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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味毒叔 | 香港最不该被遗忘的影帝谢君豪,把真诚当表演生命

 四味毒叔 2020-08-04


本期轮值毒叔

诸葛奇谭·谭飞

演员·谢君豪

谭飞:豪哥现在又在做一个舞台剧了?

谢君豪:对,11月份有一个话剧在香港演出。

谭飞:透露一下名字?

谢君豪:名字叫《小城风光》,但也有人把它翻译成《我们的小镇》,英语是《Our Town》,是一个很有名的一个美国话剧,演过很多次,也是我们在戏剧学院里面一个基本的、必须的、选读的、热门的课题,是讲一个小镇的故事,然后其实里面包括很多生老病死、人生各方面的。

谭飞:其实讲到香港这个城市···

谢君豪:主要因为原著是一个美国的剧本,它是讲一个美国小镇,但是我们也没有把它变成香港背景,因为我们感觉这个戏好的地方主要是基本在每一个地方发生都一样,因为它说的内容都是涉及到人类共同的经历共同面对的问题,台湾有一个版本叫《淡水小镇》,中央戏剧学院也演过。

谭飞:重返舞台,你是不是很嗨?你感觉这种嗨是不是比你在银幕或者电视机前更嗨

谢君豪:舞台是很嗨的。

谭飞:因为观众直接反映的。

谢君豪:舞台不嗨了可不行,你不嗨那观众肯定不嗨,你很低沉工作,观众肯定很低沉,不知道为什么就可能是舞台出身吧,反正我一排练或者一演出,感觉肾上腺素上头了,那种感觉特别兴奋。

谭飞:其实包括豪哥当年那个《南海十三郎》也是最早是舞台剧后来拍成电影,你拿了金马影帝所以舞台对你来说,实际上还是一个家的感觉。

谢君豪:对,很自在,不管怎么样上台就感觉很自在、很舒服,主要很高兴

谭飞:而且他们跟我说很多舞台剧演员,实际上他们是比较自闭的,他不太愿意去社交,就是他在舞台上演话剧的时候,他的那种疯狂的状态是他这种表演的塑造,但他实际生活中可能是一个很闷的人。

谢君豪:那也不一定是舞台演员,所有演员都这样,肯定有人是这样的,但也有人是很开放的,或者也有很多舞台演员私下生活很丰富的。

谭飞:豪哥你自己舞台上和你生活中你觉得这个反差大吗?有些人就完全是两种人。

谢君豪:也不完全对,你在舞台上演的角色,包括影视上面的其实也一样,我都是本色演出。

谭飞:说所有的角色实际上是你很多侧面的一种

谢君豪:都有,包括那些好人、坏人。

谭飞:甚至癫佬

谢君豪:都有,疯狂的很有爱心的或者一点爱心都没有的很大气的或者很贪小便宜的,在我的角色里面有很多不同的东西。

如何

进入沈四海

谭飞:好,那我们先从豪哥最近的两部作品谈起,30号就要演《那年花开月正圆》了,这也是很大一个戏,因为阵容很强,包括孙俪、陈晓,当然还有豪哥,你在里面是演陈晓的爸爸?

谢君豪:对,演一个商人。

谭飞:你能不能大概介绍一下你在里面的这个人物?

谢君豪:《那年花开月正圆》是讲一个秦商,那个地方有两个非常有钱的商人,一个是吴家,另外一个是沈家,沈家我是当家的,老是当第二。

谭飞:对,就是在商战中老是被他打败。

谢君豪:对,老是当第二,这个挺有意思的。开始的时候我看剧本,丁导让我演的时候,我一看剧本,老第二为什么不是第一啊,然后看我感觉其他每一个人物都挺好的,个个都很鲜明,为什么我那个角色怎么那么普通,然后我找他聊,他说你说得对,因为这个角色普通,所以他也最难演,这确实挺难演的,其实很多时候,我在过程里面慢慢寻找这个角色的感觉挺有意思的,我从剧本的很多方面去找他的线索。

谭飞:实际上在普通中演出不普通是很考功力的。

谢君豪:非常考功力,而且你要花很多功夫在别的地方,比如你要从其他人的对白里面寻找他是怎么说我的线索,就感觉好像侦探一样,慢慢去摸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查一查他,到底这个人物跟我有什么共同点、有什么关系。

谭飞:等于实际上豪哥的塑造,还是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而且把所有的人物,涉及到你的很多说法和台词,汇总之后形成信息,然后再来演这个角色?

