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渭南文坛 | 闫芙蓉：当老师化身主播后

渭南文坛 2020-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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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闫芙蓉

大年初一早晨乘飞机从南亚飞回咸阳机场，所有人都戴上了口罩，机场安检森严，查体温，查行李，由于新型肺炎冠状病毒已进入紧急状态，乘上从机场返回渭南的旅行社派来的专车，一个多小时就到达渭南了，街道上冷冷清清，这可是大年初一呀，平时吵吵嚷嚷，人来人往，人拥挤，车堵，是常有的事，今天只有三个胆子大的小摊贩，摊位前无人，他们三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聊天，任由餐车的小吃冒着热气。我只看了一眼，不敢逗留，在小区西门口下车，急匆匆的回到家，放下行李，想从南门出去买点东西，但南门已经封了。

正月初三要给高三学生上课了，并且只能用手机讲了。

利用初二这一天的时间，我把自己总结出来的每个考点的思路，答题要点写在记事本上，把每道题的答案拍成照片，准备好之后等待正月初三上课。

早晨起来打开手机，陕西省疾病防控中心发布：进入一级防控状态。形势严峻。

八点上课了，我在手机上查看孩子们都到齐了，开始上课，先发出知识点，解题思路的图片，留两分钟学生看，接着我发语言分析讲解，让学生按照我的方法把选择题发在群里，我检查是否选对了，有不同意见学生可以发语音，也可以打字。文言文翻译题，让学生直接将译句发在群里，我用语音点评，每道题讨论完，我都将答案发在群里，供同学们参考对照。就这样用语音上课，上了一天，我对着手机说了一天的话。

门外静悄悄的，仿佛羲皇时代一般，没有任何声响，耳朵里只是我的耳鸣声。如果外面有人走过，听到我的讲课，肯定以为这家里有一个神经病。

一天下来我讲了四个内容，古文、古诗、文学作品阅读、作文审题，同学们发言积极踊跃，不懂的，立即会问，我一一作答，和面对面教学一样，只是看不见学生的脸。

上完课后，我嘴唇发麻，肩膀疼，累极了，但心情是愉悦的，必定是一次新的尝试。

冷不丁，我就第一次成了手机主播。

情况更紧急了，学校原计划初五晚给老师培训的，但初三下午就进行了，当时我正在手机上上课。

初四参加学校的教师培训，第一次在QQ上参加会议，认真聆听培训老师的讲解，操作步骤讲的很详细，把讲的内容作为文件发在群里，教师可以反复学习操作过程，我怕自己忘记，就把操作过程抄写在笔记本上，笨鸟先飞嘛。

接着是要下载两个文件，我先下载了一个，第二个无论如何也下载不了，弹出一个窗口：机器需要更新。原来我的电脑老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就居住在繁华区域，买东西最方便不过了，可是有禁令，家家商店都关门了，我担心极了，就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主管领导，领导很重视，派专人把我接到学校，给我换上学校的电脑，并装上要用的文件，教我怎样使用，我已经有几年不动电脑了，有些键我都不知道它的用处。

非常感谢王博老师，用视频通话指导我操作，告诉我上课要用哪些键，并远程指导我下载幻灯片文件，告诉我怎样制作幻灯片最快捷，没有任何不耐烦。

我又开始紧急制作幻灯片，把我原来计划上课时在黑板上写的内容，都制作成PPT，这样在讲课时有需要，就给学生展示出来，分享的屏幕漂亮，清新，美观，学生可以截屏，作为资料保存。

为了让上课不出差错，我们备好课还是不够的，还要在网上磨课，讲同一篇文章，每个人讲自己备的课，然后互相评课，取长补短，有时磨课要磨到晚上十一点，只磨课还不算，领导们还要把关，再听一遍老师的课，并提出指导性的意见。同事们乐此不疲，没有人喊累，有什么问题在网上讨论，达到共识。我看不到同事的脸，只听到他们讲完课后爽朗的笑声，我看不到他们的疲惫，只感觉到他们做好事情的激情。

