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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作家||【爸爸的手】◆王韵涵

 齐鲁文学 2020-08-06


作者简介

 

王芳,笔名王韵涵,韵涵朵朵。湖南衡阳人,2003年来到云南求学,毕业于汉语言文学专业;2007年毕业后去了泰国从事对外汉语教育。两年后回国,考取了云南师大国际汉语教育硕士研究生。现就职于云南省曲靖市文化馆文学创作岗,闲来养花草,忙时著文章。

爸爸的手【原创】

妈妈在群里发照片,是爸爸做的亮豆腐(油豆腐里面塞肉)和一大盆已经清理干净的刁子鱼(小鲫鱼)。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这是在诱惑我们回家的节奏。

可我突然就想哭,心疼爸爸的手。

爸爸的手一到冬天就会长冻疮。冷的时候,冻疮是硬的。等到天热起来,冻疮便开始发作,便要奇痒无比,那感觉就是像是伤口上长出新肉,你总忍不住去抓挠。被抓开的冻疮露出红红的肉出来,让人看了好不心酸。

我总是劝爸爸冬天多烧开水,不要总是毫无顾忌的在冰水洗菜淘米。要不就直接去城里过冬,总比没有空调、没有热水管的乡下要好很多。要不就去云南,这边四季如春。我来云南十多年,几乎没有再受过冻疮的折磨。可是爸妈说住不惯,爸爸离不开家里的后菜园子,妈妈舍不得牌友和广场舞。

爸爸的手,其实一开始并不是拿锅碗瓢盆、泡冷水的,他是个文人,是拿笔杆子的。爸爸当过兵,因为写得一手好字和文章,进部队不久后当过干事,做过文书,退伍后进了乡政府,按现在的话说,就是公务员了。

退伍的第二年,爸妈因为介绍认识后结了婚。虽然妈妈在今后的几十年里无休止的诋毁和看轻爸爸,但是每每回忆当年,她还会面带微笑的称呼爸爸一声“苏公子”。

我特意问过妈妈这个外号的来历。妈妈说,你爸爸年轻的时候长得英俊,又有点文化,还特别爱卫生。

我想,那时候爸爸的手,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很干净,很好看;那时候爸爸的手牵着妈妈,妈妈应该很羞涩、很温柔,也很幸福。

爸妈结婚的第二年,生了姐姐;过了两年,又生了女儿,那个人就是我。按照八十年代的计划生育,我都算是超生了,不过因为是第二胎,又因为爸爸有正式单位,妈妈是农村户口,找了点关系后,象征性罚了点款,就过去了。

如果说,到我这里就停止了追生儿子的脚步,那么,爸爸的手里现在握着的会不会依然是笔呢?

后来发生的一件家庭纠纷彻底改变了爸爸命运的走向。妈妈因为琐事跟三婶发生了口角。已经生了两个儿子的三婶骂我妈是“绝根鬼”,没有儿子。要知道在农村骂人“绝根鬼”是最恶毒的诅咒和谩骂了。妈妈气不过,就冲上准备大干一场,两个刚烈的湖南农村妇女从斗嘴眼看着演变成了拳脚相向。万万没想到的是,一直背着手的三婶从背后拿出一把剪刀,直戳向我妈的右眼。

所幸我妈反应快,但是躲开了瞎眼的厄运,却还是被戳破了眼角,至今还能隐隐看见疤痕。

妈妈遭此一劫后,痛定思痛,认定了今天被人欺负就是因为没有儿子。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暗暗发下毒誓,今生不生个儿子,誓不罢休。爸爸虽然不认可重男轻女,但是看到其他几兄弟家都是儿女双全,强烈的“香火观念”到底战胜了“有女万事足”。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生了三个女儿后的第四年,终于成功得子。因为超生,爸爸被开除公职,从此回家务农。

都说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村里学校招民办教师,看中爸爸的内秀,多次叫他去当老师。但是爸爸总是婉拒。那时候的家里张口吃饭的人太多,为了生计,家里开始做起了小生意,加上那一亩三分地,里里外外都是事儿。爸爸觉得妈妈一个人又是开店,又是带孩子,又是忙农活,太辛苦,便主动当起了家庭煮夫,而且一当就是几十年。爸爸的手从此从舞文弄墨变成了舞刀弄锄。

爸爸的手在我看来,几乎就像是上帝的手,无所不能,上山砍柴,下地插秧,搬砖砌房,洗衣做饭,修理电器,疏通水管。以至于我结婚后,我常常会拿换灯泡都不会的老公跟老爸作比较。

今年国庆回家,我发现爸爸的发际线又后移了,视力又下降了,炒的菜也越来越咸了。我在厨房里陪着爸爸做菜,猛的发现爸爸的大拇指甲超过五厘米长,堪比老佛爷,我不禁尖叫起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妈妈戏谑的说,那你不知道,你爸爸的指甲就是一把刀!我觉得脏,就要拿指甲刀剪。爸爸连忙抽回手说“莫剪莫剪,留着刨生姜、剥大蒜、剥桔子。”真是脑袋清奇,逻辑反常,听得我气不打一处来。我说,脏死了,不会用削皮刀吗?可“倔老头”的爸爸孩子般的笑着说,这个可比那好用!我把这事儿跟姊妹几个说了,最后还是我跟弟弟合谋,趁他睡觉的时候给剪掉了。我们不是不让他任性,要知道他的灰指甲还没有好一段时间,可不能重蹈覆辙。

如今,年关将近,我身在他乡,一想到爸爸做得蒸鲤鱼、乌鸡汤,还有荷包蛋的早餐,我想回家。可一想到千里冰封的严寒,“数九”的难熬,冻疮的伺机而动,以及围着锅炉转的爸爸那双骨节突出、冻疮丛生的手,我心里无比畏惧,又无比内疚。我始终欠爸爸一个不愁吃穿、双手没有冻疮的现在和一个走遍天下、十指戴满金钻的未来。回家的高铁越修越快,回家的路却越来越长。

人生就是一道选择题,选择了做我们的爸爸,就注定做不了别人的公仆和能人。我要感谢爸爸曾经为了我们姊妹四个,放弃了自己的前途,放下了手中的笔。我想起了最近很火的一部电影《芳华》里的刘峰。我不知道,如果当年刘峰去了北京进修提干,人生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如果我的爸爸没有超生,而是继续公干,“苏公子”的人生是否别有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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