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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那天,麦子熟了】◆徐晓红

 白云之边 2020-08-05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

       虹逸,原名徐晓红,汉语教师、聊城市作家协会会员、聊城市朗诵家协会理事。作品见于《山东文学》《鲁西诗人》《东昌月刊》《山石榴》《齐鲁文学》等。发表散文《来生缘》《阿婆》等;发表诗歌《忆》《伤》《花开》《天堂之外》等。

作品欣赏

【那天,麦子熟了】

朗诵:虹逸


这几天睡得不好,常常想睡睡不着,醒着又觉得疲惫不堪,就算睡着了,又是一个接一个的做梦,仿佛要在梦里把人生走完。

昨天晚上一个视写作为生命的姐姐发消息来:“妹妹,你想看山看水,写作读经,没人能阻拦。”我沉默了,消息就这样停留,我不回也不再看。我问自己:真的可以吗?

窗外响起“哗哗”地下雨声,这里的天就是这样,雨说下就下,并且肆无忌惮,像极了老家的六月天。我想在这场雨声中沉沉睡去。

记忆却像一条长蛇缠着我不放,不让我有半点空闲。

那是一个夏天,田野是麦子的王国,细长锋利的麦芒站直了向人们宣誓:我成熟了!我的父亲望着金黄的麦田说:“明天,一天收割完,要是下了雨就麻烦了。”我不知道父亲是以什么方式计算田地的大小的,只知道他说的一天收割完的那块田地有3亩半。我的父亲和母亲是可以干活不休息的人,我惊奇于同样的食物在他们体内是怎样转化成这使用不完的力量的。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喊我起床了,匆匆吃了早饭就赶去麦田。我们家的老牛很听话,父亲让它快点,它就快点。站在田间地头,看着茫茫麦田,我感到我们仨是如此的渺小。当时让我感到比较庆幸的是,父亲说可以用收割机。那时候的收割机还不是联合收割机,而是那种只能帮人力将成熟的小麦放倒,麦子还是需要人力抱起,再放在绳子上,经过捆绑之后运到场院里去。父亲和母亲各自去地的两端,用镰刀先给收割机割出空地来,我负责把小麦放到绳子上,等待母亲来捆绑。刚刚割完,收割机就到了。父亲指挥着,让司机怎样割,怎样放。事情原本就应该这样顺利地进行下去,可勤劳的父亲并不知道他找来的是一个懒惰的司机。

收割机开始运行了,一开始还算顺利,它走过的地方,小麦就乖乖地躺在了地上,看上去也满整齐的。可是,一个来回还没有走完,收割机就被麦秆卡住了,懒惰的司机没有下车,而是请父亲帮忙。父亲,哎,我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能干的活就干,他能帮的人就帮,母亲呢,一个如同大地一样沉默的女人,在父亲帮助别人的时候,她从来都不说一个“不”字。只是对我和兄长的要求却出奇的严格。

父亲趴在收割机的前面认真地择着乱糟糟地麦秆,清理得很干净。那个让我现在想起都想揪住质问抽打的司机,在父亲“好了”这个词还没说出口的时候,他见清理完了,就运行了机器。父亲的手虽然敏捷灵巧,但还是不及他的机器快。随着父亲“哎呦”一声,我飞快地跑了过去,鲜血一滴滴落在摇晃的小麦上,小麦成熟的香味混着血腥味刺痛了我灵魂。就在那时我学会了愤怒,我,一个12岁的女孩子,疯狂的把手指向司机,我恨,我恨我手中拿的是绳子而不是棍子。我渴望我是一个男孩子,那样我就可以和他打一架,就算回家后被母亲揍一顿也无所谓。站在我生平第一个狼狈的麦田里,如同站在一个被硝烟弥漫的战场,我们的主力军被战败的一种感觉。我希望我母亲也能像别人一样,就算不打,骂司机几句也行。但是,没有。我宽容的母亲只是焦急的让父亲去包扎,我的父亲一只手拖着那只还在滴血的手,示意司机抓紧收割。我看着一排排被放倒的小麦,无声地擦干净眼泪。我多么希望我的两个哥哥可以在家和我一起站在旷野里,哪怕阳光再毒,麦茬再利。我知道,母亲不会告诉他们,更不会唤他们其中的一个回来。两位哥哥在“聊城一中”这所学校里上学就像着成熟的小麦一样不容易,母亲怎会舍得耽搁他们半天?