正月初七就有了高中语文课，那是我的课。

早晨七点五十我点了分享屏幕，查看学生都进入之后，八点整：“同学们，早上好，欢迎大家来到华清教育线上平台，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闫老师。”接着我讲了使用电脑的操作方法，使用手机的操作方法，并且讲了上课的几点要求。课程是接着年前的课进行，先复习年前所讲的答题思路，答题技巧，然后进行今天的内容，讲文言文时，我让学生把选择题的答案发在QQ群里，然后我点评对与错。遇到翻译题，学生可以把答案写在纸上拍照发在群里，也可以点击发言，整个课堂很活跃，快下课时，我让学生互动一下，这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图形，电话会议图形，邀我加入，我看有十九个人已进入，以为是上级懂电脑的人的旨意，我也就进入了，说完话我出来，重新总结这一课所讲内容时，学生既看不到屏幕上的内容，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好在已到了下课时间，这是一个小插曲，令人不快的小插曲。

下课后，我把这个问题反映到学校大群里，一时间我成了重点关心的对象，有一种声音是让我去学校，让人指导我上课；一种声音是派专人辅导我。关爱罩住了我，我心里是压力山大啊。

这时，一个亲切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闫老师好，加我QQ，咱俩建立一个群，让我看看你的问题出在哪儿。"

是我们语文组王文凤老师，我加了她QQ之后，她说：“你现在再操作一遍，让我看看。"

我就把刚才上课的流程操作一遍。她说：“对着呀，你没有错。"

我说：“刚才课程将要结束时，有一个会议窗口，邀我加入。”

她说：“我知道了，就是这个会议窗口的问题，你讲课时不要进任何窗口就好了。"

然后她又对我说：“闫老师，我也是刚才上完课，这会没事，把你的幻灯片发给我，让我帮你修改一下。”

她用分享屏幕的方法，一边修改，一边讲着修改的方法，她讲的具体易懂，具有可操作性，一下子让我回忆起在瑞泉中学上班时，学校对老师的电脑培训。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全校老师坐在电脑室，人人面前有一台台式电脑，在教室的前边挂着白色的屏幕，戴着眼镜的电脑老师一步一步的操作，都能在屏幕上看得到，电脑老师讲了怎么样制作幻灯片，打字的几种方法，选择字体，选择颜色、行间距。设置字的出场，设置背景等等，都给我们讲过。王文凤老师这么一讲，我想起来了许多操作方法。

正月初八上课时，分享完屏幕后，我告诉学生们：“同学们，我们厌倦在家待着，殊不知这是多少医护人员和病患者的愿望啊；在黎明前夕，我们要抓紧时间不断学习，就像蛹忍受暂时的束缚，待春暖花开时，幻化成一个个美丽的蝴蝶，在春天花香里自由的飞翔。"

我说完之后，静极了，我们开始进行诗歌教学，其间我让同学发言都是：“xxx同学请开麦。”发完言之后，我点评之后说：“请关麦。"而学生发言时，先说：“老师好。"然后再回答问题，我肯定他们的优点，指出不足，学生会说“谢谢老师"，整个课堂文明礼貌，是我以前在线下教学中从未感受到的。

大概是我让他们发言时用礼貌用语“请"，所以孩子也很礼貌了。

看来要想人敬之，就要先敬人，老师是学生的楷模，这话一点没错啊。

以后我上课时，先问好，接着都讲一段人生哲理，不是高大上，不是名人名言，是很切近生活的，是我们凡人能做到的浅显易懂，又能践行的道理。

寒假每一节课都在彬彬有礼的氛围中开始，都在轻松愉快礼貌中结束。

我喜欢上了主播。

从国外回来最担心的是家里没准备吃的，我打开冰箱，冷冻室有蒸碗，蒲城椽头蒸馍，还有农家手工馍——我的最爱。

冷藏室里有偌大一块牛肉——我喜欢吃的，还有其他菜。

又到阳台看看，有几箱苹果，石子馍一袋，还有我走时留下半棵白菜。

心里安稳多了，禁足其间可以不用出去采购了，这都是我可爱的小棉袄在我不在家的时候，考虑大过年我回家没吃的，又没地方去买，专门给我准备的，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有女如此，人生何求？

