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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作家||【一位老人】◆蔡鑫

 白云之边 2020-08-06


作者简介  

蔡鑫,彝族,生于19711月,贵州省党史学会会员,毕节市党史学会会员、理事,中国青年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互联网文学联盟特约作家,赫章作家协会会员。自2005年以来,在省、市、县级刊物上发表论文、散文、诗歌共计60余篇20万余字。20093月,论文作品《试验区“三大主题”在赫章的实践与思考》获得毕节市第五届党史优秀成果“一等奖”,201210月,作品《科学发展谱海雀新篇》和《乌蒙回旋突重围》获毕节市第六届党史优秀成果“二等奖”、“优秀奖”;201610月,散文作品《丰碑永驻》获第三届“文朝荣杯”廉政主题全国征文大赛“三等奖”,2017年诗歌作品《乌蒙山上的曙光》入围“第二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参赛作品。201711月,散文作品《野韭菜花开了》一文获2017年毕节市plcc人保财险杯“助力五城同创、共建设美丽毕节”征文大赛“入围奖”。 

一位老人【原创】

贵州屋脊向西南方向延伸,途经结构梁子,在夜郎古都可洛母的西北面隆起一座高的山梁子叫舍虎梁子,梁子向西南方向延伸,在梁子的脊梁上涌起一座高山叫海雀,这就是曾经苦得出了名,传遍大半个中国的“海雀苗寨”了。这里住着二百多户苗族和十几户彝族人家,寨子里有一位老人,叫安美珍,已近100岁了,就是几十年前记者刘子富笔下,“骨瘦如柴”的至今还健康活着,活到了“百岁”的苗族老大娘”。老人用她的双眼和双手记录了海雀沧桑的岁月,记录海雀从“苦甲天下”到“林茂粮丰”的变迁她曾经的泪水、汗水无数次浸湿了她的双眼,在她点滴的生活里,一次又一次刷新了海雀人“穷”则思“变”的梦想岁月。

2018年秋,从县城坐了一个上午的车,颠簸中来到海雀梁子脚下,在分路去海雀苗家寨的作坊河沟底下车。简单的打点行礼,并顺着清澈的小河逆流而上,从沟底向山顶徒步爬行,小桥流水间,泥路、草坪、路灯与杂草错落有序,两岸葱绿的灌木林、华山松和青青的野草、很美。一排排叉叉房、茅草房、土墙房、石墙房顺溪流往上向林间延伸,清晰可见,但几乎看不见人影,没人住了,人们都搬进了亮丽的黔西北民居,享受着幸福与安康。看到这些,我不觉为海雀人的坚毅所感动,也为他们过去的生存状况捏了把汗,这让我不觉想起当地人的一首民谣:“海雀村,作坊河,罩子遮齐门坎脚,要想扯尺遮羞布,肩膀当作地皮磨!”。行走间,遇上了几个当地人,他们笑着告诉我:这些房子是过去苗族人家的穷“窝窝”,原本是在山梁子上的,因为原来的房子大都经过改造,变成了美丽的黔西北小洋楼了,眼前的这个是记忆里的村落,是海雀人为了记住“苦甲天下的日子”和那段乡愁,也为了感恩,才将过去的“苦”的印记复原留下,让每一个海雀人永恒的记住海雀的过去,便更加的珍惜眼前的幸福和未来的憧憬。

一路的走,一点也不感觉累,就是出了点热汗。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寨门口,抬望眼,处处绿水青山,处处鸟雀翻飞;整洁的白油路穿梭在大山之中,连接着隐约在山里、林间的家家户户。不觉低头深思:如果没有党的领导,没有党的关怀,没有文朝荣老支书,没有勤劳的海雀人,这里会是绿水青山、林茂粮丰、其乐融融吗?这里的苗家人会过上今天的幸福生活吗?一连串的凝问,在忐忑中顺坡而上,靠近海雀,走进深山密林海雀村,走进白云深处苗家寨。