父亲很快就回来了,为了不让父亲的手感染,母亲为父亲准备了一把大杈。父亲并没有因为他的手受伤而改变计划,一天干完这些活是必须的。也就意味着,我要一个人将所有的麦铺子抱完,放在绳子上,等待母亲来捆绑,父亲用杈装车,我家的老牛要在父亲的指挥下把这些捆绑好的麦个子运到场院里。

六月的天闷热地让人窒息,我仿佛听到倒伏的小麦挑衅的声音。空旷的田野里,我在前面弯腰抱起一抱麦子,再弯腰将它们放在绳子上。后来,为了提高速度,我就一直弯着腰抱起,再放下,再抱起再放下。母亲紧紧跟随在我的后面,她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母亲的后面就是正在装车的父亲,我一直觉得我家的老牛很通人性,它稳稳地站着,这样父亲装起车来就省点劲。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道太阳是个什么样子,我满胳膊满手被麦茬扎得只剩了疼痛,根本觉不出来被太阳晒着是个什么滋味了。腰,胳膊,手,还有两条腿,感觉都不是自己了,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使唤他们。

中午,母亲要求我回家做饭。为了方便突然下雨时好盖住麦子,防止被雨水淋湿,她和父亲到场院里把麦个子堆成垛。我几岁学会的做饭,我不记得了,12岁的我什么饭都会做了,这倒省了母亲不少事情。记得那天,我做完饭以后,母亲和父亲还没有回来,我自己把饭端上桌,准备好碗筷,忍不住就先吃了起来。等母亲到家喊我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含着馒头睡着了。他们吃得很快,我刚刚吃饱放下碗筷,父亲就喊我上牛车,为了能按时给我和兄长交学费,父亲一直没有买机动车辆。这倒是真的辛苦了我家老牛,后来过了很久,父亲也舍不得卖掉老牛。有时,我还会梦见老牛安静地站在院子里,如果真的有轮回,我衷心祝愿它有一个安好的去处。

我觉得我是可以变成机器人的,就像被按下开始按钮,不停得按照指令干活,直到干完后被按下停止键。那个下午,我学会了母亲的沉默,不言语的干活。3亩半的麦子就这样一点点地被母亲捆绑完了。我坐在地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看着父亲费力将麦个子举起,放在车上,一个一个的,就像挑起我与兄长的一个一个未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按计划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此时,我渴望天上有星星。

或许是老天在历练我,也或许是在考验我父母的力量。刚刚睡着的我,被母亲焦急的声音喊醒:“红,要下雨了,快,我们去盖麦子。”“不是有星星吗?”跑出院子,哪里有什么星星。闪电像一条条火蛇,来势汹汹,雷声轰鸣。父亲和母亲抱着塑料布飞快地跑着,我在后面紧紧跟着。天就像要掉下来一样,我在漆黑的夜里奔跑,没有恐惧,没有摔跤。自那以后,我就知道,老天是不会可怜人的。在我们还没有盖好的时候,倾盆大雨无情地浇在我们身上,肆虐的风呼呼地吹着。我无法形容那时的黑风和乌云,他们魔鬼般张牙舞爪地直朴过来,如同刚刚出逃的山鬼,在他们面前我和我的母亲是那么地弱不禁风。这狂风骤雨打地我睁不开眼睛,父亲却不怕它们。父亲让我和母亲一起压住并且拽紧塑料布,他一边一边地系牢固。我不知道父亲的手还疼不疼,也不记得父亲的手后来是什么时候好的。只记得在汇流成河的路上,我们一步步走回家,父亲叮嘱我和母亲小心点,母亲沉默又坚定地握着我的手,只有母亲知道,那是我的第一个生理期。

窗外的雨声渐渐地住了,那一个关于麦收的记忆牢牢地印在了我的记忆深处。父亲的坚强,母亲的宽容,沉沉地装进了我的行囊,生活的路上,我累了,不想走了,想休息了,它们就会跳出来鼓励我。我觉得自己委屈的时候,它们就像一位随行的老师教育我,开导我。二十多年了,它们陪我一起成长,一起经历,在我的人生路上不离不弃,让我安稳踏实地耕耘生活。

窗外,星星悄悄地眨着眼睛。我对自己说:睡吧,明天和太阳一起早早起床。

 2016年6月11日    写于泰国的一个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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