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水果对孩子们来说早已算不上稀罕物了,不仅四季不缺,就连以前曾未听说过的洋水果也是司空见惯。每当吃着那些色泽鲜艳、香甜可口的瓜果,我就不由得想起过去,想起童年时代故园里的那些果树来。 旧居坐落于一小山包前,其侧有块称作“东园”的闲地,那是世传的“祖业”。早在我尚未出生之前,里面就栽有枣、杏、柿子和无花果等树木。我记事的时候,父亲又新植了苹果、樱桃、梨、桃树等,使小小的园子琳琅满目,仿佛一片浓缩的山野,不用出门,我就可以与大自然亲密接触。春天到来的时候,各种果树次第开花,粉的樱桃、红的桃花,白的梨花,形成了一片浓郁的花海。风一吹,落英缤纷,不仅引得蜂蝶翩翩而来,就连路人也常常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满怀喜悦地观赏上一会儿。 俗语讲“瓜果梨枣,张口就咬”,话虽这样说,但辛辛苦苦莳弄大的果子,谁也舍不得让孩子们偷吃了或是叫野物给糟蹋掉。因此,在果子快要成熟的时候,园子里就不能断人。看果的窝棚俗称“铺子”,一般是用细树干搭起一个三角形的架子,然后在外围罩上玉米秸秆或是麦草编成的“苫”,再在里面铺上油布、麻袋片等以供坐卧。呆在“铺子”里看果子,在我看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尤其是阴雨天,携一册喜欢的书躺在里面懒懒地读,听雨点打得树叶“沙沙”作响,那略带抑郁的氛围,不免使人有些伤感。读书读得眼睛累了,便望着远方茫茫的群山出神。薄雾在山谷间缠来绕去,犹如年画中仙女们身上旋舞的飘带,常使人作一些无边际的幻想。细细的雨帘经风一吹,就像流苏一样轻轻飘荡,那景致很富有诗意。刚蜕化出来的“知了猴”因为碰上了这种倒霉的天气,只能费力地扑棱着翅膀,沿树干慢慢地往高处爬。被雨水打湿的玉米秸秆散发出陈旧的田野气息,和着果子的清香,使人昏昏欲睡…… 东园里的果树虽然不少,但因为场地有限,每种树木也就栽了一两棵。从晚春的樱桃到初冬的柿子,这些果树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需要有人看护。为了防止孩子们偷摘,父亲曾想过许多法子。先是在东厢房的墙上开了扇小窗用来瞭望,后来又将园子四周栽上满身是刺的野蔷薇织成围墙,却均收效甚微。记得有回我突发奇想,模仿电影《地道战》中敲钟报警的方式,在那棵大枣树的枝桠间挂上一个破铁桶,绳子的一头拴上石头放进桶里,另一头则扯进家中,半夜里用手一拉,那“咚咚”的声音响彻夜空,确能吓人一跳。但因担心惊扰四邻,最终被家人制止了。 尚未成熟的果子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啃上两口,就会把舌头弄得又苦又涩。但山里孩子既调皮又嘴馋,常常结伙偷摘,也许图得就是那份刺激。我就曾与小伙伴们在早春杏树刚开花时,掰开花蕾找出那小米粒似的“果实”填进嘴里,以此来比试谁最先尝到了新年的杏子。贫困的岁月,也使人们发明了许多聊补无米之炊的方法。比如把“间果”时摘下来的青桃剁碎了包包子;将被虫子啃了或大风吹落的梨果削净上锅蒸熟当饭吃;用枣树嫩芽炒制的茶叶,既消渴又催眠。据说在三年生活困难时期,就连梨树叶子也成了上好的菜粮,这些在过去只配用来烧火的树叶,竟帮助人们度过了饥荒。而那些能酸倒牙的青杏也大有用处:春天吃新鲜鲐鲅鱼时,不少人会过敏中毒,但只要在做鱼时放进几枚青杏,便可解此之虞…… 在这所有的果树中,最先成熟的是樱桃。刚进五月,隐藏在枝叶中的樱桃便开始“晒红”了,原先碧绿的果实在暖阳的照射下,一天一个样儿。先是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像害羞的少女似地躲在枝叶间“犹抱琵琶半遮面”,但很快即青红相间,日渐丰满。用不了几天,一颗颗便晶莹剔透,像玛瑙宝石般光彩夺目了。只是樱桃采摘起来十分麻烦,需用两个指头一颗颗地去掐。往往忙活了半天,身边的竹篮还没遮住底。况且樱桃这种水果的采摘期极短,若是让它熟透了,一夜之间就会纷纷落地,那情景,让人心痛不已。相比之下,枣子就没有这样娇贵。摘枣又称“打枣”,顾名思义就是可以毫无顾忌地用竹竿乱打一通,其坚实的果肉即使碰到地上也会毫发无伤。而对于那些长在树梢上的枣子,即使用竹竿也够不着打,只好任鸟儿啄食或让其自然干瘪。往往已经下雪了,还有几枚红枣傲然悬挂在枝头,像迎风招展的风信旗,使人重温秋天里那丰收的喜悦。 管理果树非常不易,不但要经常修枝、施肥和间果,还要及时打药除虫。几乎所有的果树都容易招“八蜇子”——即刺蛾的幼虫,浑身长满了毒毛。在夏秋季节,它甚至比蚊子更令人讨厌。若是不小心被它蜇着,伤处立马就会红肿起来,痛痒难挨。不过鸟儿们似乎并不怕它,每天都会有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鸟儿落上枝头,在密密的叶片间跳来跳去地寻找虫子吃。它们那“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很是动听,成了早晨叫醒我的自然闹钟。星期天趴在“铺子”里做功课,鸟儿的叫声很能激发出一些想象力来,我所写的作文就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宣读。这里面,鸟儿们可谓功不可没。 墙角那几棵比我年龄要大得多的无花果树是最不用费心的。这种树不招虫子,不用打药。据说它可以避蛇,因此很多人家的院子里都会栽上一两棵。在它的果实成熟之前,再调皮的孩子也不会光顾,如果吃了不熟的无花果,那乳白色的浆液会使人的嘴巴又痛又麻。而一旦成熟后,软软的果肉就变得像蜜糖般甘甜了,更何况这种树木结起果子来非常“下力”,密密麻麻的果实可以从初夏一直采摘到老秋。 岁月流逝,时过境迁,东园里那些曾在我童年生活中留下过美好记忆的果树,因为翻新旧居的缘故,大部分被砍伐殆尽。只有墙角的一株无花果还独守偏隅,用满树的果实,默默地所说着昔日的一切。 《齐鲁文学》是齐鲁文学杂志社主办的刊物之一,以“时代性、探索性”为办刊宗旨,坚持“发表原创,繁荣文学”的办刊路线,发掘和推出了一批中国当代诗人、作家,名篇佳作如林。富有时代气息,可读性强,国内外公开发行。 投稿须知: 1、稿件内容健康、结构完整、文笔优美、底蕴丰厚。 2、诗歌、散文、小小说、散文诗、文学评论等均在征稿之列。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有删改权,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有删改权,来稿请附作者简介、通讯地址、联系电话及个人照片(在其它公众号发表过的勿投本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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