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两个跟垂钓有关的故事。 第一个是庄子的故事。庄子在濮水边垂钓,楚王遣两个大夫过来游说他:“我们大王想烦劳您治理国家。”庄子手持钓竿头也不回地说:“我听闻楚国有个神龟,死的时候已经三千岁了,楚王用锦绸把它包裹起来,供奉在庙堂之上。对于这只龟来说,是宁愿它死掉留下骨头而供奉起来好呢,还是宁愿它活着在烂泥巴里拖着尾巴爬行好呢?”这两个大夫说:“当然是宁愿它活着在烂泥巴里拖着尾巴爬行好。”庄子说“回去吧,我将像这只龟一样拖着尾巴在烂泥巴里爬来爬去。” 第二个是姜尚的故事。他刚过而立之年便去昆仑山学道,历时四十载,后下山静坐渭水河畔钓鱼,而且他的吊钩和常人不同,是一个直直的钩子,且钩上从不挂鱼饵。旁人就很惊讶,就问他原因。姜尚说,我钓鱼随心所欲,鱼儿愿意上钩便上钩,不愿意便作罢。这样一钓就是六七个年头,终于钓上了一条“大鱼”,就是那个“拘而演周易”的文王。文王听民间传闻姜尚贤能,便亲自礼贤拜访。姜尚纵横畅论天下大势、兴亡之道,深得文王赏识,被拜为国师,后来助其子姬发推翻商纣统治,建立了新的政权。 引用以上两个故事,无非想表达我的怀念,对那个可以纵情垂钓年代的一种怀念。无论是庄子的“持竿不顾”还是姜尚的“愿者上钩”,在天地眼中,都无非人类思想的“小九九”,大自然都大度地接纳了他们,并按照其心愿成全了他们。但人类的欲望是无穷的,正如科幻小说家刘慈欣在《三体》中所阐述的那样,人类文明的过快发展,导致了我们生存环境的加快毁灭。这种毁灭是全方位的,称其为“浩劫”也实不为过: 1986年4月26日,凌晨1点23分58秒,一连串爆炸震碎了切尔诺贝利核电厂存放燃料棒的四号反应炉。 4月29日,波兰、德国、奥地利和罗马尼亚都检测到高剂量辐射。 4月30日,瑞士和意大利北部,5月1日、2日,法国、比利时、荷兰、英国和希腊北部,5月3日,以色列、科威特和土耳其,也陆续检测到辐射。 5月2日,日本,5月5日,印度,5月5日、6日,美国和加拿大,都陆续检测到辐射…… 不到一星期,切尔诺贝利就成为全世界的问题。 无独有偶,2012年10月,在福岛核电站附近捕捞的鳟鱼,每公斤含有2.58万贝克勒的镢,是日本政府规定的限量值的2540倍。 “辐射”问题只是个比较极端的例子。事实上,今天,当我们放眼河流、湖泊甚至海洋,竟发现地球上罕有一块纯粹的净土。 我童年时代生活的老家,在中原大地上一个水流丰沛的地方。村子前后有两条河流横穿而过,背靠着城市的大水缸白龟山水库。每年夏季,最为惬意的事情便是到池塘和田间地头去钓鱼。往往出去忙活半天,全家人便可有一顿丰盛的大餐。而今,鱼塘几乎全被填平盖了住宅楼,河道里被临近居民倒满了生活垃圾。一到雨季,河流上飘满了花花绿绿的东西。很难想象,这样的环境下,是否还有鱼儿畅游其中。 我现在的新家位于晋东南一座城市的母亲河丹河河畔。每每天朗气清甚至微雨倾斜,便有三五成群的人们来河边钓鱼,一坐便是一下午。河水极其浑浊,偶尔还会看到一两个塑料袋子漂过来。有一次,我问一老人,钓上来的鱼能吃吗?老人嘿嘿笑笑说,哪能啊,水污了,人是吃不了,但可以给家里小猫小狗当食物。 我不禁一阵怅惘。这就是我们的河流啊,是我们饮用水的直接来源哪! 曾经,我们的河流是另一种模样。正如《小二黑结婚》里说的那样:“清凌凌的水来蓝莹莹的天。”正如《山居秋暝》里描述的那样:“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正如《滕王阁序》里讴歌的那样:“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 而今,这一切,都无可奈何地成为一种回望和奢谈。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陶渊明的警示仍在耳畔回响,可悲的是,在这个“言必称经济”的时代,我们很难再回去了。 很怀念那个可以在茶余饭后拿起鱼竿,随意觅一处水湾闲适垂钓的时代。当有一天,垂钓果真成为一种绝响,距离人类成为绝响亦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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