谢君豪:要的,但也不是说很学究地去研究,比如我打探一个东西,看别人的对白,或者是做案头工作,其实不是去研究他,是等,等有一瞬间我把所有东西都弄完,突然间我看,噢,这句话我能进去了,只要能进去,后面就好办了。

谭飞:只要给你一个空间,你就能在这个空间内做出你的花样。

谢君豪:就像给我阳光,我就会盛放的。

谭飞:你就让他灿烂。

谢君豪:就寻找那么一霎阳光。

谭飞:那豪哥你有没有一些自我设计?因为你也讲了,一个普通的人其实更难演。

谢君豪:很难演。

谭飞:有没有什么小设计,比如有些人抽烟是一种设计?

谢君豪:那种表面上的设计是最后一步才做的,其实没什么用,锦上添花而已,你底层的东西弄好干什么都可以,或者什么都不干也行,一定要找到那个特点。其实我就是从别人的对白里面,找到《那年花开月正圆》沈四海这个角色的感觉,有一句话就说,沈老爷真是多灾多难,就是这句话我找到了,不是说他很悲惨,而是因为他多灾多难,所以他肩负着很多东西,感觉这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要肩负很多的担子,好像他赚钱也不容易,他要养活整个家族,所以他是有一种自以为自己很伟大的一种感觉,因为他多灾多难,所以他没有安全感,他有一个致命伤就是很贪,这就是他失败的原因。

谭飞:比较贪婪。

谢君豪:贪钱就会失败,做生意要贪钱,但是重点不光是钱,如果你把注意力和价值都放在金钱上,那你的生意一定做不大,所以注定沈老板就是第二,我就摸清楚了他的路子。

谭飞:豪哥,从一开始到现在,是不是在塑造每个人物的时候,不管大还是小,正还是反,你其实都做了很多分析?

谢君豪:要看什么角色,有些角色不一定需要分析,也没什么可分析的,你分析多了反而会自找麻烦的。

谭飞:明白。

谢君豪:不一定要学究地分析,但起码具体的感觉你要把握到。

评价

李易峰陈晓

谭飞:那么再说到《心理罪》,你演的孟阳,其实是最后的反派大boss,最坏的一个人,你在里面把人物的神经质,甚至让人有点觉得惊悚的一面表现得很充分,但是我觉得这里面有很好的化妆的原因。

谢君豪:对。

谭飞:我觉得是你对这个人物的把握相当精准,你讲讲你对孟阳的塑造的一个想法。

谢君豪:其实孟阳也是一个挺可怜的人,他这个医生有理想也救死扶伤,结果后来,不行,原来我抱了那么大的抱负,那么大的理想,天杀人的这样对我,他很受伤害,就开始报仇,然后就形成一种逆反的心理状态,所以其实他基调不是故意去害人,而是因为受伤害,所以他才有网上说的种种所谓的变态行为。

谭飞:还有人说是黑化的李易峰,是李易峰的另一面。

谢君豪:也是。其实李易峰心里边有两个面,一个正面是廖凡的阳光,黑暗面就是我,而且我能看穿他,我知道其实你是我,你不承认而已,你如果一旦认识了自己,你就行了。

谭飞:对,刚才豪哥那个神态,就让我想到了孟阳那感觉,就是他那种能很快进入角色的感觉,我觉得这点是我见过的演员中很少见的。当然这两个戏,你也分别合作了两个现在在内陆还算比较当红的青年演员,一个是陈晓,一个是李易峰,我也想让豪哥评价一下这两个青年演员,因为你也知道现在内陆的舆论界,包括评论界在反思,觉得我们好像有些青年演员的演技还不够,或者说他们不够认真、不够努力,那么就你来说,因为你跟他们的对手戏比较多,正好又是在密集地跟这些青年演员在合作,你的感受是什么,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

谢君豪:我感觉他们非常努力,就没有感觉他们是不努力,我感觉他们跟我合作的时候非常敬业。

谭飞:就没有出现台词记不住,需要旁边人提醒之类的?

谢君豪:这应该没有吧,我没见过有人这样的,有人是这样的吗?

谭飞:但是我们看到坊间、江湖上有很多传言。

谢君豪:传言我不知道,也没见过有这样的事情,反正我也没有把他们当成小鲜肉,就把他们当成演员、对手、搭档,没有给人家太多标签,因为我觉得演戏是一个很平等的东西,没有说这个演员年轻我就要怎么样,老演员我一定要怎么样,就是角色跟角色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必须的,而且也没有说你是年轻演员,然后你就得听我的。我演戏有一个很重要的信念,我一定要相信对手,我不相信他我演不好,这是个问题,你平常戏底下可以不相信他,但是演戏的时候,如果你不相信他,你自己你也是演不好的。

谭飞: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说,就算有一些年轻演员在的时候,你一定还是平等地看待,而且不要去想他们到底是不是传说中那样的人,我不去管,你先相信他们,然后再相信自己?

