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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作家||【吴朝标小说精选】

 白云之边 2020-08-06


作者简介

吴朝标,祖籍湖北仙桃,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现供职于山东省滨海公安局基地分局,有诗歌、小说、报告文学、散文等作品散见于《知音》《中华文学》《烟台散文》《中国诗影响》《黄河口文学》《太阳河》《中国石化报》《胜利日报》《黄河口晚刊》《长江诗歌》《齐鲁文学》等多家媒体。

通顺河畔是我家【原创】

通顺河东西而卧延绵一百九十一公里,它的上游是芦洑河,再往上是汉水,下游,则是长江。

前通河是从通顺河腹部分出的一条支流,顾名思义,前通前通,即前面通往通顺河的意思。

十全垸在前通河两边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它们不追求整齐划一,所有的村落都是与水结邻、再依高处而建。

在江南水乡,“垸”就是土坝的意思,十全垸就是十个村落。先辈们与洪水斗智斗勇了几千年,除了分流与清淤,筑高堤坝也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周家榨村是十全垸其中的一份子,它坐落在通顺河与前通河交汇的地方,从西向东共分为八个小组,大多数小组都紧靠通顺河北岸,后边实在挤不下的,就沿着前通河一直望北甩开。

父亲就出生在周家榨村三组,当然那个时候还不叫周家榨,而是叫“东风”,河对岸的村子叫“团结”,村子后边的村子叫“红旗”,这些名字在当时应该是非常时髦而又叫烂大街的称谓。

父亲在兄弟中排行老三,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爷爷,在几个兄弟中也是排行老三,到了我这一辈,我在哥几个当中依然排行老三,因此我对老三这个定位有着与生俱来的亲近。

爷爷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被打成地主,一起被经常揪出去批斗的还有大爷爷和二爷爷,四爷爷当时因未成年而侥幸躲过一劫。后来据父亲说,其实爷爷他们不是真正的地主,几位爷爷家里也没有一块多余的土地。用现在的话来讲,他们只是商人,他们一起在通顺河跑船,把下游的鱼运到上游去卖,再把上游的芦苇运回来卖给编制凉席的作坊。有时候他们也会将牛,猪,鸡,鸭什么的运出去,然后再捎回成捆的布匹、纸张、成罐的煤油等等,那些年吴氏兄弟在通顺河沿岸一度声明显赫。可惜好景不长,在爷爷们被打倒之后,家族里的财产都被充公了,包括几艘船,包括辛辛苦苦置办的房子。其中有一艘船我小时候还见过,当时它已经是村里运输农作物的重要交通工具。爷爷们共同打造的房子用的都是上好木头,高大、庄严、雕龙画凤、古色古香,在当时的村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后来被拆分瓦解,平均分给了村里所谓的贫农。

之后兄弟几个不得不自立门户,各自搭建起自己的小屋。大爷爷迫于生计外出打工,他从湖南担回一副石磨,在进了家门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然后是二爷爷,在一次批斗中被打成重伤,不久也撒手去了。我的爷爷也是伤痕累累,除了身体上的,心灵上的伤害应该更多,因此导致落下了很多并发症,他在不久之后也追随两个哥哥西去。那一年,爷爷刚刚50,父亲还不满9岁。

而就在爷爷刚刚去世不几天,祸不单行,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把家里化为了灰烬。大伯那时候已经离家讨要生计了,奶奶是光着脚丫领着二伯和父亲逃出来的,以至于把脚底板扎得血肉模糊。里边的一切,包括奶奶认为那些烧不坏的,自己视为珍宝的金银首饰也消失了,这些直到奶奶去世的时候都耿耿于怀。

母亲没有见过那间房子,那间被一把火烧掉的房子。

她认识父亲时不到18岁,父亲22岁。也就是说父亲在9岁失去自己的父亲之后,又捱过了13年。

在这13年间,奶奶,二伯,父亲,他们是如何生存的,我不得而知。因为奶奶去世的时候我还不到两岁。听母亲说,我总是骑着奶奶的脖子,嘴里还高兴地喊着“驾驾”“吁吁”什么的。