山穷、林穷、水穷、土穷、粮穷,人更穷,这是海雀三十四年前的真实写照。在一位精通苗话的村干部的陪同下,顺着平整的水泥小路,小路不算宽敞,转过几个弯,左一个拐右一个拐的向小屋延伸,穿过一个又一个小小的院落,拐进一排排崭新的、的青砖屋瓦前。房子一幢幢,很整洁、优雅,房子的前面,一位老人坐在一张低矮的小木椅上,佝偻着腰,仰着头,不时望着房子对门的山。陪同的村干部告诉我:这位老人就是苗族老大娘安美珍了。大约两分多钟,来到老人跟前,看上去,老人确实很老了,左手拄着一根木杖,斜靠着木椅,脸上和手上都布满深深的皱纹,一条条皱纹,很深、很美!每一条皱纹都蕴含着一个丰富的故事,仿佛是海雀的沟沟壑壑;想象着这些故事,一定是传奇和动人的。陪同的村干部打着苗话告诉老人我们的来意,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一看老人脸上不时的微笑,我不安的心放下了很多。因为老人的微笑代表着她会告诉海雀人的困惑与艰辛,诉说她心灵深处的海雀,诉说海雀人富美的生活,诉说海雀人的“感恩”与“感动”。

1960年代末,老人原先的男人得病去世了,经人介绍带上二个几岁的孩子,随媒人走上几十里山路,来到海雀,嫁到海雀王老四家。来之前,老人不知道海雀这地方好在不好在,心里只想:自己是二婚,不管三七二十一找个男的嫁算了。老人一来到海雀,走进她对象王老四家,真让她触目惊心,心都凉透了。王老四穿的衣裤填满了很多补巴,满身上下都沾满了泥土的气息,一块块补巴免强能遮羞、防寒;脚上那双透骨的谷草鞋,除般底外,向外祼露无遗。住的房子十分破旧,三棵碗口精细的木头支撑着房顶,不怎么规整的杂木、木条围成一小间房的模样,四壁用百十根木条简单编制,挡住大风呼啸,屋顶盖着薄薄的山草,屋顶到四壁一整个洞洞眼眼,通花照亮、破烂不堪,但这于王老四家是能挡“风雨”温暖无比的窝了。

那个年头,一到晴天,一束束阳光照得满屋暖阳阳的,这是一年四季最暖的日子。但天有不测风云,突然,一阵风吹来,房子摇晃着,灰尘、泥沙从屋梁、四壁上一泻而下,洋洋洒洒的飘落到汤头、饭里;没办法这是不多的口粮,舍不得倒,只得凑合着吃下。吃了这些不干净的食物,一家人有时肚子会疼、会拉(腹泻),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恨不得风都吹得倒。那个年代的海雀人都饱受这种日子的煎熬,因此牢牢的记住这段难忘的苦楚。

1980年代,包产到户后,整个海雀人本以为生活状况会变得好过点的,但不如所愿,大家还是老样子、很穷,吃穿用度都不够,与之前没什么两样。一到冬春季节,天气严寒,寒风从破烂的缝隙中吹进屋里,多数海雀人连觉都睡不了,只得一晚坐到天亮。十冬腊月,数九严寒,整个村庄的地上马牙凝一两尺厚,山上山下、寨里寨外铺满一身的白雪,白莽莽的,洁白无暇,一两米深,透心的冷。海雀人几乎都穿得又破又单薄,像样的鞋子都没有,冷得透骨,四门都不敢出,一户户人家只得围着一火炉取暖,就这样度过一年一度的寒冬腊月。

那时候,整个苗寨,数安美珍老人家最穷,一家四口人,三个碗,吃饭都得换着吃。一年到头靠种地过日子,地瘦,老天又不帮忙,大风、暴雨、冰暴时常发生,不出产,种一年只够三四个月吃,有八九个月只得靠野菜、母子洋芋度日;没有盖的被子,垫的是麦草、荞草。有年冬天,气候特别冷,亲戚家见到她家天点灯、风扫地,可怜她家,就送给她家2张羊皮,她男人就把它做成两件披毡,白天当衣穿,晚上当被子盖,两个大人盖一件,两个孩子盖另一件,一家人穷得叮当响。其他家好点,但日子也十分艰苦,好不了多少。

每年的冬末、初春,海雀人都得带上孩子上山采野菜,挖母子洋芋,上山种地走遍海雀的一座座山、一条条沟。在他们的眼里,海雀十多匹梁子、几十个山头都是光光秃秃的,没有水、没有树、没有草,那像现在满山的林子里,山鸡、野猪、野兔、刺猬呼朋引伴的,出出进进,热闹极了。年老的村里人告诉我,三十四年前,整个海雀苗寨,只有村口对门的猪石丫口有几棵命长的糖梨树,是海雀大山上不多的树,因为这些树耐风耐寒,如今成了古树。山里有几条沟,沟都是干枯的,没有水,更不要说有溪流了。一大寨子人,搭伙用一口唯一的祖辈挖的水井;枯水季节,出来的水麻线粗细,人吃都不够。山腰和山脚的土地瘦得要命,二道耗铲时,一锄下去,硬板板的,一窝包谷都盖不圆,结的包谷棒小得可怜。因此,过路的人开玩笑说:“海雀的包谷,耗子跪着才能吃得到”。

