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吕贤明,安徽人,安徽省滁州作家协会会员,工作于安徽省全椒县全椒中学。 悦已者容【原创】 “二万?”佳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不由往前一栽,眨巴几下眼睛。她对面的医生毫不迟疑地点着头。感觉自己受到愚弄,“可是,有医生讲只要五千。” 她努下嘴,以示不满。周医生优雅地笑了笑,他胸牌名字下清晰印着“主任医师”。起初,佳芳还在为“主任医师”本人亲自为她接诊而骄傲,油然而生优越感。也许那些毛头新手医生没资格给她手术和诊断。她享受了一名顾客的尊严。尽管如此,价格从五千突然跳到二万仍是不能接受的。 “这大概是他估算去鱼尾纹的钱,但是,你瞧,你整个脸随着岁数大而松弛了,这就是这儿,这儿这些线开始滋长的原因。”周医生用手指沿着她鼻翼,嘴唇放射出的皱纹划动,然而又轻弹她的脸颊,“还有这儿,这儿也缺弹性,松松垮垮的了。” 这完全出自医生的怜悯,让佳芳感受的老态,让她倍感悲凉。尽管已经觉察岁月留下的内伤,她并没有想到外人一眼看穿马脚,就连丈夫也从未提起过。 “即使人们去掉鱼尾纹,仍需协调一下整张脸,如果只是抹平眼眶周围的皮肤,这儿就会引来更多的注意力。” 医生坐椅子上若有所待的往后一仰,他的解释深深打动了她。佳芳急忙点头回应。看上去周医生与她是同龄人,他笑着说“明白了?”像是哄小孩。他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上去有些狡诈。不过说话口气和态度还算温柔。 “这一过程叫拉皮,”主任医师说道。“简单地讲,就是剪去和收紧皮肤。” “剪去皮肤,”佳芳浑身一颤。 这时有人敲门了。一个穿粉红大褂的护士把头探了进来,“对不起,周医生,黄小姐手术结束了,她坐在侯诊室等着呢。” 蓓蓓做好了,佳芳看了看手表,算出手术仅费时一刻钟,竟如此简单。现在,原来外鼓歪斜不宜穿露脐装,已经变成腹上酒靥人见人爱的黄蓓蓓就坐在侯诊室。 “你女儿一定想看一下究竟,但你要提醒她,一周内不能碰肚脐眼。”护士离开后,医生接着说道:“现在,至于说拉皮,简单地讲,他将沿眼周和发际线切开,将多余皮肤和肌肉分层剪去,收紧更深层的肌肉也是必不可少的,皮肤就会重新贴上收紧过的肌肉上。这样没有折皱的皮肤看上去更熨帖、自然,通过对整张脸的收紧,眼周、脸颊,嘴周围就会更平滑。因为佳芳你相对年轻,前额上还并没有多少皱纹。但一旦脸上堆满皱纹,医生只能是哪儿有皱纹就用上面的办法在脸上全面开花了。但是,记住了,保证你会看得更年轻,就你来说,我敢说要年轻十岁,但是,这不是什么魔术,我们不能阻止时间的流动,所以术后你仍要护理好你皮肤,否则还会慢慢变老。” 医生的解释相当有逻辑性,她内心已认可了。然而,还有许多事要考虑周全。当然,除了费用,怎样对丈夫交待,要么就彻底隐藏下去? “我要住多长时间院?明显这是大手术。” “没必要,尽管不像美脐,这个手术需更长时间,你会承受更长时间发炎,血肿,但也只需三天左右就能消肿,到时就会拆线,以后只要一周或十天左右来随访就行了,尽管如此,你仍要一段时间内克制住洗头洗澡的念头。” 理清了来龙去脉给佳芳极大的安慰,拉皮肯定比美脐手术更大。她虽然不能十分肯定医生告诉的她术后效果,但是既然门诊室的主任医师亲自全程手术,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脸部防皱和其它服务算起来还要一笔钱。” “多少?” “包括挂号、化验、检查、麻醉、用药大概二万八九样子。” 