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刘同俊,男,80后,河南信阳人,业余作家,作品见《参花》《散文百家》《河南日报》《信阳日报》《信阳晚报》《信阳周刊》《琥珀诗报》《史河风》《息州文艺》等纸刊,《剑南文学》《当代诗人》《长江诗歌》《东坡文艺》《华语诗刊》等网刊,河南散文学会、河南散文诗学会等会刊,光明网、大河网等网站并入选《信阳散文》等年选。2006年以来累计发表作品100余万字。 作品欣赏 童年是一个人最单纯的年代,这么说应该不会引发太大的争议。那时候,物质极度匮乏的我没有感到不快乐,却反而感觉到了生之为人的幸福。如今,住进了小城的商品楼、乘坐奥迪轿车的我反倒感觉不出什么幸福的味道。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会常常陷入对过往童年的缅怀及对贫乏岁月的回望。 1.乡村货郎 “买小货嘞!”这是那年代我听到的最悠扬的呼喊声,令我和一群小伙伴心往神驰。身材短小、头发卷曲的二伯父就是一个乡村货郎子,他深深镌刻在我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记忆中。 他和我父亲的血缘是第七代共祖,他没有子嗣,否则那假定的兄弟姐妹便是我八代共祖的血亲了。传言他爹是党国的人,大抵是由于历史原因,他打了一辈子光棍。在我极小的时候几乎听说他弄过一个疯女人,但不久那女人跑了。 二伯父住在自家弄子边儿上,一道极其狭窄只容一个成年人侧身而过的木门锁住了他的一生,还有他的寂寥。太阳在天空镶着金边儿,他就担起了货挑子走在乡村阡陌;血色的夕阳挂上村中央的白果树,他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二伯父的语言和他的行踪一样诡秘,像影视剧中专门特意描述的女特务。从记事起,他几乎没有跟我正式地说过一句话。只有在我端着一分、两分或五分的纸币敲开他的木门,他才从同样逼仄的小院探出头低声细语地说:“侄儿,你来了。”我点点头,是的二爹。 从几乎是门缝的一线光芒里,我望见了琳琅满目的货挑子。当时的我眼睛米老鼠一般滴溜溜转,在一个五六岁娃娃的眼里,那便是世界的全部内容。 在二伯父精心打理下,货挑子分作两头,一头装着大一些的物件,一头装着小的物件。牙膏,皮筋儿,电池,手电筒,梳妆盒,火柴盒,榔头,铁钉,洗脸手巾……这些既是大物件,也是成人的物件。变形金刚,葫芦娃,小毛头瓜子,连环画,火炮,糖坨……这些既是小物件,也是儿童的物件。 小毛头瓜子大约二分钱一包,后来涨价到一毛,再后来二伯父就走了。 他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翻开货挑子的木格,在熟悉的一格里取出我需要的物件,略带微笑地递给我。“诺,侄儿你要的。”此刻隔了厚厚的门板,我端详了这个伯父。大约也就根号二的身材,腿脚弯曲,一瘸一拐,千层底儿布鞋,黑色皱巴的单裤,大号的黄军装上衣,巴掌大的瘦脸,眼窝皱纹深陷,细长的隆鼻,小巧的鲫鱼嘴儿,一脸络腮胡须,给我一种古怪的印象。 当我读到了堂.吉诃德,我觉得和二伯父神似。他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时似乎总是这么一副着装打扮,衣服倒是盥洗的干净整洁。 他咳嗽的把小货递到我的手中,我双手接住,紧紧捏在手里。我的另一只手递出两分钱,二伯父一边咳嗽一边笑盈盈的收到床边的木柜子抽屉里。 我们是搭上了小面值纸币的末班车,如今早已灰飞烟灭。我看到他将皱巴巴的一沓纸币用拇指和食指舒展开,把我刚给他的那一张加在最上面,套上皮筋儿,轻轻地推上抽屉的把手,整个动作缓慢却一气呵成。 心情好的时候,当然极少,他会扔给我一块糖坨,然后微笑着目送我走出那道狭窄的门缝,消失于村庄的藕塘边。而我一直对二伯父生活的这间黑屋子充满了好奇,遗憾的是,直到他去世,我也没有走进那里。 像一道旧社会的阴影,他始终笼罩在我的心头。但在他的几个隔山兄弟姐妹看来,他倒是一个温和的人,只是命运悲苦。 某一时候,农村流行用打吊针的针管子编织小鱼,别在钥匙框上作为装饰物。流行可以收拢成圆形的小剪刀。