三十四年前,每逢冬末春初之际,是海雀人最为胆惊受怕,刻骨铭心的日子。冬天快结束了,春天就到眼前,这对每个人都是好事。因为旧年将过去,来年将开始,人人都在冬末谋划未来,想着在春天里播下希望。然而就是在这么个充满阳光的季节里,海雀人煎熬着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安美珍老人是这样回忆的:浓冬怕冷,一家大小窝在家里取暖,不敢出门,冬末春初,阳光明媚,天气暖和了,海雀人怕风、怕大风一起“家飞杨!那些日子,一见吹大风,怕得很,窝都会不见了的。

山绿了,水回来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前,海雀和全国农村一样,都经历了大集体时代,搞过农业学大寨、填沟造田等生产活动,部分荒坡、树林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毁了。包产到户后,海雀这个地方,因为大集体时代养城的传统落后观念,加之水浅地皮薄,仍然是老式耕作,粮食亩产有所增加,但种出来的粮食仍不够吃,多数时间只得靠采野菜、相互帮衬着度过难关。这样的日子,在安美珍这代人的心里是苦涩无比的。于是每一个海雀人都萌发出一个念头:粮食不够,可能是地少,不如开点荒,扩大种植面积,也许就能填饱肚子了。一家看着一家,一户跟着一户,从田边地角开挖山坡,砍伐灌木林,锄头向大地开肠破肚,林子没有了,剩下的只有为数不多的无多大用处的江子树、青岗树、糖梨树,孤独的站在风中、雨里。这还好,这些老树和安美珍老人一样熬过了困苦的春夏秋冬,一同走进新时代,守护着富美的天下“海雀”。当初耗子跪着才可以把玉米株上的玉米棒给偷吃了的情形一去不复返了,现在不要说耗子,就是人去掰也得踮起脚、抬起双手,才可将玉米棒掰进箩筐。

1986年初冬,天上飘着雪花,整个村子雾沉沉的,一点生气也没有。是文朝荣老支书,用高坎的嗓音唤醒一个个海雀人,让海雀大山而今迈步从头越。从那时起,文朝荣老支书带着村民,老人、妇女、小孩一起背上箩筐,扛着锄头,爬上山岗,一起去种树,一起去改变命运。海雀人只靠一点点荞麦、洋芋充饥。下午饿了,就休息一会,喝上一口凉水,唱上一首山歌,提起精神,拼命的向前冲,把一棵棵生命之树种下,种下未来的幸福。之后,中央、省里、县里的领导,到海雀问寒问暖,送粮食、送油盐浆醋,送新知识、新科技,给海雀人送来了温暖、送来了人心,送来了党的关怀。海雀人也在自己家的地里撒绿肥籽,成片的搞地膜覆、绿肥聚垄,大面积的种植杂交玉米,一步一步的从苦难中走来,走上美好生活。

安美珍老人这样回忆到:2014年的冬天,天气特别寒冷,天上下着雪,道路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县里的一位女同志来我家,她说:老白娘,您人老了,手脚不太方便,我帮您把火烧得大大的,这样您老人就暖和了。之后把烧水好,帮我洗头、洗衣、做饭,我是打从心底里记住了一切过往……

走进海雀,满山绿油油的,看不到边。从村委会办公楼出发,花了大约2个小时的时间,爬到最高的那个山头,就是文朝荣生前站着守护孩子的地方。站在此处,四处瞭望,一匹梁子挨着另一匹梁子,十几匹梁子,百十个大大小小山头,在广袤的乌蒙大山深处涌向潮头。

山是动的,树也是动的,永远看不到天的尽头。头顶鸟雀翻飞,眼前海浪涛天,山间泉水叮咚,一幅塞北风光,让你陶醉不已。海雀是林的海洋,山的港湾,水的乐园,沟底是小河,河畔是小溪,溪畔是一湾湾的泉水,喝也喝不完,挑也挑不干。走在苗家寨,就是走进大氧巴,走进绿色的天堂。

海雀苹果红了。1990年代,华山松还不怎么成林,文朝荣老支书不信邪,从县林业局要了100亩苹果苗,领着村民将它种在猪屎包的平地上;但不如所愿,死的死,不死的长势不好,结不了果,即使挂几个,样子很难看,又难吃。现在走进海雀,满地的红苹果挂满枝头。你可以想象,当春天到来之际,海雀苗家寨的苹果花有多美!微风里,阳光下,一片片白茫茫的苹果花,犹如海平面上泛的浪花,守护着这片热土。

