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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作家||【在报恩寺广场喝坝坝茶】◆江剑鸣

 齐鲁文学 2020-08-06


者简介  

江剑鸣,男,四川平武人,高中退休教师,四川省作协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以乡土散文创作为主,出版有散文集《境界》等三部,小说集《一路风尘》一部,曾多次获得省市级奖励,并有作品入选高中语文读本。

在报恩寺广场喝坝坝茶

晚饭后,我们几个老同学,到报恩寺广场,陪成都回来的同学老李一起喝茶歇凉。广场上空,蓝天如洗,碧空深邈,小城四围,满目青山,烟轻霭淡。

老李已经四十年没有回来了,这次他回来参加同学聚会,大家都快不认识了。毕竟过了四十多年,都是六十几岁的老年人,满面沧桑,两鬓斑白,与当年的小青年模样判若两人。谁敢不服岁月的锋利刻刀呢?

近些年,我常在广场喝坝坝茶歇凉。喝坝坝茶是四川人闲适生活的一道亮色。报恩寺北巷有好几家茶摊,几把塑料躺椅,几张小茶几,摆在巷口,就是一处上佳的休闲场所。当初,五毛钱一杯,上好的本地炒青。如今,四五元一杯,也不算贵,仍是上好的炒青。夏天的傍晚,或者冬天下午有太阳的时候,我都来。喝茶可以静心明目,醒神爽气。喝坝坝茶经济实惠,还可以尽享夏日的凉快或者冬日阳光的温暖。

老板,来几杯!我大声吆喝。

大家一边寒暄,一边品味炒青的醇香,我们一边欣赏着古寺广场上夏夜特有的热闹。

每到傍晚,报恩寺广场便是龙安城最热闹的地方。两拨广场舞,分别占据广场的西南角和东北角,呈对角角力状态,大功率音响,此起彼伏,烘托着广场热烈气氛。简单得像广播体操一样的动作,被中国老太太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与其他城市广场舞不同的是,有一批白马妇女,也在其中,常常还跳白马人擅长的圆圆舞。一批稍微时髦点的女士们,在西北角上练习传统的舞蹈,新疆舞,藏族舞,或者杨丽萍,动作比广场舞更舞蹈一点。东南角常常有学生在兜售旧物,过时的玩具,芭比娃娃,八音盒子,笔盒子,车笔刀,或者还有几盆小金鱼,算是一个特小规模的跳蚤市场。老人们聚集在广场中间两尊经幢跟前的护栏旁,抽烟,闲聊,开玩笑。妇女们带着小孩子在广场上逡巡徘徊,滑滑轮溜旱冰骑自行车和滑平衡车的大孩子们,在广场上穿梭游弋。广场舞高分贝的音响里,偶尔也伴奏几声小孩子摔了跤的哭叫声:“哎吆,哇——哇哇——”广场南北两端的花台里,数十株高大的银杏树,夜晚,在射灯作用下,婷婷玉立,五彩的身影,陪伴着广场上的一切。灯光映在广场的大理石地面上,泛起银色的或者金色的光芒,辉映着人们五颜六色的衣服,渲染得广场上五光十色。银杏树后面,南北两条小巷子,有商店、餐饮店和儿童游乐场,商店也卖儿童玩具,前边摆一溜儿机器,打珠珠,打金鱼,坐摇摇车,孩子们一派欢乐。

广场东面,是停车场。停车场外是大街。大街上车流如梭,偶尔鸣一声喇叭:“嘀嘀——”这条街道,现在叫报恩寺街。面对报恩寺正面的楼房,除了一家名叫“迎恩”的宾馆外,楼上是居民住户,楼下是商店,配合旅游营销本地土特产品,木耳、香菇、天麻、茶叶、龙安老腊肉。有时候,生意还挺红火呢!几十户做生意的老板中,有俩是我的学生,一个姓熊,一个姓何,如今都开着大奔呢!街道上汽车多,人也多,春夏秋冬,人们穿得五颜六色,但从服饰上,你已经不可能分辨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是乡村的还是城里的。

此时,距街灯亮还早。远处的东山上,或者还有夕阳返照的余晖,像一抹油画。高高的天空上,或许已经挂上了星星月亮,默默地欣赏着小城的热闹。报恩寺山门翘檐上的风铎,时不时也凑热闹:“叮当、叮当——”彰显着古寺的存在。此时,占地几十亩承载着数千人活动的方形广场,就是县城人气最旺最热闹的场所,县城的中心地标,最能展示县城人精神面貌的文化休闲场所。

