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红红,甘肃清水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多种报刊或网站,有作品入选多种选本。2012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青石台阶》,获第二届麦积山文学艺术奖优秀奖。 马红红诗选【原创】 ◎黑色意象(外四首) 冷漠像一把刀,深深戳进冬天里。灵魂中那些黏稠的黑色液体,涌泉一样喷出来。黑色的雪,飘飘洒洒,落满冬天的枯枝败柳。等待雪的人,此时蹲在土地的边缘,像我的父母守望一地被冰雹打落的麦子。风儿,这位流浪的歌手,一路唱着歌,一路摇摇摆摆,从麦田的深处走来,像我亲爱的父母,轻轻拭去我眼角黑色的泪水。风说,孩子,冬天过去了,春天不会远了。 一种叫作失落的虫子,爬在黑色的雪里,匍匐着爬向一个未知。此刻,阳光黑色的须,像一把钝剑,把它一次又一次撞翻。沮丧的黑色的雪,在泥土里挣扎,彷徨。一个声音自天的尽头而来,说,跌倒了,要自己爬起来。 一切忽而像一幅静物写生,忽而像一幅油画,忽而像一幅精妙绝伦的经典山水画,忽而像黑色的鸟儿唱着黑色的赞歌,呼啦啦扑向泥土,捕食大地最后的馈赠。 一只狼,掉进一个陷阱里,这个陷阱是它自己用善良筑就的。在陷阱里,狼掏出那些美丽的谎言独自疗伤,用黑色的音乐把最后的失眠关起来,用黑色的雪花把往事编织成一件黑色毛衣,穿在身上。 至此,它明白了,不要掉进自设的陷阱里,才是最大的快乐。 ◎寂 寞 曾几何时,寂寞像困兽,被我关押。我听不见寂寞的怒吼,却看得见自己醉倒在寂寞的红酒里。 如今,寂寞像一缕阳光,和我的慵懒一起歌唱。这时候,我就很惶恐——寂寞哪里去了?谁夺走了我的寂寞?为什么会夺走我的寂寞呢? 一只麻雀,穿过寂寞的柳枝,摇落了一树柳花。柳花落在泥土里,那土腥味儿的寂寞,可是我曾经种在花园里的那一棵? 我把寂寞删除了,还是寂寞就像樱桃一样,在我眼里也玲珑剔透了?抑或是寂寞藏在我的衣服缝隙里,我看不见了? 搁置已久的一份回忆,就像迎面悄悄走来的风儿一般,擦肩而过,不回头,也不说再见。生命里那些雨打芭蕉一般的依恋,如今却是羽毛一样的叹息。曾经磐石一样的寂寞,就这样穿着风的衣裳,长着雨的眼睛,细数着流云的脚步,悄然躲起来了。 那些挥之不去,召之即来的寂寞,如今蛰居在记忆的黑洞里,不再黯然伤神,不再低吟浅唱,更不再哑夜独语。 不,我还是要找到寂寞,哪怕只在光影斑驳里,找到一点点影子也好。我不能让它在我的身后悄悄跟着我,我要让它和我一同采撷路边的野花。 然而,找来找去,我似乎看到了自己近旁的麻木。是寂寞赐予我的麻木吗?还是很久以来,我把麻木当一件风衣,穿在身上? 真希望寂寞是一把锋利的刀,刺穿我钝钝的麻木。 生命中的一些情节,长满了春天的绿,落满了春天的雨,开满了春天的花。另一些情节,早已失去了它水灵的模样,捏在手心里,干枯碰伤了眼前的一片苍穹。难道,寂寞就这样被时间剪成了麻木?难道,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寂寞遗忘?难道,我就这样心甘情愿披着麻木,躲在麻木温柔的风里,远远躲避着寂寞?不,我不! 很久很久了,我放飞了捂热又冰凉的诗歌,那一顶野花编织的寂寞,也就枯瘦如柴了。 我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清寂寞的面孔,更触摸不到寂寞之上的寂寞。晕头转向地,我突然眼前一亮:是我打开了心里的笼子,把寂寞放飞了!寂寞轻轻落在地上,它自由了,开心了,我的寂寞,也就随之开花了。 恍然大悟在一个夜晚撞醒了我的梦境里——寂寞偷偷惆怅了一夜,落了一院子的花瓣。 那一夜,寒风、冰块和雪花的阴谋,都被寂寞出售了。那一夜,我的心海里,寂寞撑着小船,飘来荡去。