她已盘算好动用一笔定期存款,佳芳是当家人。按理他们的节余就该全存放在丈夫工作的银行,他要是背着她上网查清家里存单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尽管他曾保证家里开支由她做主,但也说过所有支出都要得到他首肯。佳芳不喜欢钱袋捂紧让她喘不气的感受。说句不该说的话,佳芳多年来已经以自己名字偷偷存下几笔钱,还在几个有信誉的公司作了投资。一旦碰到不急之需,这些钱就不是私藏,而是家庭主妇的财源。佳芳从不自作主张购买。因为在预算范围的支付都已得到他同意,他从不抱怨她乱花钱。 不,我不该。 这将给孩子做出坏榜样,佳芳教育丫头要尊重父亲,不能对他有隐瞒。如果自己违反规矩,就会失去她的信任。丫头就会看不起她。 只是,听过全部疗程后,佳芳无力抵抗自己的想像力。虽然她的婚姻生活聊胜于无,她在为她从没背叛过的家庭树立形象。毕竟,她才四十五岁。孩子已不需要太多照料。这也许是佳芳活出女人味的最后机会。 “当然,我们会给你打麻药,你不会感觉到痛,为什么,甚至注射麻醉剂前我们也打麻药,所以病人完全不需要怕痛,我们还给你注射凝血剂,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失血。” “我要和丈夫商量一下,”佳芳这样说着,用来掩饰一下真实想法。 “你俩婚姻美满吗?”周医生问。 佳芳感觉自己血涌上脸了,“很好,他很忙,你知道的。” “你应该打造你的吸引力,黄太太,”医生说着,“那样你丈夫就会改变态度。”她以前从未想到这件事。佳芳呆呆地望着又眯成一条缝的医生的眼睛。“不仅对你丈夫,我敢保证别的男人也会动情。”他边说边意味深长的笑。 佳芳心跳更快了。她回忆起她年轻时末被风霜侵蚀的岁月,能用钱买回这花样年华吗? “哪有丈夫对自己妻子变漂亮不高兴呢?到他夸你变得这样漂亮时,你就能对他讲做美容手术的事了。” 是的,佳芳想,当生米做成熟饭时,再对他讲,所以没有必要对他隐瞒,但是如何对他讲手术的开销呢。 “想好下一步了吗?要不是陪女儿来,你哪有机会倾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但是,如果你现在有所怀疑,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医生仰向后背,微笑着。 二万八九,她如何解释她哪来的这一大笔钱,要是告诉他私攒的钱是为拉皮,那又怎样?私房钱?不,她不敢冒着用漏洞百出的理由拔出萝卜带出泥,把其它私房钱给暴露了。 “好了吗,黄太太?”主任医师说着,抬头望了望挂钟,专家号是有时间限制的。他们已聊了四十多分钟了。但是他们仅仅讨论手术,美容手术,除此而外,别无废话。 匆忙决定是否明智?也许她要回到家后再仔细想想。 “哦,还有件事,”主任医师说道,在他的椅子上挪了挪。指着自己胸牌,“我们创造最先进的技术,叫周成宾法,这种技术在别处是见不到的。我们的口号是,无痛,快速,美丽。正如我前面对你解释的,我们让消除病人的惧怕和疼痛,如给麻醉打麻药。或许你会为自己去其他医院访访看。我怕你连找个有亲自接诊的专家的医院都找不到。” 佳芳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专家误认为佳芳犹豫不决。 “进一步讲,二万八——这是所有的费用,应该合理,我知道龙蟠路上有的诊所价格出奇的低,有的少到只有五六千,这些地方不可靠。” “哦?” “另一方面,像汉中路上有的医院用周成宾法收费高达三万五六,我们也不希望我的顾客多花冤枉钱。” “我明白了。” “你是因为你女儿碰巧来到这儿的,但是,要是我说你来到宝山空手而归,几年以后,你就会后悔,可机会已经过去,我们唯一的愿望就是像你这样的妇女活出美丽,活出精彩。” 佳芳赞成,虽然医生无休无止的劝说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她的决心。最后,在巨大诱惑前她还是举手投降。她请求他要查过丈夫的工作日程后再来安排手术,然而医生纠正她一句,他们至少应该做一下手术前的检查。 “我们有自身的日程安排,”他说,“我们要花大量时间诊断前来问诊的人,更不用提还有大量预约手术。”然后,他打开预约簿,问佳芳周三是否合适。因为定不下日子,佳芳优雅地点了点头,起身带着期待和不安离开医生的办公室。 佳芳见女儿正坐在侯诊室,“哎,还好吧?”佳芳关切地问道。蓓蓓咧嘴笑了笑。“手术眨眼功夫就结束了,我甚至都没感觉什么。” 佳芳完成蓓蓓手术结算,离开诊所时,导医招呼:“下周见。” 沐浴着初夏阳光的的莫愁路上行人如织。就像以往一样,许多年轻人已迫不及待穿上盛夏时装了。“很快,我也能穿得和她们一样了。”蓓蓓瞄了路边着紧身超短裤的女生,格格地笑出声来。“真无羞无臊。”佳芳心里这样想,却没说出声来。此时她满脑子都是自己拉皮的事。“你的事怎样了,妈妈,你有打算吗?”蓓蓓在下地铁的自动扶梯上问妈妈。佳芳歪了下脑袋,看到妈妈直直的眼珠,“你要做,是吧。”蓓蓓这样猜。佳芳长长地叹口气,答道:“是的,我想我会。”“哇塞,妈,你最勇敢。” “是吗?” “爸爸看不出来,对吧?” “好,我怕我俩瞒不住他,别人盯着我,他肯定看出来。” 地铁里娘儿俩一手抓着头顶悬空把手,一路面对面,窃窃私语。 佳芳解释为什么要手术后才让爸爸知道。蓓蓓冲着佳芳做了个鬼脸,说“嗯,我想那是唯一正确的做法。”女儿用那样眼色看自己,反让佳芳有种与她密谋的快意。 不仅我又焕发青春,我又会有年轻人细嫩的皮肤,这是在皮肤养护中心得不到的。这样的想法让她心跳加速,足以让她激动得晕炫。 佳芳的丈夫每年都有很长时间出差,就在她问诊后的几天,快要让佳芳左右为难时,丈夫黄碧秋对佳芳说要去总行培训学习一周时间。“一周吗?” “也许更长,周一到周五培训,现在培训期间不给出来,周六,周日约几个在合肥同学掼蛋,周一早我坐高铁直接回单位。” “就是说最早周一才能回来了?” “大概错不了。” 他穿上行装,收下“为这个家你劳苦功高。”的称赞,留下背影让佳芳久久凝视。下周回来你会大吃一惊的。佳芳沉浸在恢复倩丽青春的暇想中,她觉得她最初的预想没有什么值得惭愧的。蓓蓓的美脐手术与自己的这次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想到这件事本身都会令她感到兴奋。尽管她向丈夫保证过什么也不会瞒着他,毕竟佳芳还是蚂蚁搬家样的转移了一大笔钱。她不能否认没向他敝开全部胸怀了。 “妈妈,你这一步跨得好大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正要说,我想你不是为自己做的。”她再次作出保守秘密的承诺,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丈夫刚走,佳芳赶紧联系手术,就在当天进行。好在襄河镇与南京虽是两个省,但乘高铁不到二十分钟。 