二伯去世的时候,我人在胜利油田。而更主要的是,那时我还没想过这辈子会写一些文字,会把家族的历史用笔记录下来,因此并没有提前向他求证一些我不知道的过往。我的父亲在那个最为艰难的时期年龄尚小,记得他只是模糊地说过,那时候连饭也吃不上,大伯离家出走后,奶奶就在河里下网捞鱼,自己天天在野地里挖野菜,有时候一天到晚连一顿稀饭也喝不上。当二伯成家之后,他就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直到有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幸运地进入镇里一家养殖厂做起了工人,工资不高,有时候甚至靠发国库券替代工资,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起码温饱问题暂时解决了。

父亲娶回母亲的时候,家里的房子很矮、也很破。这是在一把大火之后,奶奶领着二伯和父亲到处捡砖头,砍树,然后把黄泥巴当做水泥堆砌而成的。母亲在这间房子里依次生下了大哥,大姐,二哥,二姐,最后又生下了我。

直到我懂事的时候,房子还是那间房子,屋檐不到两人高,青砖,黑瓦,黑墙,漏风漏雪也漏光。每逢下雨的时候,母亲就把家里所有的盆盆罐罐零乱排开,随后家里整天整夜都是叮叮咚咚的声响。母亲经常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盖一间,不,是盖一座,盖一座能够住得开七口人的房子。

当然愿望归愿望,想要实现却比登天还难。

父亲微薄的工资根本不够家里开销,母亲一年到头在地里忙活,而土里面根本刨不出几个钱,即使加上卖鸡、卖猪,再把所有的鸡蛋攒着换钱那也是杯水车薪。母亲是非常坚韧的,她一直觉得只要慢慢地攒,总是能攒够的。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大哥去胜利油田参加了工作,大姐和二哥也先后辍学到镇里打工,二姐和我还是小学生,有一段时期我们甚至还是同桌同学。

值得一提的是,那时还没有落实义务教育,记得我小学三年级时光报名费就要七十多块钱,我和二姐两个人加起来就是一百四十多块,这对月工资不到四十元的父亲是相当大的负担。还好,几个哥哥姐姐都把不高的薪水交给了母亲,由母亲统一保管和把握。

家里终于要盖房子的时候是在八十年代后期。多年的积蓄使母亲坚定地认为,盖房子的钱应该够了,于是她和父亲风风火火开始了准备工作,买木头,买砖瓦,买水泥,买石灰等等。等这些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就在屋前空地支起临时的帐篷,再把老房子拆为平地。对那座帐篷我记忆犹新,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初中住校了,而每次周末回家,想找一个能写作业的平面是无比艰难,最后多是无可奈何地趴在地上凑合划拉。

母亲对盖房子的预算还是出了差错,而且还不是一点半点。

在地基刚刚夯实不久,房子的雏形刚刚开始拔高,母亲惊讶地发现,钱不够了,连安置师傅吃饭买菜的钱都没有了,更别提后续还有很多花钱的地方,比如支付工钱,比如还要添砖加瓦。

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了退路。

父亲找厂里借钱,说好了用今后的工资来抵扣,总算凑了一部分。

母亲回到娘家,也就是后边那个叫做“红旗”的村子,找弟弟妹妹凑了一些,年迈的外公把走街串巷补鞋的钱也拿了出来。

哥哥和姐姐们早就掏干净了口袋,再掏就是无关紧要的一分五分了。

远在外地的大伯在关键时刻送来了两百块钱,再加上最后找七大姑八大姨东借西凑的,盖房子的钱总算有了着落。

母亲后来说,那是她这一辈子遇到的最艰难的事情,就像一场战争。母亲还说,亲人之间一定要互相帮衬,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别人给与你的帮助。

