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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进红作品:摩的故事

 渭南文坛 2020-08-06

· 摩的故事 ·

作者 雷进红 

十月的古城西安,秋意正浓,傍晚时分,一阵微风吹的梧桐树叶四处飘扬,位于解放路的14路公交站牌,虽然写着火车站,但离车站甚远、是最后一个站牌。也是摩的最多的地方。我跑摩的好多年了,一直把这里做为根据地和其他摩的司机也熟。

宽阔柏油马路上,一辆崭新的红色125摩托车驶来,来人是一张陌生面孔,脸色黑红,目光炯炯有神,穿一身军装,不新,但很干净。这辆车停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等活,我,富平,丹凤,大力等车好像商量好一样,一下围了过去,包了饺子,其他车来来回回,都拉上人了,这辆车始终没动。这天晚上,这车一直没拉上人,最后拉了一个,是我们都不拉,因为价位低的走了。我想这车肯定不来了,谁知,第二天这车又来了,还是那样任性。我和富平商量,由他打掩护,分散这人的注意力,我把一个鞋钉放在这车后轮前边。

等了半天,终于来了一位年轻姑娘,说:“师傅我去上海,到火车站发现忘带手机了,再有30分钟车就开了,你拉我去钟楼附近的印花布园小区,我取个手机,咱再回来,钱我多给点,但速度必须快。”“给贰拾元,保证不耽误你。”“好!一定要快。”应声上车,只听“噗呲”一声,后轮压上钉子。这黄军衣满脸无奈,只好让坐别的车。

这是个来回座,而且价钱也好,我当然不让,立马驱车上前:“姑娘,坐我车,保证你按时回来。”“嗯!”我一阵窃喜,要不放钉子,也轮不到我。当拉回那姑娘,远远的看见,黄军衣,脱掉外套,蹲在地上,正在补胎,熟练程度,不亚于专业。这家伙还自带工具,小工具放箱子,气管绑在保险杠上。还真行!是个内行。

        下半夜,位于火车站附近的解放百货大楼,比起别的建筑高了许多,在霓虹灯照耀下格外显眼。门口的房檐下,大约有30多个平方,白天热闹非凡,夜晚大门紧锁。我们这些摩的司机,每晚没生意时,便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大聊一阵。要不就打起拐3红桃4,如果下雨也会在这。国家大事,小道消息,桃色新闻无所不谈。

秋天这雨说下就下,一阵凉风刮过,刚才还好端端的天,忽然就下起来了,雨虽然不大,却凉嗖嗖的,大家像往常一样纷纷驱车,来到解放百货大楼,一边避雨,一边闲聊。这些摩的司机,相互原来不认识,来自全省各地,是哪个县的,我们就喊县名。丹凤来自陕南丹凤县,个子高,脸色红,人老实,有点笨,穿衣也不讲究,卫生也差。说话结吧:“前,前二天,拉,拉座,拉了一个三原县的,送,送到地方,人,人跑了,问,问他爸要钱,他,他爸说没钱,给,给了半袋包谷糁。”说完,大家一阵哄笑。有人说:“丹凤,听说你上回,从歌舞厅拉了一个小姐,要了8元,到地方小姐说没钱,让你摸奶,说好摸一个,你个二货,一下摸了二个,还倒贴了8元。”人群又是一阵大笑。丹凤红色的脸庞更红了,憋了半天:“别,别胡说,没,没有的事!造,造谣。”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14路和240路公交车,站牌是一个,但方向却不同,14路走的市内,是条繁华线路。而240路是一条市郊线路,通往有名的白鹿塬。思源学院,海堂学院,体育学院,好几座大学都在塬上,240路主要拉学生。晚23点,已无公交车。贵阳到西安的火车到站,已无人迹的车站广场,又涌出一股人流。出租车,摩托车,主动出击:“师傅,要车不?”大多数车,都拉上满意的座,相继离去,车站人又少了。14路站牌下,剩了两辆摩的,我和黄军装,也剩下两个乘客,象父子俩,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但这两人还不死心,一直向前张望着。我是个急性子,就主动问:“师傅,你们去哪儿。”年龄大的中年人说坐14路,去吉祥村。年青的则操着浓重的四川话说:“坐240路,老家是四川广元的,在思源学院上学,在路上让小偷把钱偷完了,现在身上只剩个公交钱。”这个没钱,肯定拉不成。我问那个中年人要价15元,人家只给10元,费了老半天劲,最后12元搞定。我走时,发现黄军衣把那学生也拉走了。这条路15公里,还要爬坡上塬,少了20元没人拉,这家伙也不知要了多钱,明摆着学生没钱,难道学雷锋?