要说她一点也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但是周医生以亲切的语气,手术实验和术前按摩中无微不至的照料已经缓解甚至削除了她的恐惧。 “你只会在两秒内感觉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好了,呼气,放松。” 蓓蓓出去后,手术就开始了。手术计划进行二个半小时,她边听着与侯诊室同步播放的音乐,边想像她一起身立马恢复青春的模样。 “那,看,没出血。”手术中周医生偶尔对她讲一两句。 “一切顺利,已完成一半了。” “现在,我的脸弄成啥样了?”佳芳不能想像自己脸被切开的样子,好在是局部麻醉,她仍能保持清醒,还感觉不出痛。“我要对你讲,黄太太,你马上就要好看了。”正在她害怕最后是不是变糟糕时,周医生附在她耳朵上说:“要是我们能对下垂的眼睑做些什么就好了。这东西让你显老,显老至少十岁,还不止,多一属。”“眼睑,至于想到眼睑,我想你既然能把脸的皮肤收紧归拢,就不能以同样的刀法把眼睑上的皮紧一下吗?” “要是我们移开下巴里的脂肪,你就显得更完美了,你本来就是个美人坯子,黄太太,能在你这样漂亮脸蛋上做手术,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在听周医生奉承中,佳芳手术超过原计划十分钟。 根据医嘱,三天内会消肿,但是五天过去了,佳芳脸上还有肿块,紫黑瘀痕布满整张脸,还伴随着隐隐发烧和刺痛。 “别担心,病情因人而异。”对隔天而来问诊的佳芳,周医生信誓旦旦对她保证:“你看,刀口天衣无缝。如果你惦记就会延长恢复期,所以最好你要不停在给自己打气,就会越来越好,那样,你就会越来越漂亮。” “可是,如果疼痛和肿块老作怪呢?” 尽管这种不快像她脸皮一层层被剥离一样逐渐消散,想到即将归家的丈夫,她还是会心惊肉跳。 在丈夫回家的那天,她卸掉脸上的所有的纱布绷带,佳芳对着镜子第一次仔细打量她新面貌。“瞧,好可爱。” “都扔了,”佳芳盯着镜子,感觉自己像在梦中。沿着嘴边和眼周的年纪纹不见了,松弛的脸颊现在也变得饱满。 周医生的一声“你有多喜欢,”把她从呆呆望着自己的脸出神中拉回来。她已是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因为她另有存款,付清尾款七千元后,似乎重新焕发青春活力,她脑子闪过立马去初夏的新街口溜达的念头。尽管此时空气有些闷热,称不上清新,即使这样也让她产生难以言表的快感,毕竟干燥的空气才是皮肤的死敌。潮湿的风把她的皮肤吹得列平滑。 她发现自己挑逗着动人的空气,打探是否有人停下来注视、回头张望自己的年青貌美。她要赶快在橱窗前停下来,为自己选套新衣裳。她要把自己关在梳妆室内好好欣赏自己重获的青春风采。 但丈夫今天要回家,自手术以来,她一直病恹恹没力气,落下许多家务,她要紧赶回家把家彻底清扫一番。精心准备一桌晚饭,然后静静等待丈夫爆发惊喜。先抵制住这一诱惑,佳芳买些必不可少的东西带上女儿匆匆往家赶。她去了虎踞路上在艺术学院上学的女儿,带上女儿给她壮胆。“哇,妈,现在心想事成了。”“你皮肤看起来好嫩滑啊!”蓓蓓仔细瞅着佳芳的脸。 穿着平常穿的衣服,站在平时的厨房中,佳芳重新找回自己自小姑娘时来才有的活力。“不到爸爸首先看出来,千万不要对他讲。” “那肯定是他要注意到的。” “是的,可你知道,”她边做着晚饭边对着女儿做了鬼脸。 丫头点头,会心地笑笑。“爸爸要神魂颠倒了。”晚饭刚好,门铃就响了,碧秋外面应酬多,很少在家用餐,只有碰上出差才提前回家。