谢君豪:如果你想着这个事,那你就不入戏了嘛,你跳出来去评论他,那是不对的,我不能跳出来评论他,我一定相信他。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对手,他是我的敌人,我一定在这个人物关系里面做事的,你一跳出来那就不对了。这不光是对对手不好,连对自己都不好,因为你演戏很集中、很投入的,这样跳出来不行。

谭飞:你在现场看到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是不是还是觉得在他们的年龄段算是很不错的?

谢君豪:非常好,他们两个人都把自己很真诚的一面,在演戏的时候表现出来,而且非常符合那个人物,比如陈晓演我儿子,他很反叛、有点玩世不恭,后来变得很稳重,确实他是用他自己的那个真挚的感觉去演,而且他们两个有共同的东西,就是他不故意演

谭飞:就是不做作。

谢君豪:不故意演,很诚实

谭飞:还是一种自然状态下,真诚地创作。

谢君豪:是,很诚实。诚实有时候他可能保不了的话,那导演可能帮他,但基本上要诚实,你别装模作样的。

谭飞:特夸张那种。

谢君豪:夸张不行的,他们两个都很诚实。

谭飞:你觉得在跟他们对戏的过程中,发现他们还是很真诚的?

谢君豪:这才是演员最重要的。

技巧

不如真诚珍贵

谭飞:你觉得演员其实最重要还是发自内心地演,而不是说我有多少技巧?

谢君豪:你演十几二十年,难道能没技巧吗?每一个都有技巧,敞开的不是珍贵的,最珍贵就是最初的时候那种真诚,那种诚意、诚实,你才能去打动人。

谭飞:就是初心,最初的那颗心。

谢君豪:你演的时候真诚才会打动人,感动观众、感动对手、也感动自己,你自己都不感动、不诚实的,你怎么去感动人呢?这才是最重要。你如果是孙悟空你72变,能变多少?变不了多少。就那么一招,诚实就把你72变就打败了。

谭飞:这个说得特别好,其实一招就胜了所有的招,那就是真诚。我们也提到就是,包括香港现在也有这个情况,好像演员青黄不接,当然没有我们这么严重,舆论没有说香港的青年演员都不会演戏,但是实际上也有担忧,说香港的老一代好多是出生于五六十年代的人,过去之后到了八九十年代出生的好多演员,好像就真的不会演戏,其实现在内陆也有类似的批评声音,你觉得这个主要的原因是什么?还是说有什么方式来告诉现在的年轻演员,怎么去学习表演呢?

谢君豪:学习表演就去戏剧学院。

谭飞:因为好多新人是没有受过戏剧学院训练的,其实我知道香港很多年轻的演员也是选秀出来的,甚至原来是做歌手的。

谢君豪:它有训练班。

谭飞:短暂训练后演戏,你算是科班出身的。那他们去怎么学表演?因为我们现在看到香港也有这个问题,到了四五十岁之后的演员,好像现在二十多岁的接不上去了,没有人举得出什么例子,说那个人演技很好,你觉得这是一个什么原因呢?

谢君豪:我不了解你这个情况,但如果说是在什么情况底下,比如说训练是有一个方法的,可以让你随着这个方法,自己去慢慢寻找,可能两年、三年、四年就能有基础,往后就自己看机遇了。但如果没受过训练的,我感觉就是一定要多演,然后碰见一个非常好的导演,然后把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特点,帮你发掘出来,然后你就可以进步,这个好导演是很重要的,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嘛,你刚刚开始演戏,也没受过训练也没学过,他把你特别有魅力的东西挖掘出来,发现原来我是这样的,那是很重要的。

谭飞:所以年轻人就要多演。

谢君豪:多演,不一定每个导演都有这样的能力,或者说不一定每一次都能碰到这样的机会,让导演能帮你把你身上的优点都发掘出来,你多演就会碰得到,肯定会积累一些东西。

谭飞:那你觉得一切还是要靠实践?