看到眼前的一切,老李一个劲赞叹:“不错!不错!”利用这次同学会机会,老李重返他的第二故乡,感受到了他离开后这几十年古城的变化,一个劲儿点赞。

马同学说:“一个城市,如果没有这样的广场,没有聚这样的人气,那就会是一座死城。”马同学曾经担任过县政协副主席,在我们同学中最有威信。这次同学聚会,他是召集人。

报恩寺的山门高高矗立在广场西边。这是“佛在西天”思维的建筑。传说是皇宫,但中国的宫殿,都讲究坐北朝南呀!山门前的那对狻猊,昂头东向,默默地注视着广场上的所有人和发生的所有事。但它俩缄默不语,一个姿势护法,坚持了将近七百年。

我们继续品茶。我问:“谁还记得,我们喝茶的这个地方,四十多年前,是一个公共厕所?”一句话,把大家都引入了回忆。

四十年前,这里并没有街道。我们此时喝茶坐的地方,是龙安老县城的东城墙豁口处一个公共厕所。那其实是蔬菜社灌菜的粪坑。报恩古寺宣扬佛法,蔬菜社生产菜肴,二者结合,精神物质皆有,很接地气。当然,那时候谁也想不到几十年后我们会坐在这里喝茶呢!

1975年,我进城读书,学校借住在报恩寺里面。我们在万佛阁里面上课,却要在寺外一处名叫小春坝的荒河滩上正在新建的校舍去吃饭。那时候,寺庙的大门封闭着,我们从西北角上一道小门出入,每天往返三趟。从小门出来,沿着与清真寺相邻的一条小巷子向东,来到山门外狻猊前,下一道高坎,就到了广场。那对狻猊前边,有一条土公路,南起武庙口,西至县农机厂后北山脚下。公路仅能通过一辆解放牌卡车。当然,那时候,每天很难有几辆汽车经过,也很难走过几个衣衫褴褛的行人。有时候过一辆拖拉机,扬起一股柴油的黑烟,卷起一阵灰土,罩过狻猊的头,飘向山门,飘向寺庙的红墙碧瓦。狻猊护法,却挡不住这般尘埃的肆掠。我们从荒草丛生的广场中央,斜向东北前行,经过臭烘烘的公共厕所,穿越城墙豁口,过东城墙外的土路,再过小河沟上一座小桥,才能到达新校舍的食堂。其时,除东城门正在拆除中,东城墙已经基本毁坏殆尽,只余下一截一截的断墙残垣和许多豁口。那条小河沟,是涪江分的汊,像是老城的护城河,由南向北,再顺北山而东,在接官亭处,与涪江主流汇合。中间围出一个河滩,叫小春坝,数百亩沙滩,现在成了龙安城最早的开发区。据说之前小河沟的水流很大,可我进城时,已经只有钵碗大一股脏兮兮的流水了。

那时候,东城墙外面的土路,不平,不宽,仅仅过一辆大拖拉机。天晴时,我们从小春坝吃饭返回,遇着拖拉机轰隆轰隆一过,一股黑烟从我们头顶飘过,随即是滚滚烟尘弥漫,令人无处躲闪。土路外面是小河沟的斜坡,倒满了建筑垃圾和城里人的生活垃圾。遇着吹大风,纸屑塑料袋便放起风筝。遇着太阳大,天气热,苍蝇成群,老鼠乱窜,垃圾堆臭气熏天,直往鼻孔里钻,令人无法拒绝。下雨时,小河沟的水流,卷走许多垃圾,烂白菜帮子、洋芋红苕皮、破布筋筋。正好我读到老舍的作品,就老是联想到一个词语:“龙须沟”。那处堆满垃圾的斜坡,如今已然矗立着一长溜楼房,就是广场对面做商店的这排楼宇。东城墙外窄窄的土路,四十年后,已然是四车道的大街,依托着报恩寺,依托着广场,保持着平武县城最繁华街道的荣誉。