我曾到人家院子,乡卫生院门口捡来一个个针管偷偷交给二伯父,他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货挑子里的小剪刀,极为耐心的为我编织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鱼,算是送我做个纪念。 但不幸的是,没过多久,二伯父就永远地睡去了。 在我的印象中,村中老了人出殡的那天,他是雷打不动的丧锣手。他走了,那个职位便交给了我同宗的另一位伯父。 已故的族人曾说二伯父有痨病,糖尿病,甚至有一种朽病。多年以后,我才知晓这病的含义,就是说一个人的肾脏有毛病,结不成媳妇。可叹他白来世上一回,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结局和他出生的年代一样惨谈。 二伯父还收废弃的烟盒,我还有我的伙伴们将印有茅庐、芒果等标志的纸烟盒子聚拢,然后交给他换取了糖坨瓜子,也换取了童年的欢乐。 2.周大娘的嫁妆 一九八七年,大约是一个冬月,我是按照某一个妹妹年龄推算出来的,我的一个叔叔结婚。那时候,我也就和现在我的儿子年龄相仿。 迎亲的锣鼓声震颤山谷,寒风吹皱一片冰面,大叔和大娘的婚期如约而至。我成了迎亲队伍里一员,大叔是新郎官。族人不时地让我望望去往另一个村庄迎亲的人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就开始放炮。 我当时躲在门缝里,有一些含羞。我不知道我这个水瓶男为什么如此害羞?正如多年以后,我的一个不满婚姻现状的高中女同学对我母亲说我太害羞,否则你懂得。母亲后来常常提及这件事,说我穿的是红皮鞋,黄套装。 至于我的脑袋后有没有留一条长长的小辫子,她没有说。 我的家族极大,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在一群族人的怂恿下,我说起了我将来要找一个姓宋的媳妇。这话我还曾对祖父的同事老宋说过,老宋倒没有生气,却笑呵呵并说要为我保媒。 我歪着脚脖子站在门缝边,看嫂嫂们升火做饭,看平辈的族人推搡哄闹。孙媳妇将黑乎乎的锅灰抹在爷爷们的脸上,爷爷们反过来把鲜艳的品桃红抹在孙媳妇们的脖子上,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我那时候还很小,嫂嫂们没有把红与黑抹在我的脸上,却有人和我亲嘴儿。 隔了一道幽深的门厅,从天井的光面看去,山岭起伏,三道山岭以外的那个周姓的村庄便是大娘的娘家屋。男人们翻山越岭,去了好几个时辰,仍不见回来的身影。 突然,视野里出现了一簇红色,接着听见喧天的锣鼓声。 “回了,回了。”我高兴的蹦跳起来,一边喊一边跑到祖父身边。五十多岁的极高大威武的祖父是支客人,听到我的呼喊,连忙吩咐族人接亲。 我听到了来自于我村庄的嘹亮的鞭炮声,噗噗嗒嗒接续延绵地传到对面的山岭。此时,我的二爷二奶被祖父吩咐躲进了角落里。风刮起来,门楣上充满喜庆的红纸漫天飞舞,主家人声鼎沸,一派升平的气象。 几个大汉,里面也有我的父亲,抬着红纸镶边儿的嫁妆走进了院子。人们像看耍猴一般数着嫁妆,议论着出嫁方的大方还是小气。此时,嫂嫂们脸上闪现了不同的表情,不屑与艳羡并存。 那时也有攀比,但没有现在的张扬和白热化。 梳妆台,条桌,大衣柜,洗脸架,洗脸盆,火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各种陪嫁应有尽有。周大娘自幼没有母亲,由爹爹抚养成人,这次倒是出尽了风头。 我的一个奇怪举动被叔伯嫂嫂们传了多年,现在想起来,那滋味还真是不错。 就在男人们把嫁妆拆卸搬到新房的时候,我捡起地上散落的印有红印的稻草箍子,抱在怀里往家的方向跑。 “老弟,你捡这些干什么?” “等我结媳妇的时候用!” 母亲和祖父后来还原了现场和我的话语。这句话是我的一个同宗老哥问的,当时我的答复斩钉截铁,而且我还信誓旦旦要娶姓宋的姑娘。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保留删改权,文责自负。来稿请附作者简介、通讯地址、联系电话及个人照片,以正文加附件形式(在其它公众号发表过的勿投本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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