谢君豪:靠实践,而且像我刚才说的,一定要有一颗真诚的心,你才能演得比较好,你连自己的那个东西都不相信的话,怎么能演得好?演不好的。

谭飞:所以对年轻演员,如果君豪有一些寄语的话,你会有什么样的寄语?因为我刚才举了一个例,现在年轻演员包括在香港地区,很多人也是挺失望的,因为找不到接班人了,内陆也一直有一堆人在批评一些演戏的年轻人,说他们不会演,不如陈道明,不如吴秀波。

谢君豪:这怎么能和陈道明比,这不公平的,你跟马龙·白兰度比,怎么比?不可能。

谭飞:所以你觉得舆论还是有点不宽容?

谢君豪:舆论很多时候,有说好的有说不好的,这肯定的,我们不用管它,作为演员管好自己,用最纯粹、最单纯的心去面对,别想乱七八糟,那慢慢就会好的。

谭飞:还是保持一颗镇定的心。

谢君豪:对,你一定要的。如果你没有这个安静的心去演,起码我肯定演得很烂,如果我没有一个安静的心集中去演戏,我演得太差了,我接受不了自己,如果这样子的话,那肯定是不行的。

谭飞:所以谈到豪哥的戏路,你给我感觉就是,你其实挺千面的,什么人物都演过,而且你的戏路是越来越宽的,不是说越走越窄,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诀窍呢?是不是说跟你的这个科班训练,还有包括你的阅历,你自己的阅读,你的看片这些都有关系?

谢君豪:各方面都有关系,我刚才说你需要一个导演把你发掘出来,开始的时候这是很重要的。有一些气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我刚刚毕业那年进了香港话剧团,两个月之后有一个导演就找我演一个主演,是我的老师钟景辉先生,他叫我演那个暴君,而且很疯狂的,我那个时候20多岁,很斯文的,通常演这些角色的都是中年演员。

谭飞:对。

谢君豪:他找我演的是B角B咖,有一个老演员演A咖,奇怪,为什么找我演?然后后来他告诉我,原来他发现我有一种神经质在里面,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原来他比我看自己看得更清楚,所以我说一个好的老师、一个好的导演是很重要的,他把这些优点发掘出来,你就省事了,他跟你说了你就不用找了。

谭飞:我觉得钟老师看你看得很准,因为十年前我跟豪哥认识的时候,我当时最大感受就觉得你整个气质还真的是略带神经质,同时是有点忧郁,那个时候是不是也跟你的心理状态有关?还有你的造型?是那个时候头发没有那么短,还稍微有点文艺的那种,又没戴眼镜,整个就是钟老师说的那种,但是现在看到你的状态就阳光,就是完全是明朗的那种感觉。那我想问问,是不是豪哥内心有变化了?就这个过程中你对表演、对生活、对人生,是不是走出过一些什么东西?因为十年前反正你给我的感觉是真的是略带忧郁,有时候会让我想到张国荣那种感觉,偶尔那种状态就好像若有所思的,有点迷茫,同时不太坚定,好像有些困惑。

谢君豪:可能那个时候刚刚来内陆,有点不太习惯。

谭飞:好像有点怯生生的,就是老是躲在一个角落里,不愿意跟人交往。这次看到你我都挺惊讶,整个状态就很阳光,很积极的感觉,没有之前那种忧郁感了。

谢君豪:你说起来我才知道那个事,但确实最近这几年,我就感觉自己好像慢慢踏入了另外一个人生,就越来越享受吧。

谭飞:好像活得越来越潇洒,而且Enjoy那种感觉很明显的,你的笑容也是很容易看得到。那个时候我觉得你没那么多笑容。

谢君豪:对,或者那个时候普通话也不行,可能是不知该怎么表达。

谭飞:我觉得可能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就是,我觉得一个人、特别一个演员、比较天才的演员,在某些阶段他都会有一些神经质的。

谢君豪:对,一定有的。

谭飞:像你说的马龙·白兰度,包括梁朝伟、张国荣这些,他都有类似的。

谢君豪:都有,你没有这个神经质,没有这个敏感,没有这个反差,那个从0到100的爆发力,很难演得出来。

谭飞:那你自己现在还有没有想挑战的角色?因为我们能想到的角色你都演过了,除了内陆看不到的一些。

谢君豪:我有很多角色没演过。

谭飞:你想演哪些?举几个例子,有没有想演的?

谢君豪:没演过的吧?

谭飞:没演过的,想演的?

谢君豪:很多我其实都想演,看他写得好不好。

谭飞:那你举几个例子,特别想演的一些,比如说是?

谢君豪:就类型是吧?

谭飞:你自己想演的,比如说是哪种角色?