一位朋友雷女士打电话问我有吃的没，我说：“小棉袄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可能自豪感溢于言表，朋友笑着说：“你真幸福。”

二月十四日过情人节，我的小棉袄给我发来红包，还说：“妈妈，我当你的情人。"当时我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远在蓝田家乡的小侄女打电话问我：“姑妈，你吃啥饭？"

"吃你大姐给我准备的辣酱肘子夹馍。"侄女说：“姑妈，你真幸福。"

我知道这幸福来自于女儿的孝敬，女儿发自内心的爱，女儿把我当孩子一样的宠爱。

每当夜深人静时，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想我前世积累了多大的福报，上天赐给我这么孝敬的孩子？

大洋彼岸的儿子每天会打电话询问我身体情况是否安好？

我只能每晚在佛前点上酥油灯，供上水，默默的为芸芸众生祈祷，为我的孩子祈祷，愿佛祖保佑虚空法界一切众生早日脱离苦海，祛除病毒，保佑我的孩子平安。

我相信：懂得感恩又孝敬的孩子命运不会差，上天一定会眷顾良善之人。

回到家坐在沙发上不到十分钟，我西安的好朋友黄女士打来电话：“回到家没？"

“回到了"

“那你好好休息。"

二十分钟后，黄女士的妹妹给我打电话：“姐，你下楼来，我在你楼口。"

出了楼门，我见她骑一辆自行车，从车上取下礼物给我：“你刚回来，又没准备吃的，这是我做的。"

上楼之后，我打开包装：三个蒸碗，一袋油炸果子。

一股暧意涌入心间，全身都感到温暖，能替你想的这么周到的朋友有几人？

我有这样的朋友。

禁足已经十多天了，病毒还没有退让，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但确诊病例，疑似病例，死亡人数都是上升数字，心里真是万分的担心。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在家里客厅转悠，权当锻炼，也算是给自已身体一个交代。

打开电视，同一个色彩，白衣服，蓝口罩，同一个内容，医护人员抢救病人，每一个画面触目惊心，每一个细节让人落泪，有的医护人员被感染了，有的去世了，亲人都不能见一面。看着看着，让人泪流满面，无限悲凄，想到人活着真不易啊，一个看不见的病毒就这样吞噬人类的生命，使多少家庭破碎了，使多少家庭遭遇灭顶之灾。

关了电视机，楼下传来久违了的声音，爬在窗户上往下看，有两名妇女隔了有两米远的距离打招呼，都带着口罩，看不见脸，这时有一名男子，戴口罩，手里提着垃圾袋，走到垃圾桶跟前扔进去，另一只手拿着纸把提垃圾袋的手擦了擦，把纸扔进垃圾桶才离开，向西门口走去，窗户的正前方对着一条通道，是两座楼间距离，一妇女在溜狗，给狗穿着棉背心，还给狗戴了口罩，转悠了一会儿很快离开了我的视线。

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喂，闫老师，你这会方便吗？我给你送几个蒸碗和水果。"

“不用了，你来对你不安全。"

"没事，我保护好自己，我开车。"

大约十多分钟，他又打电话说：“闫老师，我已到你门口，把东西给你放下。”

我戴着口罩，手套开了门，他距离我有两米远，我不敢让他进家来坐，他也不敢进家来坐，总怕对我不好，然后他就按了楼梯的按扭下来去了。

“记得给手消毒。”

他说：“车里有消毒液。”

他回家去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慢怠了这孩子。他冒着风险给我送吃的是不容易的，当时小区已经封了，出进要有通行证的，好在他有通行证。

估计他回家了，我给他打电话：“等疫情结束，我请你和你媳妇吃饭。"

多好的孩子啊。

居家已经半个多月了，我也没有通行证，也没出去买菜，把土豆和已经长皱纹的红萝卜蒸麦饭。刮去土豆皮，切条，红萝卜也切条，拌面粉，揉搓，然后上锅。

想想这红萝卜、土豆、白萝卜，还是正月初七那一天，小区物业送来的免费的蔬菜。当时听到有人敲门：“给你送蔬菜来了。"我应了一声，戴上口罩和手套开了门，那人已不见踪影，只见一大塑料袋蔬菜放在门口，我用戴手套的手把蔬菜袋提进家门，直接放阳台上通风，接着把手套放在门外，进门又去洗手，用肥皂反复搓洗之后，才把口罩摘掉。