从老人口中得知:老了!但还勉强走到动,天气好的时候,老人都得慢慢的一步一步的爬到家背后的那片几十亩苹果地边站站,闻一闻苹果花香,看一看挂满枝头的红苹果。每年春节,村里都会给老人送去一箱满满的红苹果,送去平安,送去祝福。村里的人走后,老人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文朝荣老支书,想起他几十年如一日,一天都没得闲过,不是走家串户,就是翻山越岭,不是看护他的孩子“万亩林”,就是站在村口向过往的人打招呼,介绍海雀人的“思”与“变”。每当此时,老人都会老泪纵横……

老人说:“这儿原先是茂密的原始森林,苗家从黄河岸边渡河南下,历尽千辛万苦,大迁徙到这个地方,看中了这里虎狼出没,野兽遍山,就居住了下来,以打猎为生。1980年代,人们虽然勤劳,但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我家四口人,住的是茅草叉叉房、土墙房,吃的是野菜,有上顿、无下顿。祸不单行,一场大风沙掀倒我家的窝——杈杈房,一家人包成团哭了好几场,死都想过。是文朝荣老支书,扶着我说:“房子倒了不怕,还有我和村民在,有我们,你的房子永远不会倒,我和村民会帮你把房子修好,还给你一个崭新的家。”经过七天的苦战,文老支书和十多个村民吃着自己的饭,建好我家住的房。后来,远方的好心人刘子富(后来才知道他是记者)来我家,爬上楼,其实不像楼,是几十根木条搭在楼枕而已,下楼来,看了看我家甄子,黑糊糊的,刘记者看了看我,摸了摸我的肩膀,说“可怜!可怜!真可怜!”流着泪水,离开了我家。

海雀的山美、水美、寨子美,人更美。穷山饿水的海雀已成为历史,这是安美珍老人的肺腑之言。之后,我去了附近的村子转了个遍。走过一个个美丽丽的寨子,穿过一片片深深的林,我内心涌动着一股热流,这热流穿透云彩,穿透时空,与海雀梁子一起记述着……

“苦”是海雀人的记忆,“勤”是海雀人的一生。安美珍老人是其中的一分子,像她一样的海雀人很多很多。海雀人不会忘记过过的苦日子,不会忘记自己那双勤劳的双手,更不会忘记老支书文朝荣一生与命运的抗争。海雀人“苦”过,“哭”过,但海雀人不怕苦,在苦中战天斗地,在哭中慢慢的露出微笑。因为“苦”,因为“哭”,文朝荣带着忍饥挨饿的村民爬坡上坎,一次次在劳作中忘记那种苦的味道,拼了命一起上山,一起种树,播下绿色原野,播下生命的希望,走出“天点灯、风扫地,有上顿无下顿、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山上光秃秃,山下无好土,种一坡收一粒'”的困境,走向富美苗乡。

海雀风景独好,处处山花浪漫,处处绿树成阴,处处小鸟鸣唱,处处溪水畅游,处处金果挂枝头,处处笛歌悠扬。200多户人家,单就采摘松果而言,每家一年摘青松果20000多斤,收获就是20000多元。家家户户住上了漂亮的小洋楼,喝上天然的矿泉水,吃上白白的大米饭、可口的可乐猪。

要回家了,依依不舍的走过寨门口,又遇上了老人。她握紧紧的握住我的手说:“我能活到100岁,不是我命长,而是这里的环境好、空气好,土地好、水质好,还有这么个好的社会、好的国家。这是我一生修来的最美好的生活向望,以后的生活一定会更好,海雀村会变得更加富美。我虽然老了,但身体还硬朗,耳聪目明,想多活几年,好好的活着,看看党给我们带来的雨露和阳光,看看我们海雀的发展。”

苗族百岁老人安美珍,用心记录了海雀的发展,老人又一次完完整整的映射出海雀从苍老到年青,从贫穷到富美的历史变迁。

齐鲁文学2018年度奖

《齐鲁文学》投稿须知

《齐鲁文学》(季刊)是齐鲁文学杂志社主办的刊物之一,分别是【春之卷】【夏之卷】【秋之卷】【冬之卷】。以“时代性、探索性”为办刊宗旨,发掘和推出了一批中国当代诗人、作家,名篇佳作如林。富有时代气息,可读性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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