谢君豪:我自己真没有这个类型,反正类型是骗人的,你写得不好,什么类型都没用。

谭飞:所以你还是觉得,要挑的话还是要看完之后,觉得这个角色立得住你才演?

谢君豪:对,哪怕是一个小人物只要立得住都可以演,主要是能让你动心,你都不动心那怎么演?首先自己要动心,不管什么人物,你写一个皇上,我一点不动心,那怎么办?你写一个普通小市民,但是让我很感动,我就一定争取来演,很多职业类型,比如一个医生、律师、警察···

谭飞:这不都演过吗?

谢君豪:小偷···

谭飞:你应该都演过?

谢君豪:演过,农民没演过。

谭飞:你演农民可能也不太像吧?

谢君豪:只要把他晒得皮破、嘴巴也颇,就挺好的,如果有一个机会的话,然后去农地里种地,生活一个月。

谭飞:那你愿意为这种去生活一个月吗?

谢君豪:如果这个戏让我动心,我愿意。

谭飞:你也看了《摔跤吧爸爸》,看了吗?

谢君豪:看了。

谭飞:你觉得阿米尔·汗那个角色,你敢去演吗?

谢君豪:要给我时间健身,我愿意演。

谭飞:还有增肥减肥?

谢君豪:对我愿意的,你给我时间,都要有时间的,不会说演就演的,你给我去学那个摔跤,那个故事发生在哪儿呢?印度?

谭飞:发生在中国,因为我们打个比方。

谢君豪:中国也行,如果是印度,那你把我派去印度,你要给我时间,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行了,你一定要体验生活,那么好的作品有机会让你去体验生活,你为什么不演?

谭飞:所以你觉得一切伟大的角色,还是需要很认真地去塑造,花时间和精力?

谢君豪:是的,需要的,要给时间、给空间,不能太赶,沉淀才能有东西出来。

受伤

时的心态

谭飞:我再问问那个君豪,09年《杨贵妃秘史》,当时发生了火灾,你去救小女孩,自己容颜上是受了一些伤?

谢君豪:是受了伤。

谭飞:那这个之后,你的心态是不是有一个很大的变化?

谢君豪:我这个人有点没心没肺,就是第一天晚上OK,样子就这样吧,要不改行吧,我就这样想,也没什么太难过的。

谭飞:没有难过吗?

谢君豪:没有难过,要不就改行。

谭飞:当个编剧、导演之类的?

谢君豪:对,之类的吧。

谭飞:但平时也写东西吗?

谢君豪:编剧算了。

谭飞:导演我觉得你可能没问题。

谢君豪:导演吧,反正导演就是让人家写,写给你看,你说这不行什么,叫他再写嘛,就OK了。没有说很绝望,不行就改行,有机会就改行,我就是这样的想法,到后来没事了,没事挺好,就不用改行了。

谭飞:那其实你面对这么大的事儿,内心还是很坦然,就没有说很多人患得患失,好难受,影响太大什么的?

谢君豪:偶尔有那么一下是有点难受,比方说没复原的时候,偶尔有一点,不多,完全不多,都像正常一样的,把它当正常一样,就没出门而已嘛。但是真没有感觉,好像经历过要生要死的那种状态,真没有。

谭飞:所以04年你演《仙剑奇侠传》,演李逍遥的师傅,你们师徒好像都有被毁容的经历,因为胡歌也遇到一个车祸。

谢君豪:是。

谭飞:你们有没有互相聊过这个事,因为说不定胡歌就成了下一个谢君豪,因为确实好偶然的一个事儿,就是两个人都出现了意外,胡歌那个事儿也是没想到的。

谢君豪:对,没聊这事儿。

谭飞:没聊过?

谢君豪:没聊这事。

谭飞:就没有觉得是自己人生的一个疤,没有想得那么严重?

谢君豪:我自己没有。

谭飞:还是很淡定和坦然的。

谢君豪:就是没心没肺,真没想得那么严重。

谭飞:胡歌其实现在成就也挺高的,你是不是也觉得,胡歌身上也有很好的一个潜质?就是说他把很多东西看得比较淡。

谢君豪:对,他一定经历过很多东西,才能成就今天的成就,我发现他非常好。

谭飞:因为正好你们俩还都是,甚至师徒俩还有相同的经历。

谢君豪:这碰巧而已,他严重多了。

谭飞:他那个事确实对他影响挺大,当时真的就可能,即将都当不了演员的那种变化。

谢君豪:所以我那个时候挺难过的,但还好,幸运。

谭飞:但是如果说,我要是个平常人,我就觉得这个事对我打击很大,我肯定转行了。

谢君豪:因为一到这个情况下,你所有理论都是废的、没用的,你看你当时怎么反应,为什么有这个反应呢?我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应该很多人都会比较···