突然听到楼下有吵嚷声，往下一看，一大卡车上有半车厢的蔬菜，装在袋子里，工作人员都带着白手套，提着蔬菜给一楼挨家挨户送蔬菜，他们防护措施也做的很到位呀。

从一楼靠近路的单元里出来一位男性，和工作人员争吵起来，戴着口罩直往前扑，好像要打工作人员的样子，工作人员也不退让，也往前冲，其他人又不敢往跟前走，怕距离太近，这时警车到了，有两位警察出来站在两人旁边，一单元出来了一位妇女，把那位男性拉回家去，那男性边往回走边回头骂骂咧咧的，工作人员又追上去，警察喊住了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争吵，人家把蔬菜都送来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小棉袄打来电话，给我送100个冷冻饺子，让我去小区门口拿。

我又戴上口罩、眼境、手套。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隔着铁栅栏，小区门卫伸直一只胳膊阻止我出门，孩子递给我一个红色的袋子，又递给我装着白菜和葱的塑料袋，我扭过头就回家了，门口人来人往，不敢多待，我叮嘱孩子注意安全，快点回去。

出了电梯先扔掉按电梯按扭的手套于垃圾桶里，进家门用消毒液给鞋底消毒，然后给手消毒，再用肥皂洗手。

出去一趟胆战心惊，太麻烦了，也不想出去了。

除冻饺外，孩子还送来蒸碗、油心角角馍、调料，还有卫生纸。

想的可够周到的啊。

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受病毒侵害的人数还在持续增高，真让人心忧。

每天起来的必修课，就是站在窗前，看看蓝天，看看天边那一抹红，看看小区院子里的树。

静，静极了，没有风声，没有鸟鸣声，没有人语声。一切都还在酣睡中，汽车也睡得正香。

做了几套操，微微出汗，泡了生姜、红茶、红糖茶。抱着电子书继续读，是高建群的《统万城》。

去年读完了他的《最后一个匈奴》《大平原》，感觉写得有气势，情节跌宕起伏。《统万城》写了两个故事：一个是鸠摩罗什的故事，一个是赫连勃勃的故事。一善一恶。鸠摩罗什的父亲叫鸠摩，母亲叫罗什，他取了父名和母名。他是五代十六国时期的一位高僧，是汉传佛教的奠基人。他翻译了二百多部佛学典籍，我喜欢的《金刚经》就是他翻译的。

我正被他历经磨难，矢志不渝，弘扬佛法的精神感动着。他的不同凡响的出生，他的国家灭亡，受尽凌辱，他被逼迫结婚，而妻子又怕影响他的声誉，咬舌自尽在渭水边，特别是看到后秦一个将军让他骑瘦牛，骑怪马折磨他，多次从牛身上，马身上摔下来，昏厥过去，他仍要弘扬佛法，我为他的遭遇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任何一个青史留名，让后人景仰的人，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往，可他们把这些当蛛丝一样抹去，在他们的文字中不留痕迹。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闫老师，你上课没？"

“没有，在家看书呢。"

“那我马上过来，给你送一些蔬菜。"

她是我很好的朋友，长的漂亮，心底善良，很有修养。

正月初八那天，她给我打电话：“闫老师，你还需要什么东西吗？口罩、84消毒液？"

“不要了，谢谢你，这些我都备下了。"

“需要啥你尽管说，你抵抗力弱了，跑腿的事让我去干。"

我急忙戴上口罩、手套、眼境，走到小区门口，她已在那里等候了，远远的看见我，就抱一个纸箱子过来，递给我，我看不见她，只能看见她会说话的、美丽的大眼睛，还有她穿着淡粉色的大衣，充满活力，是春天的气息。

我抱了一箱子的爱回到家中。

清晨，看着窗外的亮光，我知道新的一天来临，翻着手机，朋友每天的“早安"如期，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是一道暖阳，病毒隔断了人和人的来往，但从未隔断爱，我沐浴在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