1949年前的报恩寺前是个什么样子,我不知道。1979年前的报恩寺前,我记忆深刻。一个荒草萋萋的土坝子,那时候叫新广场,有别于老城里另一处已经早已不存在的“老广场”——据说是1949年以前老城中间东风路口的“民众教育广场”。广场上长满了巴地草,不深,但我们走过,霜露或者雨水夹带着泥尘,一定会沾湿裤腿,弄脏鞋子。下雨的日子,积几个大小不等的水潭,不小心滑到,就会摔一身泥巴。西边狻猊前的高坎,后来建成一道阶梯,十来级台阶。台阶跟前是两个土坝子篮球场,有时候有几个青年人在打篮球。山门南侧高坎上,有一株高大茂盛的皂角树,树下建筑了一座露天灯光篮球场,可容两三千人在水泥台阶上观看一年难得有几次的篮球比赛,更多的时候,用来召开各种内容的群众大会,农业学大寨,批判邓小平,公审各种罪犯。直到九十年代,那灯光球场才被拆除,还了一个完整的大广场。东边,依托老城墙,曾经建了一座人字形房顶的舞台,据说六十年代末造反派的文艺宣传队在这里表演节目,或者用来召开群众批判斗争走资派的大会。人字形房顶处,泥塑着一个大红五角星。五角星当时很流行,很有象征意义。舞台左右的大框帘上,用红色油漆书写着两句当时非常流行的伟人语录,一边17个字,一边19个字,并不对称,但有人说那叫对联。我进城时,看到的已经是破败颓圮的水泥台子和摇摇欲倾的人字形房子,孤独寂寥地戳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那些红色的五星和文字,笔画剥落,油漆褪色,一派凋敝景象。直到现在,我都认定,任何颜色都不会一层不变,因为时间的威力十分巨大。舞台左右,各有水泥台阶,可能是模仿天安门左右的观礼台。那时候,我们星期天下午,曾假巴意思地拿本书,约三五个同学,去那台阶上晒太阳,混时间,美其名曰看书学习。因为穿得太破旧,我们不好意思去大街上破坏风景,只好躲在没人处度周末。几个穿的破旧不堪的学生,居然也成为这台子上的一道风景,虽然那时我们还没有读过碧野,不懂得人也是风景的审美理论。广场上没人欣赏这道我们“煞风景”,只有寒风栖栖遑遑地刮过。蔬菜社的社员只埋头劳作,没有谁瞅一眼我们。荒草萋萋的广场上,很难看到逗留的行人。偶尔经过一两个衣裳破烂脏兮兮的老年人,背一个篾背篼,背篼里是北山拾来的树枝柴火。我们一般坐在舞台左边,因为右边距离公共厕所太近,那破破烂烂的厕所和半边露天粪坑,臭气熏天,不得已路过可以,但绝对难以久待。那时候,即使是神算子,也绝对描绘不出今天的报恩寺广场的模样。

两尊经幢是广场的正中。石经幢上面雕刻的经文已经模糊漫灭,难辨横竖,只有两根六棱石柱和石柱顶上两个桃形石球,还彰示着佛教东渐那阳刚的符号。1975年冬天非常寒冷,北山脚下的桉树和竹子都冻死了许多。在一个很难得晴朗的下午,我曾经站在两尊经幢之间,放眼西望,近六百岁的巍峨雄壮的报恩古寺,红墙碧瓦,飞檐翘角,横挡着龙安城西边老团山和山上快要落坡的夕阳。再转身东望,红五星的尖尖屋顶,戳进了飘着乌云的天空,挡住了龙安城东边龙凤山和山上一抹斜阳的残喘。

停车场外的街道,过去属于老县城界外。直到九十年代,小春坝的单位或者个人安装有线电话,每部都还要向电信局另外缴纳一千多元的界外费。时事移位啊!现在,龙安城由东皋新区、汇口新区和老城区三大块共同组成,报恩寺街只是老城区中间小小的一个段落罢了。

1976年到1977年,老城墙已经拆毁的差不多了,东城门还正在被拆除。我们参与了拆除东城门的行动,那时候绝没有想到我们是在搞破坏。东门原本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迎晖门”,意思是迎接东方朝晖,包括浩荡的皇恩。上级要我们把老城砖背去建设影剧院,说是让封建糟粕为人民所用。城墙里的夯土,背去小春坝填屋基。我们饿着肚皮背砖,心盼着不久后可以在影剧院里面看电影。我们饿着肚皮背黄泥夯土,心盼着将来可以住新房子。有着七百多年历史的明城墙,如今被看着宝贝的文物,当时就让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一锄头一锄头挖垮,一背篼一背篼地背走了。如今,龙安城的明城墙,都只存在于老年人的记忆里和县志书的册页里了。可惜呀!古老的城墙拆毁了,主管单位用灰色火砖,砌了三方单薄的围墙,围住一园荒草,巴地草、苦艾、青蒿,仿佛怕它们一夜之间逃跑到哪里去了。荒草里的蟋蟀和青蒿上的懒蝉,每天都用他们“蛐蛐蛐蛐”和“吱啦吱啦”的歌吟,拜谒寺庙里的菩萨。经幢跟前,有时拴几头驴子,“嗷嗷——嗷嗷”,但绝不是在念诵佛经,我敢肯定。