谭飞:对,甚至有人情绪就崩溃了。

谢君豪:崩溃了嘛、接受不了嘛。

谭飞:但反正你就自然而然地就觉得···

谢君豪:我也没有总结我自己内心的世界为什么会这样。

长恨歌

谭飞:那说到《长恨歌》,因为《长恨歌》也是一个名著改的,那么程先生跟《南海十三郎》里面的那个老江有什么相似之处?还是说这俩角色是有相似的地方?

谢君豪:表面上没有,但事实上真的有相似之处,表面上《南海十三郎》是很张扬的一个人,程先生是很含蓄的一个人,其实他们骨子里面确实,共同有一种傲骨在里面,他要坚持着某个东西,《南海十三郎》坚持着艺术的一个追求,或者是一种广东岭南文化的承传,那种岭南文化精神的一种坚守。

谭飞:就是必须坚守和传承的意味。

谢君豪:程先生内心也是,你看他剧情上说他喜欢那个女人,爱那个王琦瑶,一生都爱她,永远在她旁边默默地守候着···

谭飞:默默守候。

谢君豪:备胎。

谭飞:默默地当备胎。

谢君豪:默默当备胎。你以为他很悲哀,其实不是,在我的处理上,程先生他不是守这个女人,他不是守这个女人,他是守着上海那种最后的···

谭飞:贵族。

谢君豪:对,绅士、优雅,贵族的一种精神在里面,所以他背后其实很硬的,老程很硬的。

谭飞:就是你觉得老程背后还是一种文化的底子在支撑。

谢君豪:而且他表面上油,其实他油里面有硬骨头,里面很硬的,要不他坚守不了那么久。

谭飞:所以我觉得其实豪哥演这些角色,我觉得你身上也有类似的东西?

谢君豪:有。

谭飞:因为其实刚才你也给我们表达了你对很多事的看法,表面上你其实特不在乎,但是谁说你骨子里不在乎呢?可能骨子里非常在乎。

谢君豪:对。

谭飞:有些底线也是要坚守的。

谢君豪:不能过。

谭飞:你是很了解的。

谢君豪:如果说我没有这个东西,我就不会这样选择去处理这个人物,肯定我里面有一种东西在鼓动着我,我才这样处理这个人物,我不能凭空想象出来的,所以我就刚才说用本色的演出,就是这个意思。

谭飞:而且《长恨歌》的难度还在于说,它上下部各换了一个女一号,其实对你是一个挺大的挑战,因为对手不一样,这个年龄感、分寸感都不同,你当时是怎么把握的?

谢君豪:分寸感是戏里边已经给了我很大的方便。

谭飞:就剧本本身给到的?

谢君豪:对,这是第一个。第二个造型上已经做了很大的分别了,因为年轻的时候我穿西装革履的,做个中分油头,带个近视眼镜,一到后期中年的时候,镜头一转,我就穿了那种比较朴实的,那种蓝色的、蓝布的衣服,带着那个破眼镜,头发蓬松,睡在那个路边,睡路边上的修钟表小摊,刚好那天特别好,就是总有转换嘛,我们从前期转换后期,先拍前期,拍完前期的,马上第二天就转后期的戏集中拍,因为赶前期的戏赶了个通宵,赶了个通宵之后,第二天就马上拍那个了,就还没睡醒啦,迷迷糊糊地去,刚好就躺在那个钟表摊那边,那天下雨,特别残忍,那导演说赶紧拍,我就睡你拍吧,然后下雨气氛特别对,前后对比一来,我们一看回放就知道。

谭飞:就你本来那天天气也帮了你。

谢君豪:帮了我,衣服也帮了我。

谭飞:落魄感就塑造得非常充分。

谢君豪:整个的精神状态也帮了我,因为他前几天开通宵了,剧本也帮了我。

谭飞:因为吴兴国先生,他也是搞京剧出身的。

谢君豪:他在台湾。

谭飞:你是搞舞台剧和话剧出身的,就是你们俩是不是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因为你们俩的对手戏在这里面也很多。

谢君豪:我们对手戏不太多。

谭飞:不是太多,但是你们是不是老是在聊一些角色塑造,因为你们兴趣爱好肯定是想通的?

谢君豪:没有,我们没有聊,我们平常演员聊天都没有这个话题。

谭飞:为什么不聊呢?