新房子落成之后,看着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住所,一家人进进出出十分热闹,尽管紧接着还要偿还沉重的债务,但母亲的心情是愉悦的。而实际上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大哥就不用说了,一直在胜利油田,偶尔春节能够回家一趟;大姐跟着小姨在镇里一家商场上班,吃住也都在小姨家里;二哥在一家皮革厂保卫科工作,白天黑夜的连轴转,即使想回家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而且他们各自有各自回家的规律,那时候没有手机和微信,谁回谁不回的,根本无法相互通气。

二姐在中学就辍学了,还是因为钱的问题。那时候高中的报名费乱七八糟加起来我们俩人需要七百多块钱,这对于城里人都无法承受,更何况是对于我这样一个家庭。大哥接到二姐的去信也是沉默的,作为油田职工,他当时的月收入也就一百多元,这需要多长时间不吃不喝才能攒够呢。最后,父母偏向了我,坚持让我继续上高中,或许因为我是男孩,而女儿长大总是要出嫁的,这种观念一直到现在仍然根深蒂固。于是,二姐十五岁就去了一家服装厂做学徒,当时的厂领导是村里一位长辈,厂里也有一些熟悉的人,好歹相互有个照应。

因此在我的家里,我是滞留时间最长的,我也是全日制学历最高的——高中生!我甚至一度憧憬着大学校园到底是什么模样,想象着一名大学生走进村子里应该享受的什么样的荣耀。当然,这是后话,我根本就没有实现。

我所上的高中并不在本地,而是在离家几十公里一个叫做张沟的小镇。每次上学,我都要沿着通顺河一路行走数公里,在一处渡口摆渡过河,然后再一路往西南方向蜿蜒前进,全部行程需要花费几个小时。

家里唯一的自行车一定是属于父亲的。后来,父亲东拼西凑亲手做出另一辆自行车,商标是永久牌的,车梁是凤凰牌,其它比如车把,脚蹬,轮毂,后座那就更是五花八门了,到底是哪生产的连父亲也搞不清楚。但总算聊胜于无,虽然是杂牌军,虽然蹬起来十分沉重,就当是锻炼腿部肌肉吧,或许还得感谢那辆自行车,我的双腿到现在一直结实有力。

有时候这辆笨重的自行车不仅要载着我,后座还要驮着大米和小山一样的柴禾,这都是要交给学校食堂的。现在回想起这些,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有一次我把这段经历讲给女儿听,她眼睛睁得老大,不停地重复着问我,真的吗?真的吗?我说当然是真的,不过也有另外,不想受累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花钱买平安。家境好的同学都是轻装上阵,直接拿钱买饭票,稍微差一些的把大米交到食堂后,再补上一斤大米两毛钱的加工费,然后才能买到饭票。而我驮着成捆的柴禾上学,无非是为了给家里省下几块钱而已。

高中三年基本都是这么度过的,期间哥哥和姐姐也会给我零花钱,当然我是舍不得买吃买喝的,而是用来购买心仪已久的衣服和鞋子,比如海军衫、太子裤、回力鞋等等。当时还有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就是下海经商,远的不说,高一的时候我们一个年级是三个班,高二的时候变成两个,到了高三,直接合并成了一个班,而且满打满算不到三十人。那些同学都去哪了呢?答曰,都下海去了,或者正走在下海的路上,不管是开小卖部还是外出打工,反正就是早早走上社会挣钱去了。在以经济建设为首要任务的时代,很多老师也忍受不了清贫,纷纷辞职而投身到了经济大潮之中。

如果说我的高中学业没有收到冲击那肯定是不现实的,但如果说考不上大学完全是外部因素的影响那肯定也是借口。但不管怎样,眼看着老师和同学一个一个地消失不见,还有几个人能真正地坐下来,安心地教书、安心地解答三角函数、安心地背诵之乎者也呢?所以后来,眼看自己的成绩无望,大学校园遥不可及时,我又迎来新的转机,我追随大哥的脚步去了胜利油田,也成了一名石油工人。