城墙内,从东门往北,有一个县农机二厂,就是传统的铁匠铺集中在一块。后来建成了农行、民政局和一大座商业用房。新广场往北,直抵北山脚下的公路,是城关镇的蔬菜基地。圆滚圆滚的莲花白,大株大株的洋白菜,绿油油的葱子蒜苗,披着白霜,戴着薄雪,无奈地煎熬着那些年的严冬。后来不种蔬菜了,种出了总工会俱乐部、城建局、粮食局车队、建设银行、汽车站、交管站、丝绸公司和一大片居民楼。广场南北两边没有明显的界限隔断。南边是一条小水沟。北边是一条小路,旁边一棵柳树,几人合抱那么大,古老,苍劲,中间已经蛀朽成空洞。树下有一口水井,像北方人常用的那种轱辘往上提水。那井水冬暖夏凉,冬天打上来,还冒着热气呢。与城墙相对,土路以东,那时候除了一个几间平房的骡马店,就没有其他建筑了。现在,有保险公司、妇幼保健院(地震后搬走,建了游客中心)、教工之家、供销社、平武中学(地震后搬走,重建了许多单位),夹杂数十家民居楼和餐饮店,都是洋气的楼房。

这条街上的餐饮店,也是这二十多年发展起来的。我当学生那阵,玉米面稀饭,玉米面馍馍,常常还饿肚皮。没钱买吃的,即使有点零钱,街上也没有卖的。全城只有一个国营食堂和一个大众食店,在东风路口。买吃的要粮票,并且,下午五点钟,全部关门,不再营业。刚参加工作时,有个姓邓的女老师说,今后家庭生活社会化,煮饭洗衣,街上都会有。我认为她在痴人说梦。没想到,才几十年工夫,真的就实现了。街上有许多饮食店,汉族的、清真的,中餐、面馆、小吃,都有。我经常去光顾,家里难得煮早饭,就出去吃,吃米粉,吃面条,吃油茶,或者馒头稀饭,方便得很呢。

1992年,全民经商,报恩寺主权单位便把狻猊前的公路堵了,辟通了报恩寺南巷和北巷,筑起了赭红色围墙,在我们此时喝茶的老城墙位置,填了破旧的厕所粪坑,拆除了人字形的舞台,建了一排平房,出租做生意。每天半夜里,附近的居民被做生意的卷帘门“挺零哐啷”吵得失眠。还建了一座高大气派的仿古建筑的大门,收门票,但一年到头,难得有几个游客买票进去参观——报恩寺没有住持僧人,没有晨钟暮鼓,没有缭绕的香火,是纯粹的4A级保护文物,只有建筑意义上绝和巧的审美,不是普通的旅游景点,只值得专业人士研究。至于广场,先是把荒草铲除,铺上了本地出产的青石板,后来换做了水泥地,现在换成了大理石板。2000年后,有个新来的很有魄力的县委书记,要求拆除广场前边的商业用房和南北两边的围墙,还民众一个宽敞的休闲环境。挖掘机一夜轰鸣之后,广场就敞亮了。

城墙外原先那条土路,前前后后几次拓宽,先是铺成泥碎,再是铺水泥,后是铺柏油,再后来铺上了先进的黑色沥青。街道两边,先是栽种了泡桐树,后是改种了法国梧桐,再后来是栽种了一排广玉兰。如今,广玉兰叶肥枝茂,四季浓绿,是街上一道绿色的风景。

古人因牛羊盐巴贸易而集市,防野兽强盗而筑墙,便有了大大小小的城。乡村是海洋,街道是河流,大大小小的城市则是大大小小的岛屿。我们在海洋和河流中游弋,在岛屿上栖息,一程又一程,把生命过程,从青少年游到了老年。龙安县城其实算不得城市,但也不能算作乡村,只可算作城市与乡村的结合,既有城市的基本特点,又带有浓厚的乡村特色。在全国几千个县城里,龙安城算其中古老并且因为报恩寺而有特色的一个。从最早的刚氐道算起,本县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县城迁址此处,有七百多年历史,报恩寺也有近六百年历史,而眼前这条街,才短短四十年,比我个人的年龄还短。我都六十多岁,退休几年了。