蓓蓓去开门,佳芳仔细检查餐桌上还缺些啥,下意识地理一下头发。 她听到了门口女儿招呼爸爸和谢谢的声音时,她笑了,想得出,碧秋递出了礼物。不多会,她丈夫疲惫的身体出现在餐厅门边。看了饭准备好了,他坐下嘀咕着让她喜欢的话。“欢迎回家,”佳芳说:“我们在等你。”他满意地点点头,去楼上换衣服,佳芳心头一紧,也许他太心不在焉了。 回来的碧秋坐下,翻起了手机。 “来杯啤酒吗?”像以前一样,从鼻子哼了一声,注意力又转移到手机上。 佳芳拿一瓶啤酒打开给他满上,他合上手机,端起酒杯看到佳芳站在自己身边。 “有事吗?”碧秋问了声。 她的心立马要蹦出来了。哎,我已多年没有这样感觉了,十多年了。“你说的是啥意思?” “今天好客气啊?” 佳芳笑着续上啤酒,她丈夫注意力丝毫不差地聚焦她脸上,请注意了,对我讲我漂亮。把啤酒瓶放回桌上,她把她的视线移向丈夫,可是他撤到别处,她瞟了一眼满怀期待可还是未等到父亲反应而大失所望的女儿,佳芳坐下来,不知道到哪儿掩埋她那重燃的激情。“好,我们开饭吗?”佳芳坐下,默默地想,要是丈夫还什么也看不出来,那真是尴尬万分的一顿饭,女儿也肯定这么想。三人悄无声息中埋头吃着,蓓蓓冒了一句,“爸爸,” “干啥?”他的头从饭碗中抬起来, “你没看出妈妈有哪儿不同吗?” 他一边嚼着饭菜,一边盯着佳芳的脸,歪着头,说,“对了,”佳芳心开始狂跳,“既然你提到,…,”“是的,我是不是更年轻了,就如我多年前。”佳芳已准备好致谢他的话。“你看起来少了几斤肉。” 佳芳绝望了,女儿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我敢打赌,不再零食不离嘴了,现在瑜珈练怎样了?” “我早就不去了。”佳芳嘟囔了一下,“那儿有人不对光。”“又来了,你做事要强,又嘴直心快,在家还行,”他惯常用鼻子哼了声,“这就是你的业余爱好玩不到底的原因。” 突然,佳芳感到心碎了,就在同时,她感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他心有旁骛,她已六个多有月没去练瑜珈,为什么他眼前的变化不提,反而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呢? 碧秋又问了些蓓蓓的事,姑娘只是为了不引起冲突才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了他。等他喝完饭后茶,晚饭在诡异的宁静中结束了。碧秋说他累了,就离开餐桌,现在,他要做的只是洗把澡上床。 “我就糊涂了,他竟没注意到。”“也许爸爸以前压根就没注视过你的脸。” 佳芳无法解释女儿的疑问,只有一些背叛的苦楚萦绕在心。 一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可是佳芳的丈夫仍没觉察她的改变。正如她起初恼怒的那样,佳芳很快面临一个新的苦恼。或许她真没有能被感觉像以前那样年青,要是那样,她应该大动干戈,否则他就不会怦然心动。 佳芳当即决定除眼袋。这是特殊的手术,不像第一次手术,时间短,费用少,只要二千多。她找个丈夫出差的日子预约下了。就像前次一样,她又来到诊所。 “下眼睑皮切除过多,看起来怪怪的,但是如果你上下眼睑联动,看起来效果就大不相同。”周医生说着,边拧拉着折皱的眼睑。“还有,如果我们吸去你下巴的脂肪,双下巴就不见了,脸廓线标致可爱。” 几天后,佳芳惺松哭丧眼变得像少女时扑闪闪亮晶晶的双眼皮。 “这下你该相信你又要回到我记忆中你年青的模样了吧?”丫头翻着相册,盯着一张张老照片,一遍遍地唠叨着。