在我离开之后,家里就只剩下父亲和母亲,父亲辞去工作在村里担任过几年生产队长,后来就专心务农。两个姐姐先后嫁到邻村,二哥是和我一起来的胜利油田。

一晃就是几十年光阴。

这中间我们会拖家带口回老家暂住,尤其是春节,哥几个一合计,再一起坐火车出发。最后又有了私家车,有时候各开一辆、各自启程,以至于老房子不仅住不开已经增加的人口,连门口如何停车也成了一个大问题。当年历经千辛万苦盖下的所谓新房子,在几十年之后已经跟不上时代了,村里好多的楼房拔地而起,一家比一家大气漂亮。

有问题就需要解决,就像父亲母亲当年下定决心也要盖一所能住开七口人的房子一样。其实社会也是一样,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不也是和落后的生产力存在着矛盾吗?

已经年过七十的父亲用地排车运石头、碎砖块、炉渣,一车又一车往门口填,像围湖造田一般。功夫不负有心人,门前的空地一天天地往外扩展,稍微挤一挤,停几辆车应该是没问题了,而且即使赶上多雨的日子也不再会有泥泞。

而住宿问题是最大的难题,这可不是地排车可以解决的。

母亲又开始酝酿盖一座能够容纳所有人居住的房子。这里的所有人既包括我们三兄弟,也包括还在老家的姐姐和外甥们。这种想法母亲其实准备了好久,这些年我们寄回老家的钱她一直舍不得花,悄悄地攒着。父亲当年担任生产队长的时候村里分了一块宅基地,地里种着一大片适合做房梁和板材的树,而今已是高大茂盛,只等斧头和锯子的到来。

2016年春节,母亲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盖房的议题,大家都是积极拥护,不过面对巨额的费用时还是略显犹豫。而母亲说干就干,五一节刚过,母亲就找来村里的瓦匠师傅开始商议,父亲叫来一帮老兄弟负责砍树锯树,一时间忙得热火朝天。

大哥是家里的长兄,也是经济条件最好的,理所当然成了盖房的主心骨和主力军,他一趟一趟山东湖北地来回跑,定图纸,看房型,买钢筋水泥,买电线,买所有的家具电器等等,有时候买不急就在网上浏览,看到中意的就直接下单。

同多年前那次盖房的负债累累相比,这一次没有找外人借一分钱。不过母亲的积蓄依然只够打地基之用。预算不准,这对于她来说是个老毛病,但却是赋予她勇气的动力所在,剩下的巨大漏洞都是大哥一点点填补的,我和二哥那点贡献基本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盖房子在农村是最大的工程,也是一场拉力赛。从夏天一直到冬天,中间因为遭遇雨季和酷暑而反复停工过几次,但毕竟赶在2017年春节之前接近尾声。姐姐们又置办齐备所有的床铺、被褥、锅碗瓢盆、甚至是拖鞋扫把之类的物品。她们就像蚂蚁搬家一样,今天几样,明天几样,把上下四层,大大小小15个房间使劲塞满。当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我们回家过年时,父亲和母亲都廋了十多斤。对于70多岁的老人而言,这其中的辛苦和压力可想而知,如果不是人多力量大,他们能不能坚持下来还是个问号。

新房子第一层是地下室,用作储藏室和车库,足以停下5辆车。第二层稍稍高于通顺河堤,用作客厅、父母亲的卧室、客房、家里主要的厨房等等。第三层大哥留用,其中有两间留给姐姐们有时候暂住。第四层是二哥和我。门前和门后专门用水泥铺平,这在多雨的江南非常重要,要不进进出出都是满脚甩不开的泥巴。

2017年春节,几十口人在新房子里真正地欢聚一堂,再也没有了坐不下、睡不开的尴尬和后顾之忧。而且为了那些外甥和孙子孙女们在家里能够呆得住,楼上还特意安装了移动WIFI

