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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我和阿细】◆蒋昌州

 白云之边 2020-08-06

作者简介

  
   
 

     蒋昌州,男,1984年10月生,贵州省凯里市人。系凯里市作协副秘书长。在《苗岭》文艺、《黔东南日报》,贵州作家网等发表作品十余篇。现供职于黔东南州广播电视台综合广播,任编辑记者。

《我和阿细》

我是阿细在寨子里最要好的朋友。我们一起玩耍,一起砍柴,一起洗澡……总之无话不谈,亲如兄弟,黏在一起都还嫌不够。

寨子里的那些人都说阿细有点脑力智障。可是我真不觉得。所以我讨厌他们,甚至觉得他们也聪明不倒哪儿去。

阿细还有一个亲弟弟,大我整整20岁。可是他嫌弃阿细有点笨,很少理会阿细,跟我也很少过招。这就使得我愈加郁闷,弟弟都不理自己了,为什么阿细还是那么的袒护弟弟,就连我劝都劝不听。

这一天,寨子里响起了鞭炮声,远处近处的人们陆续赶来,抬米酒抬谷物步行的排成队,走在那条野草裹着泥浆的山路,浩浩荡荡的进寨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是阿细的弟弟娶老婆了。我估计阿细是不明白的,所以他在鸡还没叫的时候就起来,吆喝着我又上山割草去了。我知道他的弟弟不怎么理他,所以懒得提醒他吃那个酒,倒不如我们去山上割草,还能挖到红薯烤吃,满脸的灰垢,那才快乐。

我和阿细割草是从来不讲究速度和质量的,我们是闻鸡啼而起,观日落而归的劳作,至于割了多少草,那不是我们的目的。中午时分,我割了半箩筐的草,阿细得了三把老得快要枯死的草。我们才不去看箩筐满了没有。我们丢下箩筐,拿起镰刀像被抓捕小组追赶的样子狂奔到红薯地里……

这块地的主人家是倒霉的,因为我和阿细经常光顾这里,前几次来的时候,屁股坐在地里的凹坑印迹还清晰可辨。阿细比我能吃,但是动作又慢,每次都是来跟我抢红薯吃,我说我挖红薯能养活你。我们两个的笑声沿着这缓慢的山势蔓延开去,不知道在什么远方有没有回荡。

吃红薯,我和阿细就吃到了傍晚。趁天黑之前,我们抬起半箩筐的枯草,终于载货而归。平日里,除了下雨,我们就是这样过着日子,我们没有任何其他想法,也没有必要有任何想法。因为寨子里没有人当我们的话算一句话。除了阿细担心自己的弟弟吃饭了没有。我告诉他,你弟弟那么狡猾,你还关心他干嘛,你自己都自身难保。阿细好像也懂一些,可是马上又说是自己的弟弟。

我们得意洋洋的担着抖落掉一半、剩余不多草根的箩筐走过寨子中间。王大爷今年70有余,没有坏心眼,但是对于阿细我们来说,他就是大嘴巴。他坐在自家门口,啪嗒啪嗒的吸着旱烟,嘴巴不会忘记照例刷我和阿细:你们两个兔崽子,割了一天的草就得那么几根,塞都塞不住牛屁眼,哈哈。原先阿细还能回骂几句,后来习惯了,加上归途遥远疲惫不堪,就装着不听见的样子逃之夭夭。

阿细的母亲是最了解阿细的,所以从来不会责怪阿细。并小心翼翼的安抚阿细,扶着他进入了弟弟婚宴的残席,新娘给阿细端来了一杯满满的米酒。阿细有这么耐心的母亲,这是我最羡慕的地方。我的母亲就不一样,对我是苛刻多了,难免还会拳打脚踢。我母亲总是反对我跟阿细一起,因为他们觉得呀,一个年轻小伙子,该去找媳妇,该出去打工挣钱,该……怎么就一天跟着一个傻子逗留,时间长了会被感染的,自己也会变成傻子的。可每每这时,我都听不进去,拐过弯我又跑去找阿细,甚至跟他一起睡在他那稻草当垫背的床上,任意跳蚤在头发里、衣角上爬行。

阿细和往常一样,24小时都保持裂开他的嘴唇,漏出黄得如发霉一样的两排牙齿笑呵呵的来找我。但是我终究还是看出阿细的不一样来。你看,他比平时有精神,笑容里嘴角就漏出了饿狼般的口水,破烂的衣服此时更显露肉,双手紧紧的捂住裤裆下面,非要我跟他一起去寨子对门的溪边洗澡。

每天割草回来,我们都要去对面溪边水塘洗澡。阿细快速的将裤子脱光,光屁股坐在塘边的一块岩石上发呆,还时不时颤抖。我递过去半截烟锅巴,阿细还是不改声色的敷衍的吸着。阿细我们的烟,都是我在每个礼拜天进城去捡来的。原先阿细也是去捡,可是有一回,他沿着城市的马路走,迷路了,还得家人去找了一个星期,才在我们那小县城的另外一边找到他,差一点饿死。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敢进城了,我们抽烟的艰巨任务自然就落在了我身上了。

看着阿细心思不在抽烟而又大口吸允着烟嘴的样子,我看得出阿细开始有心事了。由于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就连阿细吐出的眼圈都不知道飞往哪边,所以我根本看不清阿细什么表情,只见到烟头烧红又烧红。我灵机一动,点上火机取亮。阿细居然没有发现有光线,或者他根本不在乎,一只手放在两腿中间,紧紧捏住那东西,像是几百年不见的老友,握手特别特别的用力。

我关了火机,头脑中立即呈现出阿细弟弟的新娘身穿大红外衣,红得发亮的双唇,摇着一袭长发的身影。

黑暗中,我和阿细看不见对方,但是听到对方大声的呼吸。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是第一次。

日子就是这样过着,过着。我终究不能陪着阿细割一辈子的草,阿细也在弟弟的摆布中孤苦的生活着,整个寨上都是当阿细存在与否都无关紧要的晃悠着。

有一天,寨子里又响起了鞭炮声。亲戚朋友寥寥无几。就连喇叭声都没有。而在阿细简易的灵前,摆放着一个大大的花圈。这是我们寨子有史以来,逝者得到的第一个花圈。

我烧着香和纸,并为阿细点上一支烟。眼圈慢慢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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