尽管这样,丈夫仍视而不见。仅有一次,他问她是不是换了打扮,就这样,她下面的话让佳芳气不打一处来。“人靠衣装,马靠鞍只是安慰人的话。”在他心目中,我丑陋到什么程度,丈夫是如此无视结发二十年为他生下女儿的妻子的相貌。好,那我就去除双下巴。 佳芳不再迟疑,说实话,现在都到夏末了,她要起来反抗。 “吸唇就是用超声波击碎多余的脂肪,”这正是这次到周医生处问诊时他透露了才让她知道的,“在美容医院所有科目中他的专长就是吸唇,我们通过细管将震碎的脂肪吸出来,切口非常少,只有五毫米。” 这一疗程只要三千多,佳芳径直去银行取出她积攒多年的私房钱。哪怕钱买不回她的青春,花钱至少可让她恢复青春的模样。 天气转凉换季时,佳芳又得到一张新的脸,邻居和蓓蓓的同学都注意到了。 “我在街上碰到你,你显得好年轻。”“没想到你还是那样迷人。”每次听到这样的夸赞,佳芳好像要漂起来,一位阿姨甚至悄声问她“你是不是又恋爱了。”为什么唯独丈夫装瞎。 她开始生他不声不响不动声色的气。这个蠢驴,简直就是头没长脑子的无动于衷的笨猪。一想到这些年来勤俭持家,常为些鸡毛蒜皮的事请教他,她简直要骂街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蓓蓓说出来她想去整容,“你晓得我有些迫不及待了,明年我要找工作,目前就业形势对女生来说很严峻。” 说到蓓蓓就业,佳芳曾让丈夫在银行里帮她找个事做,但是,她在艺术学院学的是公共事业管理,她首要目标是进军娱乐圈。她一再强调,即使努力通过第一关笔试,第一印象是面试的关键。这就是她为什么要把从父亲那遗传的单眼皮割成双眼皮,像妈妈的塌鼻子把鼻梁垫高。佳芳只得苦笑,这次蓓蓓动的可不是上次藏而不露的肚脐眼,也不佳芳驻颜手术。说实话,她追求的是让一处像自己,同时佳芳情不自禁地自责自己的脸有点缺陷。 无论如何,蓓蓓下定决心,既然她自己在近几个月脸上挨过那么多刀,就很难对女儿为将来前途着想的手术说不了。 “可是,就怕你爸爸看出你的变脸。”佳芳劝一下。 “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试一下,让他看出你的变化呢?” “我还有一些收尾手术要做,周医生建议我应该对腹部,大腿,手臂处吸脂。” “这不公平,你做的是锦上添花,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你女儿的前途吗?”真实的情况是佳芳的私房钱眼看就要告罄,一处吸唇就花去二千多,剩下的半拉子工程无论代价多大也要完成。但是比较女儿和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女儿优先。另外,蓓蓓发誓等她工作挣了钱,会把这个窟窿补上。 最后,隔了一周后,佳芳陪蓓蓓问周医生,可接待她们的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年青陈医生。 “眼好办。但是鼻子,最好鼻孔上移,鼻梁抬高,这样你脸才显得匀称。”陈医生边说边按这个意思画了张图,让佳芳吃惊的是让蓓蓓渴望的眼睛扩展后长度,双眼皮宽度,以及鼻梁高度都精确到毫米。“这意味着您女儿有她喜欢的五官端正,眉目清楚。这总是首先要考虑的。”陈医生自信地说,“这也是所有女性对我最放心的地方。” 尽管大夫都面无表情,但他看起来还够真诚,蓓蓓手术定在三天内,两个手术共一万五,刚好把佳芳的私房钱完全清洗干净。可是佳芳已经决定了,如果这钱不够,她将动用一笔存款。