谢君豪:很少。

谭飞:还是会觉得要分开这个生活。

谢君豪:就聊家常吧,比方说你排练你是个导演,那个人我跟你分析一下,那个人物应该这样,跟你说半天,演员跟演员之间很少说半天那种,就兄弟别说了我先走。

谭飞:如果是生活中也谈戏,就是有点人戏不分了。

谢君豪:我生活就谈生活。

谭飞:还是要分开吧。

谢君豪:吃饭喝酒那都是正常生活。

谭飞:那豪哥你选择剧本有没有一套标准?因为实际上你刚才也讲到写的人物要立得住,还有没有其他比较特别一点的?我看你也不愿意重复。

谢君豪:对的,首先肯定是不愿意重复,但是我得说最基础、最基本那点,底线不能过。

谭飞:什么底线呢?

谢君豪:这底线很简单,让我心动就OK了,触动我的心,这个是基本的,但是我很狡猾。

谭飞:狡猾是在哪呢?

谢君豪:狡猾是说我也可以选择很多戏,肯定是这个心动留下,这个心不动扔掉,但如果万一最近我缺钱。

谭飞:这真是大实话。

谢君豪:这个是大实话,然后你看这个心不动。

谭飞:如果钱让你心动?

谢君豪:钱不能让我心动,但我需要这个钱,但是我有办法令它让我心动。

谭飞:那你什么办法?

谢君豪:自己去找。

谭飞:还是说你自己会改?

谢君豪:不改,从现有材料里边找一个点让你心动、让你感动,要不你演不下去,这是我狡猾的地方。

谭飞:是真够狡猾。

谢君豪:一定要找,而且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

谭飞:反而我认为豪哥说的是实话,有时候问一些演员,他讲得会比较虚伪一些,说我不行那就算了。

谢君豪:我也会。

谭飞:你当然也会,但是你刚才说的我觉得更像是一个···

谢君豪:但万一缺钱呢?

谭飞:这谁都会遇到这样的时候。

谢君豪:对,那你怎么样?虽然它表面上第一眼我心不动,但是我看了十眼,我一定能找到它让我心动的理由,当然它不是完美的,但是这个底线不能破。

谭飞:而且你说的这个理论,我觉得很多实际操作中,正是如此发生的,就比如说很多人回忆某个角色,当一堆人去问他,你当年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我才不喜欢我都不想接。

谢君豪:很多时候是这样。

谭飞:勉勉强强演了,但反而一炮而红。

谢君豪:对。

谭飞:你觉得这个是不是说明了,艺术的规律还是有偶然性?比如说我一定要它成功,它就能成功的?

谢君豪:说一定要成功的通常都不成功,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想过的它就会成功。

谭飞:就无心插柳的时候。

谢君豪:很多时候都是这样。

谭飞:甚至你一开始很厌恶这个角色,说我就不想接,就是因为我挣点钱,后来发现这个人物是你代表作之一了?

谢君豪:是,很多时候都这样的,当然也有些情况不是,但是很多都是你在心里边,我一定要百分百做好,我一定把它全都投进去,这个一定好,出来就普普通通。

谭飞:就太去想刻意干嘛了反而好。

谢君豪:或者是可能不放松了,不够坦然。

谭飞:其实你觉得表演的松弛还是很重要?

谢君豪:对,很重要,而且心态上坦然也很重要,你不在乎他反而好。不在乎不代表不认真,你人生也有不在乎的,潇洒不代表人生不认真,你态度越潇洒就越演得好,你越在乎、越顾忌,越内心纠结,你就感觉我这个人物很有深度的,我得把他“哗”——,很多时候我的经验就是,起码我如果是抱着一个心态去演,不如我放松演得好。

谭飞:豪哥,那在你放松和真诚的标准下,你认为如果说是华人演员里面,哪几位是你自己比较欣赏的?

谢君豪:很多人我很欣赏,他们非常厉害,姜文、葛优、梁朝伟、刘青云,全是高手。

谭飞:那更年轻一点的有没有?

谢君豪:都很年轻,他们还不年轻?

谭飞:他们还年轻?现在好多人都说为什么接不上班,因为原来的人太优秀了,新的人优秀不起来了。

谢君豪:再慢慢等着看吧,哪天有一个机会,或者是积累到某个程度,它就会爆发的。

谭飞:就是不着急。

谢君豪:不着急,着急什么呀。

谭飞:就不是说我明年就要全世界承认我的演技?