随着时间推移,这黄军衣和大家都混熟了。黄色衣服是南郊李家村人,姓李,是一名老兵,转业后在西安一大型企业,后来这家工厂亏损,职工纷纷下岗,为了生活,老兵无奈,也跑起了摩的。问道拉思源学院学生的事,才知道他是赊账坐车,学生说下回在车站碰到再给。这老兵的心胸就是宽广,会有下回吗?

非典那年,一天晚上,大家和往常一样等座,有一男的,带着口罩,来坐我车,说是到昆明路,谈好价钱,正要走。老兵突然说:“大华,这座你别拉,让我拉,我回家,刚好顺路。”(我在大华饭店上班,大伙叫我“大华’。)我心里想:“你家在南郊,这是西郊,想拉座就拉吧,别胡说了。”我不太高兴,但看他说的那样认真,还是把座让他了。

第二天我才知道,昨天那个人是抢摩托的。不亏是侦察兵,看得细,非典都结束了,还带口罩,说话也不正常。为了救我,才拉了这个座。那歹徒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掏出一把尖刀,从背后顶住老兵:“车子放下,人滚蛋!”老兵从容道:“总得让我下车吧!”说完借着下车一个飞腿,踢飞那家伙,顺手用早就准备好的螺丝刀,顶住歹徒咽喉,夺下尖刀,送往派出所。这老兵真是胆大心细,不怕危险,勇于承担责任。我非常感激这位老兵大哥,没有他,不知道后果会怎样。

怀着感恩的心情,等座,更等着这位大哥。准备请吃一顿饭,好好叙叙,但这老兵大哥,坚决不去,说:“大家挣钱都不容易,别乱花钱了。”说起昨天晚上的事,他只是轻淡的说:“我是一名军人,又干了多年安保,这是应该的。”我更加敬佩他了,红着脸说:“上次,我不懂事,给你使坏,扎你轮胎。给你道歉!”“道啥歉!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哥不怪你,都是为了钱,再说这事早过去了。”

光阴似箭,又一年秋天,中秋节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这天,老兵大哥说:“大华,我当年蹲猫耳洞,落下了关节炎,冬天跑摩托受不了,我有个战友在南方,让我冬天去他那拉摩的,那边价好,过了冬天再回来。”“好是好,那摩托咋过去?这么远,骑过去太累。”“没事,长途汽车上一架,多买一个人的票。”一听大哥要走,真有点舍不得:“那边城市你不熟,最好不要去,这边穿厚点,带上护膝,保险杠上装个纸板,挡挡风。再说大家,还想听猫耳洞的故事。”“那我以后回来再给大家讲。”老兵一贯说话严谨,看来是留不住了。

这年冬天特别冷,遇到了几十年,看不见的雪灾,雪一场接一场的下,大街上白茫茫一片。车辆很少,摩托更是罕见。望着窗外的雪花,想到异乡的老兵哥哥,或许他今年去南方,去对了。从电视上看,南方也下起了冻雨。

春节过后,雪终于停了,路也干净了,14路站牌下,又恢复正常。突然,一位年青人,塞给我伍拾元钱:“师傅,麻烦你把这钱,一定转交尾号0231的车主。”我一听,这正是他的车牌。“没问题,但他最近去南方了,回头我一定给。但你得说清楚,你是谁,怎么回事。”“是这样,那年我在思源学院上学,晚上是这位师傅送我上塬,当时没钱,说以后给,那天晚上记了你俩的车牌号。我现在外地工作,来西安出差,顺便把这钱还了。”“那你这钱咋还给多了?”“当时说二十元,但都这么多年了,再说我现在也挣钱了。就当是利息加感谢费吧!”我一阵无语,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春天来了,大地回暖,各种花木都竞相开放。就是没有老兵哥的影子,我一直等了好几年,也无音讯。或许在南方找到合适工作,或许在哪儿上班,忙于工作。总之,到现在都没能还上钱。最后留下遗憾。

2009年,我离职回乡创业,8年摩的生涯结束。虽然我已经换了两辆汽车,但仍然保留着那辆宗申125摩托车,它已经不是单单的摩托车了,它已经和我融为一体,成为不可割舍的一部分,现在再也不用起早贪黑,不须要再用摩托,但是每每看到那辆承载我多年人生的摩托车,我依然不能忘记曾经的岁月。

作者简介

雷进红,长寿塬北雷村人,毕业于丰原初中。先后在西安市饮食公司东关南街加工厂、云阳楼餐厅、大华饭店中餐部、樊记腊汁肉加馍中心厨房和大华饭店东小吃工作,二级厨师。现创业于龙尾坡口,十八盤农家乐酒店。《渭南文坛》特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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