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弃了一冬的晨练,在三月重新拾起。起个大早,九度闻声已在后院拍门狂吠,打开门,箭一般冲出去,只需一声口哨,它便摇头摆尾地折转回来。 东方发白,小巷从夜色中醒来,桃花含苞欲放,杏花开的正艳,核桃树长长的胡须随风舞动,几只麻雀儿飞过来,叽叽喳喳地叫着,许是因为春天,那叫声比冬天清脆了许多。一只斑鸠也来凑热闹,扑棱着翅膀落在远处的银杏树上。柳树从院墙内探出头来,柳枝儿低垂,随风荡着秋千。九度好奇地冲过去,上窜下跳地追着那一抹新绿。酝酿了一冬的梧桐树,顶着一头紫色的花串儿,向着蓝天向着太阳。春雨过后,家家户户的篱笆中,蒜苗扬起了头,韭菜已顶出地面,雪里蕻一夜间窜出了花蕾,小巷的春色更浓了。 踏着轻快的步伐,行走在三月的清晨,神清气爽。田野里,麦苗儿一天一个样,麦尖上的露珠像一颗颗珍珠,伸手,那珍珠便滚落在麦田中。远处的林子传来野鸡嘎嘎的叫声,九度闪电般跃入麦田,追着那声音,风一样的奔跑,麦苗在它的身后挣扎着。一声呼唤,它便恋恋不舍地带着一身露水,飞奔过来。 春天,每一个生命都充满活力。 雨后的乡间小路,土腥味儿扑面而来,清新中有淡淡的草香味儿,如同一坛甘冽的荠菜浆水,令人口中生津。记得那年初春害喜,口中无味,去麦田剜回一篮荠菜,洗净煮熟,只需一小勺盐,淋几滴麻油,荠菜中那种独特的土腥味儿便在唇齿间。 三月的土腥味儿,带着春雨的味道,湿漉漉的,落在麦田里,落在油菜花花上,落在农人的锄头上,她是大地馈赠给农人的礼物,是希望,也是收获。舅婆说,世间最好闻的味道便是这土腥味儿。 三月的荠菜,见风就长,舅婆每天爬在麦田中,回家时,总忘不了挖一块干净的土,藏在菜篮下。荠菜倒在大门口择净,舅婆撩起粗布围腰,踮着小脚走遍左邻右舍。带回的土块,舅婆放在向阳的窗台上,千叮万嘱不让我们动。那块土,我们从好奇到淡忘,直到有一天,看到舅婆从炕席下,摸出那块土送到嘴边。 好吃?我一脸疑惑。 好吃,有荠菜味儿,有太阳味儿。舅婆用残缺不全的牙齿费力地咬着,那声音,清脆中带着诱惑。 我要吃,我要吃!抢过舅婆手中的土块就往嘴里塞,舌尖触碰到土块,就成了泥水,一股土腥味儿在口腔里蔓延。扔了土,连吐口水。舅婆哈哈笑着捡起土块,在围腰上抹了抹,咬了一口,又把它压在炕席下。 小时候,总不明白,舅婆为啥对土块情有独钟,为啥直到生病都舍不得撂下几亩庄稼。长大后,才知道,舅婆吃的土块能盘几个大炕。是渭北那片旱塬,是那些野菜和土块,让舅婆熬过了年馑,熬到了解放。只有经历饥饿,经历过灾难,才会珍惜粮食,珍惜土地。 舅婆说,土地是庄稼人的宝贝,只要舍力,只要勤快,它就不会让人失望。土能长庄稼,也能养人,这不,她都吃了一辈子的土了。 看着满脸皱纹的舅婆,我仿佛看到数以万计个像舅婆一样的人们,在贫瘠的土地上,春耕秋收,冒着酷暑严寒,把每一份希望播进大地中,播进生命里。用勤劳的双手,迎接丰收,用瘦弱的肩膀,抗住苦难,守着故土,繁衍生息,代代相传。那一刻,突然明白了舅婆的那句话。是啊,这世间最好闻的就是这土腥味儿,它是农人眷恋的故土,是可亲的孩子,是敬畏的神灵。 那年春天,舅婆走了,坟茔的四周是绿油油的麦田,每年春天,那里会有成片成片的荠菜,在春风中左顾右盼。思绪在三月的清晨,随着土腥味儿,飘的很远很远…… 路边的油菜花,开得热烈,九度又开始跃跃欲试。那一刻,突然有种冲动,想去田野,去花丛中,沾一身露水,顶着几瓣花,像九度一样撒欢,将自己扔进那片土地,浑身上下沾满泥土的味道。 《齐鲁文学》(季刊)是齐鲁文学杂志社主办的刊物之一,分别是【春之卷】【夏之卷】【秋之卷】【冬之卷】。以“时代性、探索性”为办刊宗旨,发掘和推出了一批中国当代诗人、作家,名篇佳作如林。富有时代气息,可读性强。 投稿须知: 1、稿件内容健康、结构完整、文笔优美、底蕴丰厚。 2、诗歌、散文、小小说、散文诗、文学评论等均在征稿之列。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保留删改权,文责自负。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保留删改权,文责自负。来稿请附作者简介、通讯地址、联系电话及个人照片,以正文加附件形式(在其它公众号发表过的勿投本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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