谢君豪:那肯定不行,你说你明年行,那你肯定明年不行。

谭飞:就慢慢等待这个时机,说不定偶然一下就成了?

谢君豪:对,这个偶然也是一个过程里边的一个结果,其实不是偶然,其实它是过程里边的一个结果,看起来偶然其实不是偶然。

南海十三郎

谭飞:对,我们再说到《南海十三郎》,因为豪哥也是《南海十三郎》来轰动整个华人演艺圈的,因为其实最早很多人是不知道豪哥的,直到你拿了金马奖,很多人还在问谢君豪是谁,但是话剧的那个《南海十三郎》其实也是挺有名的。因为话剧是跟电影是不同的介质,话剧是面对观众的,有时候说它的表演需要现场给观众一种刺激,你得有互动,但电影你是银幕,这种方式你就不需要那种直接的刺激,表演方式一定会有调整。

谢君豪:对。

谭飞:你在这里面有什么变化?

谢君豪:那个时候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变化,因为那个时候很少拍电影,我拍电影《南海十三郎》的时候,我还在香港话剧团当演员,这个戏刚在话剧团演完,高志森导演就拿去拍,原班人马叫话剧团演员去拍,说实话大家都没拍多少电影,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拍,也不知道怎么演,幸好我们这个戏演过很多次了,这个人物我非常熟,对白也熟,怎么处理每一场我都知道,唯一要注意的是声音别那么大。

谭飞:话剧舞台声音必须大。

谢君豪:对,话剧舞台声音大,电影离得那么近,小声说就行了。

谭飞:那是不是表情、肢体动作也得收着演?

谢君豪:声音那么小了,那表情肯定会小。

谭飞:是,要不然在舞台上那种夸张劲···

谢君豪:你声音大、能量大,你一定整个人都跟着夸张,你能量相对稍微缩小,你说话声音小,你表情肯定小,表情夸张声音小是不可能的,一定是整个人的状态都会收起来。

谭飞:等于实际上最大的变化是收着演,就是内敛了,不再外化了。

谢君豪:一定是这样,因为话剧要面对一千多观众,摄影机就这么近,其实控制距离感是一种能量的控制,一千多观众你得打到最后一排,你十个观众,你不能用一千观众的能量打过去。

谭飞:但你自己人生你现在回忆起来,就那么多年表演,是不是觉得话剧生涯还是给你的帮助实在是大?因为实际上香港的表演有两种体系,像您这样是不多的,好像大部分是出身于像TVB的训练班,包括有一些是选秀出来的,有一些是新人直接就演戏了,甚至没有任何训练,你是真正的科班出身,那么实际上这两种表演体系,好像到后面也会有不同的变化,就刚才您举到的例子像梁朝伟,包括发哥他们其实都是TVB训练班出来的,他们表演反而更生活化一些,因为你是从舞台出身的,你觉得是不是这两种的表演方式,到最后其实还是会汇流到一起?

谢君豪:我感觉应该会汇流到一起,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舞台跟电影、电视,三方面你都要积累若干的经验,你才能把它融在一起。这个最后还是归在一起的,就很真实地把演这个人出来,不光是舞台上和电影上,或者电视上都是统一的,不过它呈现的方式不一样,一个可能一千多观众的,一个是多方面的,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几个镜头的那种。

谭飞:我觉得挺好,《南海十三郎》现在想想还很经典。

谢君豪:谢谢,对我也是很重要的一个角色。

谭飞:那今后你还有可能回舞台上,重新演话剧的《南海十三郎》吗?

谢君豪:我去年演完了,然后我再等几年吧,再沉淀一下吧。

谭飞:但提到这个角色还是很有感情?

谢君豪:对,非常有感情的一个角色,所以我不想再重复我去年演过的一个东西,过个两年就像工厂模式一样又演出来。对我来讲,我希望再沉淀一下,自己有一些对这个人物的新体会,可以再跟观众分享。

谭飞:那豪哥还是觉得,你需要每个版本都有微微的变化,微微的调整?

谢君豪:希望。

谭飞:就是说你刚才讲的回到初心。那下一步您还有什么其他的影视剧的计划吗?

谢君豪:我刚刚演完《三国机密》的电视剧。

谭飞:是在里面演什么角色?

谢君豪:我演曹操。

谭飞:你演曹操!这个版本的曹操我还很期待,这应该连做梦都想不到。

谢君豪:对,而且把这个念头变成现实了。我感觉确实跟以前的曹操也挺不一样的。

谭飞:那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把握这个曹操的秘诀是什么?

谢君豪:放出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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