毕竟,谁会在意呢? 丈夫对她足够信任,把家业托付给她,这远不止是信任,而是对家人漠不关心。 三天后,不顾蓓蓓的反对,佳芳跟她一起回到诊所,手术持续大概一个小时,接着,眼睑用冰敷半小时以减轻肿胀,就全结束了。 “你不要担忧,还有一个月就全好了,你妈经历过这一磨难,所以你有好帮手。”画了重妆的导医献出她的职业媚笑,佳芳回敬她一个笑脸,因为她是熟客,因此十分友好。那个女的一副洋妞打扮,看不出多少中国味了。看得出她眼睛,鼻子都不是原装的了,还磨削过的下巴骨让她脸显得瘦长,付完蓓蓓的手术费余款,她的私房钱也就烟消云散了。 在后来的七到十天时间,蓓蓓脸上逐渐消肿。一旦她的手术一结束,新的问题又来了,她父亲到底什么时候能注意到她呢?他总是工作很晚而且常常一个星期不见人影,蓓蓓手术二个星期后,他决定不再出去掼蛋,而是在家过一个罕见的周末。 “你爸爸抽出二天时间,丫头今晚赶紧回家。”周六早饭做好后,丈夫还未睡醒时,佳芳给在南京的女儿打电话。 “我有安排了。”蓓蓓回电话,美脐手术后,她上装越吊越高,裤子越压越低,跟家联系却越来越少。 “不要这样,丫头,这是给父亲展示你新面貌的一次机会,今晚赶回来吃晚饭。” “要是爸爸看出来咋办?”蓓蓓难以掩饰她的紧张。 佳芳被女儿眼睛生动的顾盼所入迷了,她挺拔的鼻子让她显得干练,“对了,肯定的,他会,但是手术是你自己决定的,当然是你亲自坦白。我在旁边帮你敲边鼓,把事糊弄过去,好吧?” 即使他没注意到佳芳,他也一定注意到蓓蓓脱胎换骨的变化。他会有什么反应呢,是吓得咆哮发抖,还是惊得瞠目结舌呢? 佳芳和他平静度过一个周六,他要么把自己关在书房看书,要么步出院子发发呆,虽然他们共享了一顿称不上早的早餐,一个轻松的午餐,饭后又啜着茶聊会天,他丈夫明显没注意妻子有什么变化,佳芳想和其它夫妻一样嚼会白话。只要他稍加留心,他就应该看出来。她应该能那样做,也许对他讲蓓蓓手术的事来冲淡她自己的事。 可是他注意力只放在电视、手机或窗外,好不容易说几句,从他嘴里说的无非是风云变幻世界经济,银行生意难做之类。 白天过去了,那个人仍没看看出自己妻子的变化。佳芳心里充满不屑,她终于认识到这绝不是他忙。他对她简直没任何兴趣。我总误认为他是我生活的中心,家庭的主心骨。他们的婚姻不过是个笑话。突然,佳芳想起来陈医生,那个青年医生讲,肚脐人称神阙,生命之本、精气之根,其实不过是位于腹部中间已无用处与生俱来的伤疤。 天色渐晚,佳芳丈夫踱了书房,佳芳把滚烫的开水倒进茶杯,转身嘀咕一句,“你就是我家的肚脐眼啊!” 他洋洋不睬,翻了一下白眼,一副秃子头上的虱子还用问的神态。佳芳从心底鄙视他的孤陋寡闻,突然她萌发了错嫁一个傻瓜的念头。 吃晚饭时,佳芳的丈夫也没看出蓓蓓的变化。 “有什么事要说吗?”他问女儿。 蓓蓓先看一眼佳芳,然后说要找工作的事。 “嗯。”他答道。点了点头,再也没放个屁。事前,他的态度已在佳芳的预料之中。她已想清楚,他人到中年以后,身份随岁数一块长,架子越来越多。所做所为,明摆着对佳芳说,搞不好会吃脸色的。既已这样,佳芳有什么义务去对一个伤疤愧疚呢?她眼睁睁看着这个令人恶心的家伙一丢下碗就哈气连天,接着就上床蒙头大睡去了。 快到阳历年底时,丈夫马不停蹄的出差。新年开始,他更是有做不完的事,他眉间的沟壑被岁月雕刻得更深了,他不但对佳芳不言不语,对女儿也是不声不响。这似乎预示着工作出现了麻烦,这几年中小企业经营环境起伏不定,银行也面临巨大风险。不管她对他说什么,如“不要太辛苦。”他都充耳不闻,默不吱声。 