那一夜,孤独并幸福的舞者,在夜幕下的冰川上,手持长剑和寂寞而舞。那一夜,衣袂飘飘的女子,素面朝天,身下是寂寞铸成的冰川。 佛,在不远的山头坐着。坐在佛旁的,是一株开花了的寂寞。我听见佛说了两个字:放下。 我不再寻找寂寞,寂寞外出了。我知道,在适当的时候,寂寞又会如期而至。那时,我又该怎么面对如花一般的寂寞呢? 我看见佛凑向我的耳畔,对我耳语了两个字:放下! ◎沉 默 沉默是金,沉默是一把寒气逼人的刀。生命之外,我们选择了用沉默打扮自己,选择用沉默当作一杯菊花茶,一口一口啜饮。 沉默伫立成一座山,一撇一捺的形状,任凭满山遍野长满紫色的罂粟花,沉默依旧板着脸孔;风儿吹着口哨,奔跑在空旷的原野,沉默宛若一朵朵沉睡的莲;河里的鱼儿呀,怎么也撞不醒沉默如醉如痴的梦! 抖落一树清香的洋槐花儿,沉默也跟着纷纷而下,纷纷落下的还有那些酸甜酸甜的记忆,那些逐渐消融的美丽的忧伤。无言书写大块大块的沉默,沉默摔碎枯枝败叶般的结局,风一样狂飙而去。 影子在左,沉默在右;影子在右,沉默在左;影子在前,沉默在后……一个沉默和另一个沉默对峙,犹如天使面对魔鬼,美丽面对冷漠。一种无言的结局,她用沉默做着注脚,用沉默画了最后的句号。 好多日子,我怀抱沉默,犹如怀抱着熟睡的孩子。 一个人站在山顶,呆呆地望着浩大广阔的沉默,突然就有一种破茧成蚕的欣慰和激动。沉默如阳光轻抚,如暖春,如花开,敲醒了我的执著和温柔。 沉默之外,我分明感觉到了另一种沉默,一种歇斯底里的沉默,咆哮着一种来自幽谷中的绝望,撕扯着沉默美丽天使一样的外衣。 一棵树上结着两种果实,一种黄色,一种红色,一面香甜,一面酸涩,犹如阳错和阴差的白黑写意。这是事实,只是沉默的距离拉近了,缩短了,沉默就这样错落有致地结满一树。 黑暗中,我把沉默由素描涂鸦成一纸水粉画,让沉默似一朵盛开的鲜花,让沉默成一摊积聚在颜料盒里的颜料。 远远走来的,穿着黑色毛衣,裹着黑色围巾的女人,是沉默款款深情的书写吗? 距离很近的,背着利剑的,只露着明亮眼睛的剑客,我看到他的平淡背后,温柔地带着寒意的沉默。 蓦然回首,搭造好的框架上,已经被沉默填得严严实实,唯一看到的是,沉默被涂成各种颜色,冷漠得如一座座高楼大厦。 ◎黑白照 黑色的日子啃着黑色的汉字,夜一千次一万次一亿次地呼唤,让我交出那颗血淋淋的太阳。于是,风用刀剜开我的心脏,让那些腥气的味道花瓣一样凋零。这次你忍受不住了,把那颗带血的太阳填到心脏,奇迹出现了——你的目光,小手一样抚摸开我的眼睛。从死亡之神中,我重新看见日子是白色的。春天开花了,那些枯枝败叶被死亡之神掳走了,掳走的还有一个冬天没有融化的雪,黑色的雪。 圆月闭着眼睛,像一个夜行人,我撑着夜这把巨伞,拒绝所有洒向我的星星雨,任凭思绪鱼一样在黑色的流里穿行。白天就像风吹树枝的声音,呼呼向我刮来。在枝叶稀疏的一面,我看到自己骨子里那些像麦芒一样的东西,上面落满了山野里密密麻麻的细小的花儿。我甚至听到了花儿的心跳,而另一个放牧自己的人,手拿一把镰刀,在地垄边,磨刀霍霍。我看到那些日子,个个饱满,颗颗圆润。 在枝叶茂盛的一面,自己犹如城市上空飞翔的鸟儿,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晚上,从一个地方再到另一个地方。累了,找个栖息的地方;渴了,找个喝水的地方;饿了,找个填饱肚子的地方。渐渐地,这棵树也就越长越茂盛。而我,却越来越不认识自己。 黑夜里,睁大眼睛在这棵树上寻找:满树没有一颗星星,没有一点月光,倒是自己的眼泪长满了这棵大树。风打着口哨,疯疯癫癫地向我走来,说,这些日子很瘪,但你也应该把它们收割,装进日记的麻袋,它们可是你白天和黑夜这对姊妹的心灵鸡汤啊。 天,亮了,日子是白颜色的。我也醒了,在这种黑白交替中,又一次鸟儿一样飞,又一次任自己鱼儿一样跃入生活这口深井,又一次在黑白对比中认识自己,又一次重复一个我和另一个我的较量。 ◎情人节絮语 没有玫瑰之约,唯有一缕暗香,在平淡的日子里绽放优雅。 一棵长满桂花的树,它的芬芳,镀亮了我灵魂深处的温情,舒展了我灵魂深处的褶皱。 曾经,你的眼睛能让尘埃开花,却容忍不了一粒沙子的恣肆。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吸着一根烟,敲着一颗汉字。一粒沙子的伤害,远远比一场地震更尖锐。 曾经,一匹整夜歌唱的狼,它的骄傲和才华,被一粒沙子击碎成了粉末。囚禁了那些黑暗的磕磕绊绊,捡起那些杀伤灵魂的弹壳,走过废墟和荒芜,走过大梦沉沉的雪野,终于成了智慧的兄弟,成了佛的子民。 每个夜晚,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你说,把一种思想播种在心的家园,使它像植物一样发芽长根,不管它开不开花,结不结果,只要看着它成长的样子,就是一种满足,一种简单的幸福。 月光下,暗淡的灯光里,我们共同回忆:十几年前的那一夜,一烛红光,一弯下弦月,温暖着我们的心房。年轻和美好从烛光中走出来,从消失的岁月里走出来,从红色的酒杯里走出来,轻轻揽着我们。 一杯红酒,一只红鞋子,红酒注满鞋子,溢了出来。月光在红酒里流淌。流淌的,还有一份不变的承诺。 一辆车子,几十公里山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都阻挡不了一双渴望阳光的眼睛。 一朵夹在日记本里的淡蓝色的勿忘我,藏着一个甜津津的小秘密,见证了两个人义无反顾的逃避。 你说,年轻真好,如果有来生,我是左手,你是右手。 你说,你爱的人不是我,我爱的人不是你,我们怎么就走到了一起? 你说,看着你流泪,我会伤心;看着你发愁,我比你还要愁;看着你受伤,我的心会碎。 你说,围城之外和围城之内都有故事,最重要的是自己放下。 我说,曾经用一种虚假的文字遮住丑陋的灵魂,那是美丽的谎言。那天开着玩笑“不打自招”,却被你一句诗一般的语言,弄得满脸绯红。你笑着说,我知道你在网络就像在办公室里开玩笑一样,只要你开心。 我浅浅一笑,就让一片云儿包裹昨天,就让心灵墙角的花草独自枯萎。 过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鸟儿睡醒的那个早晨,春天这粒饱满的种子,又埋在了我们的心里。它以亘古不变的姿态,优雅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更加优雅地被我们采撷。 如今,一份门外的情愫,一声墙外的啁啾,一片如雾的清愁,一滴青涩的泪花,一声寸断肝肠的吟诵……这些汹涌的浪潮过去之后,我们共同经营的情愫愈加地清晰深刻,愈加地厚实丰润。 十几年了,从单纯的浪漫,从拥有简单的阳光,从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我们一路走来了。我们边走边删除浑身的疲乏,边走边埋葬贫穷和单调,边走边抖落忧伤和无助,边走边珍存一路的风景,收获一路的阳光和微笑。 翻过一座山,又翻过一座山,再翻过一座山,我们眼前依然是绵亘的山峦,但我们一定会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如今,抓着两把淡定的岁月,拥着实在和安然,品着淡淡的香茗,听着悠扬的歌儿,生活就像一树桃花。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保留删改权,文责自负。来稿请附作者简介、通讯地址、联系电话及个人照片,以正文加附件形式(在其它公众号发表过的勿投本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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