母亲高兴地说,即使家里再多几口人,咱们家一样也能住开。

或许天下所有的父母,他们都不希望子女们各自为政,他们觉得家人环绕在自己周围就是最大的幸福,虽然在追求幸福的路上几多辛苦,几多艰难,和亲情相比,这都是值得的。

新房子在整个村里,甚至是方圆几公里之内,都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存在,因此很多以前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见到父亲母亲,都会热情打招呼,问这问那,有的还会到家里来参观,然后就是一番恭维和赞赏。而和父母亲同时代的老人们,来家里串门的次数就比以前更加频繁了,他们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当然,最后一定会在崭新的麻将机前坐定,打一块钱两块钱的小牌消磨时间。

二哥在门前安装了一台天天一泉净水机,渐渐地前来打水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也为父母增加一分额外的收入。母亲又骄傲地宣布,所有吴氏家族的人一律免费,想喝多少喝多少,想怎么喝怎么喝。至于其他姓氏的村里人,母亲会视亲热程度给予不同的优惠。

大哥在一次酒后也说出了他是怎么下定决心帮助盖房子的内情。原来母亲私下地对他说,老大啊,好多年了,我做梦都在盖房子,可是醒来以后,看着自家破破烂烂的老房子,再看看别人的楼房,心里难受啊!你们回来以后连一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你们有愧呀!我今年已经70多岁了,村里好多和我一样年纪的老人都走了,我还能活几年呀?我就是想盖一座大房子,让一家人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地住在一起,不要住宾馆!不要住别人家!不知道我这个心愿这辈子还能不能满足?

母亲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泪是止不住流淌的,父亲则在一边不停地抽烟。大哥的眼眶瞬间通红,他知道母亲的身体不容乐观,因为在不久前刚刚做过心脏支架,以后的日子天知道会不会再发生意外,而即使不出意外,那个支架也只有10年寿命,当母亲80多岁的时候,能否承受下一次换支架的手术还真的很难说。

作为子女,总是会把一切往最好处想,但大自然的生老病死是谁也不能违背的。村里也是这样,今天这个走了,明天那个出生了,一代代人如走马灯似的在通顺河畔繁衍生息,这是谁都明白的规律。

我们却总是会忽视这个规律,总认为来日方长,一切还有时间。而我真正察觉到父亲的衰老,也只是在一次不经意间而已。那一天女儿要我帮她拧开橘子罐头,我在看手机,我说,你去找爷爷帮忙吧,女儿就开心地跑到了爷爷身边。然后父亲憋红了脸一直在拧,女儿傻傻的一直在等,当我抬头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我也没有忍住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

那一刻我想,父亲老了,真的老了,他不再是那个年轻时可以掀翻一头牛,可以抱得动青石轱辘的父亲了。他的脊梁一天天地弯了,他的脚跟再也离不开大地的剐蹭了,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一道缝隙了。在我们离家的这些年,时间把他的精壮,勇气,果敢悄悄地藏了起来,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位满头白发、老态龙钟、小心翼翼的模样。

我接过父亲手里的罐头,稍微一用力,开了。父亲歉意地看看我,再看看女儿,好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那一瞬间,我的眼前有一千个画面轻轻切过,而我却抓不住其中任何一个。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家里兄弟姐妹一直没有给父母增加其他的负担。哥几个少小离家,结婚买房子等大事都没有找他们要一分钱,反而是一直往家里寄赡养费。两个姐姐出嫁的时候无非是砍光了家里的树打家具,母亲说了,没事,砍了我再种,用不了几年就成材了。

现在父亲和母亲已到了晚年,这座足以给他们带来荣耀和安心的房子,无疑会让他们的身心更加愉悦。用大哥的话来说,让他们多活几年吧,一辈子太不容易了,多活一年,就多享受一年。

通顺河东西而卧延绵一百九十一公里,它的上游是源自潜江的芦洑河,再往上是汉水,下游,则是长江。

我的家就在通顺河畔。母亲还说,不管将来我在与不在,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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