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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薛大爷//文:奇迹 诵读:蒙蒙

 又见酸枣人生 2020-08-05


                 

“怪人”薛大爷

文:奇迹   诵读:蒙蒙

编辑:云影

  邻村刘家田坝有位薛大爷。中等身材,银丝般的白发很整齐,随时都保持那个形状,远看像戴了顶白鸭舌帽;牙齿有些黄,可能跟他爱抽几口叶子烟有关;古铜色、瘦削的长方脸上布满了无数的皱纹,记录着他经历的岁月沧桑,对称的长寿眉下有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挑鼻梁,不爱留胡须。

别看大爷已七十有八,身板却很硬朗,走起路来步履矫健,快步如风,就是小伙子同行,也从不落后;平时爱着一身整洁深蓝色的中山装,爱穿儿子给他的,很时髦的二手登山运动鞋;看起来有点土洋结合,不大相配;大爷却很喜欢,觉得保暖适用,又不是很烂,就不忍心浪费扔掉。

  薛大爷据说是某森工局退休回来的,老伴前些年去逝了,儿女又远在外地工作,一年也难得回来一两趟,他一个人的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天气好时,常见他在房前空坝逍遥椅上,手摇一把大蒲扇,品茶听戏,看书练字;特别是他有台“燕舞”牌双卡录音机,据说是远方工作的大女儿,怕爸妈寂寞,又知道他爸好那口,八几年专门给他买回来的,还带回一大箱像《邱旺告贫》、《王婆骂鸡》、《空城计》《白蛇传》《斩黄袍》等等等等的经典川剧磁带;加之薛大爷又非常好客,偶尔经过的,还以为这里就是一小茶馆,吸引了不少邻近的中老年人,来这里听戏喝茶摆龙门阵。

  他家藏书也很多,特别是小说,常有人来借阅。如果有时间,能静静地坐下来,听他吹吹三国,摆摆西游,那是一件很享受的事。记得有几段他常念的评书玄段子,十里八村的年青后生,都能学着样子来上几句——单脚踏板凳,眉头紧锁,二目圆瞪,瓦块儿当那惊堂木:“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钱来――”“但见来人,手持一杆金枪,直奔那人咽喉而去;只见那人,不慌不忙,左手一伸,右手一搭,只听得‘吧嗒’一声,霎时间云雾四起!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也有好事者刨根问底,“下回分解”到底说的啥?原来是说古时的烟馆,店小二将铜黄锃亮的烟枪递与顾客,对顾客来说,是一种高级享受,当然不慌不忙了,只是那“金枪,咽喉,云雾四起”太吸引人浮想连篇了,评书那种故弄玄虚的技巧,是吸引顾客下次还来捧场听书的,到大爷这里只是取乐罢了,他是不愁没听客的。

薛大爷还写得一手好字,能碰上他练笔吟联也是一种享受,是增长知识视野的好机会。唐诗宋诗,佳句联偶,在他笔下,如行云流水,抬笔就来。每逢春节,他的门上从不落空,会贴出很特别的楹联佳句来,就是现在商店有大量印刷成品卖了,也从未间断过;有人还笑他,退休费那么多,几元钱都舍不得花。折纸、研墨、搭方桌,写好还得打糨糊贴,得忙活大半天呢;现在的都带双面胶,粘起来又方便,一两元钱一副。岂不知这是种高雅的兴趣爱好呢!

有一年还未过完正月,就真还有件怪事发生,传遍乡里。据说有位走亲访友,带眼镜的中年人,打他门口经过,看见门口红红的对联就停了下来,多看了几眼,非要问个明白,这是谁写的?想见见写的人,中年人还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红纸上比划着,“这‘年’的悬针笔写得好,顿笔成点,转锋自然、垂直刚劲,收笔出锋,刚劲有力,而且粗细把握得也很妙,与针神似型似啊!”薛大爷手执一紫砂茶壶,在旁边笑咪咪地,很谦虚地答到“不行不行呦,上年纪了,手也有些抖了,你看这桃儿点的回笔就没咋写到位。还有这个字,刀锋再多露那么一丁点儿,这一捺才好看呢!”边说还边邀客人坐下,一摆就是一上午,像他乡遇故知,有许多摆不完的话题。