说到退休,四十多年经历,生命中的重要阶段,一晃就过了。四十年前的光景,仿佛就在昨天。四十多年前,我在距离县城不足百里的乡下读小学,读小学附设的帽子初中班,然后回生产队劳动锻炼,耕地,担粪,砍柴,插秧,割麦,抬田改土学大寨,教政治夜校,批林批孔,直到1975年十月,才被“贫下中农推荐”上了本县的学校,进了县城。在学校,有幸结识了老李和马同学。那时,我大热天大冬天都只穿一条盖不住小腿的倒长不短的劳动布裤子,膝盖和屁股上补了好几条疤。冬天太冷,就套两间单衣裳,最多不过是加一件养父留给的破夹袄。手和脚全生冻疮,流脓灌水。寒冷和饥饿,令我不得不自卑到尘埃里。高挑瘦削的老李是成都知青,也不过是秋年四季穿一身劳动布工装而已。那工装胸口印着某某公司,明显是他父亲的。哪像今天,我们都穿着一身时髦的T恤,就是冬天,我们也有若干件羽绒服换着穿,再没人穿补疤衣裳了。在生产队劳动时,饿了,就啃火烧馍,渴了,就喝山沟水。哪像今天这样,闲坐在宽敞洁净的报恩寺广场,从容地品尝本地上佳的炒青,享受着美好的傍晚哦!

学校在报恩寺里度过了1975年最寒冷的冬天,1976年春便搬进了小河沟对岸小春坝新建的校舍。涪江新筑了堤岸,小河沟基本断流。校门就建在东城墙外的土路旁边。土路正在开挖,民工在钉人头石,准备铺泥碎路面。1977年初夏,我毕业分配到本城西街一所学校工作。1987年,那学校却搬迁到了小春坝我原来学校的位置,大校门就矗在街道边。从乡村进县城,读书,工作,结婚,退休,我就一直都在这条街上。东城墙外的土路,之前不算街。后来有了街,但无名。再后来,命了名,单位地址写着“解放街130号”。近年,因为报恩寺著名,便把“新广场”改叫了“报恩寺广场”,广场前的街道也改了名,单位地址登记为“报恩寺街49号”。 我老了,但这条街年轻。古老的龙安城,经历了1976年的松平大地震和2008年的“5·12”大地震后,如今凤凰涅槃,焕发了青春。

作为寺庙,报恩寺没有布达拉宫那般著名。我查过资料,全国叫报恩寺的寺庙或者建筑有12处。我参观过苏州的报恩寺,比较起来,龙安城的这座最有特色。它是仿故宫建筑,被誉为“深山宫殿”,涉及白马民族、藏传佛教、土司文化、建筑学和美术学,其历史意义宗教意义和美学意义,目前正在被南京大学等好几所大学专题研究。作为广场,报恩寺没有红场那般著名。但报恩寺广场的历史,也有五百多年了。作为街道,报恩寺街没有香榭里大道那般著名。我查过,全国叫报恩寺街的更不多,除了西安市的报恩寺街最著名外,就算峨眉山市的和龙安城这条报恩寺街了。我亲眼目睹了这条报恩寺街,从无到有的发展变迁,不得不感慨万端啊!像龙安古城这样的城市,像报恩寺街这样的小街,像报恩寺广场这样的广场,全国有数千万。这四十多年,它们怎么样呢?

一个广场,千万广场,一条街道,千万条街道,一座城市,千万座城市,一个人,千万个人中国人,四十多年,我们经历了什么?

四十年光阴,弹指挥间,生活质量和生活环境,天壤之别啊!人生七十古来稀。一个人的生命,之于一座城悠久的历史,四十年,七十年,都是匆匆过客。但一个广场一条街道一座城市的天翻地覆,不得不令人震惊。

我告诉老李,县里正在建设“大报恩文化”,准备依托报恩古寺,在附近建筑感恩堂和报恩堂,引导和教育民众感亲恩,报国恩,培养知恩铭恩感恩报恩情感。目前,前期征地拆迁基本完成,正在招商引资呢。

九点过,夏夜的凉气渐渐袭来,周身的暑热消解一空。音乐声停歇了,两拨广场舞都结束了,广场上立刻安静了许多。热闹总是在高潮之后迎来尾声。曲终人散,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开,经过报恩寺街,散向四面八方,回家休息了。可茶摊上依旧热闹,茶老板为我们续了开水。我们继续品茶,继续闲聊着这座古城,这座寺庙,这条新街,和我们的这四十多年。

老李说:“在走过的几十个县城中,我发现这几十年的龙安县城,变化真的太大了!”

我说:“我是古城变化的见证者。”

我心里明白:一座古城一直在这里,一个广场一直在这里,一条新街在这里生长,一代见证者在这里老去。这就是祖国的变化,时间的力量,时代的进步。

我们不约而同地举起了茶杯,“祝福我们的龙安城,碰杯!”大家不约而同。

——”

那声响,伴着夏夜的凉风,和着寺庙翘檐上的风铎,飘向远处。远处,万家灯火。夜空,繁星满天。明天,又是艳阳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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