佳芳的丈夫曾说不把工作上的事带到家里来,所以佳芳除了照看好家,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是丈夫想要的,佳芳也乐意遵守。他心里唯独只有自己的世界,丝毫没有妻子女儿的位置。 春天来了,连绵的毛毛雨下个不停,既然碧秋还未回家,佳芳和蓓蓓俩吃着晚饭,一边聊着她们的打算。 “明天我要找一个朋友玩玩,”佳芳欲言又止的说道,“你能把你的衣服借给我穿一下吗?” “那你能把你前几天买的那套借给我吗?”蓓蓓反问。 “为什么?” “约会,同一大老板,让我看起来成熟些。” 突然,屋顶上的雨敲打声音变得猛烈而急促。 “终于下了。”佳芳现在看起来就像蓓蓓的姐姐。 “到底来真的了。”蓓蓓笑了。丢下碗,打扮了一下,穿上妈妈的衣服出去了。 门铃响了,是碧秋敲门吗,佳芳去开门。“呵,”门外站着她丈夫,他的双肩湿透了。 “今天回来得早。” 还没到九点,他摇摇晃晃走进大门,浑身酒气。“我该怎样对他讲蓓蓓的事呢?” 碧秋就在院子走廊上躺下,两肘搭拉在膝盖上。她从没见过他醉得这么厉害。就这一会儿,佳芳所能做的也就是盯着他看。 直到她听到一声呻吟。 “我尽力了,我再也无能为力了。” 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让她脊梁骨打颤。他在讲什么,佳芳可从没从她丈夫嘴里听过认错的话。她赶紧打电话叫蓓蓓回家。 “你睡觉了吗,你还好吗”佳芳想,他是喝醉了。 碧秋仍瘫着,出奇的安静,佳芳不知道要不要把他扶上楼。正在这时,门铃又响了,是蓓蓓。很快地,她打开门,“外面下的真大啊。”蓓蓓噗地一笑。她的头发往下滴着雨,一股湿风吹进来,打潮了走道。碧秋呻吟着,抬起头,喘了口粗气。他慢慢挣开眼,眼皮仿佛千金钧重,尽力看清她俩,用了好一会儿。 这儿死一般的安静。他无力的眼费力搜寻着,直到看到扶着他双肩的佳芳和蓓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家有客人。”他问,“你们是蓓蓓的朋友还是佳芳朋友?” 围绕着他的现在是又年青又苗条的他已认不出的妻子,不敢相信的是衣着暴露的年青女儿,他断断续续喘着气说,“对不起,”又瘫倒了,“我太太,我把太太交给你了。” 站在身后的蓓蓓吓傻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佳芳除了搓手顿足外,也无招可用。 “谢谢了,我好累,我简直站不起来了。” 几分钟后,他开始粗声打起鼾。 他身边围着家人,再也没醒过来。 《齐鲁文学》(季刊)是齐鲁文学杂志社主办的刊物之一,分别是【春之卷】【夏之卷】【秋之卷】【冬之卷】。以“时代性、探索性”为办刊宗旨,发掘和推出了一批中国当代诗人、作家,名篇佳作如林。富有时代气息,可读性强。 投稿须知: 1、稿件内容健康、结构完整、文笔优美、底蕴丰厚。 2、诗歌、散文、小小说、散文诗、文学评论等均在征稿之列。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保留删改权,文责自负。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保留删改权,文责自负。来稿请附作者简介、通讯地址、联系电话及个人照片,以正文加附件形式(在其它公众号发表过的勿投本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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