村里薛姓人家很少,据传薛姓是邻村的外来户,祖辈早年是从外省逃荒到此定居的,但大爷一直很爱这片土地。村东头小河上那座石桥就是他捐资修成的。这事儿还得从前十年说起,一遇下暴雨涨洪水,村里孩子就只能绕五六里小路去上游过桥上学。据说有年七月间,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就跌落在这河里,不是薛大爷有晨练散步的习惯,眼尖看见,这孩子早没了。第二年初,大爷就开始游说乡邻们建座桥,自已少花点不要紧,别亏了下一代,主动拿出多年的积蓄,村民们出力,春节就建好了这座桥;现在那孩子大学都快毕业了,每年署假都会来看他,有时一家人还过来陪大爷过年。

 结交过薛大爷的,在他身上怎么也找不出个“怪”字来,和蔼可亲,笑咪咪的,和谁都是自来熟。说他“怪”,据说是这样传出来的。

有一年薛大爷赶集进馆子,点了盘花生米,外加个炒素菜,二两散酒,吃完结帐;可能是老板真没零钱,也亦或是心里本来就不想找他;给他算了个整数,口说“今天优惠老顾客,零头就不收了!”。薛大爷却不依了,指着招牌,搬起手指算着:“你这明码写的价,合计九元伍嘛,干吗收我十元,还说啥优惠了我呢?”非要找回属于他的五毛钱,老板说他不过,明知理亏,心里却还仍在打着小九九,让他“下场来拿,一定找给你”,可能老板儿心想:“过几天也许他就忘脑后去了”。不料大爷却当了真,连去了三场,还真拿回了这五毛钱。为五毛钱,跑了近半月的趟子,打此后,抠门儿的“怪人”薛老头儿,就在那方出名了。

但有些事却又让很多人疑惑不解。

两千年过后的一个盛夏,也是在集上,大爷从一位和他年龄不相上下,脚像是患过小儿麻痹症,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带点残疾的老伯手中,价都不还地买下了他所有手工制品。几十个篾扇子,和十来个小筲箕、提兜和竹筛,足足算了他差点九十块。据看见的人说,他一出手就拿了张红红的毛爷爷,还为难了那位卖东西的老伯好一阵;因为早晨的生意人,都很忌讳错钱和借钱。一早错,一天将错,所以换了几家都拒绝给他错开。

薛大爷在一旁却不着急:“算了,算了,不用找了,不用找了,我再看见你卖时,来拿几个扇子就抵平了嘛!”就连老伯挑货来的粗树棍也一并收了,挑着担子,哼着“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悠哉悠哉地回家去了。

有人问他用得了这么多吗?他还不以为然,“这玩艺儿环保,不费马达又不费电,随时随地用起都很方便,还活动关节,强身健体呢;来我家耍的乡亲又多,人手一个,还不够发呢!喜欢的就送他一个呗,又不是好贵的东西,是不是这理儿啊?”还反问别人:“你以为打个竹扇子容易啊?砍竹子,划各种型号的篾条,一片竹条,青篾黄篾要剥好几层,容易吗?还得晾干才能用,没日没夜地编,还要熟背口诀,精力集中,交叉压错一根,花型就乱了,一把小小扇子编出来,要经过很多个工序的,不小心薄薄的竹条还会把手指割破呢!”

据和他经常下棋的老友说,这样的事他还经常干。要不买一大捆菜,要不就买一大框子鸡蛋;硬塞给一路朋友些,还振振有词“就算帮我吃点嘛,放久了坏了挺可惜的,农村出点东西不容易啊!”要不买很多很多的小板凳之类的手工东西。去他家耍过的,都知道,像进了个小农贸市场,有人用得着看得上的,意思一下拿走就是,场场不打空手回来。

他买东西有个特点,爱买老年人或残疾人的,不论人家卖啥,好像在他眼里,样样都是好东西。闲聊中,他说了几句看似很平常的话,却讲出了他花钱的门道“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在有钱人眼里,再多也不当回事,而在缺钱人手里,哪怕一分钱,也恨不得要花出百元的价值来。别小看这花钱,能不浪费每一分,也是门学问呢,我这些钱存起也没啥用,还不如拿给需要的人,去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

原来,这薛大爷还真是个“怪人”,“抠”脾气上来想多占他一厘都不行,但仔细想,他也是看人在“抠”;大方起来又出乎意料。我倒是觉得,这样的“怪人”多些才好呢!

作者简介

作者:蒋志平,网名 奇迹,四川绵阳人,喜欢读读写写,行行摄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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