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我，经历了一段农村的生活。那时候是集体所有制，乡亲们都在生产队里劳动，每天根据出工集体评定每天的工分，一个工分也就8分钱，这关系着一年的收入，生产队的会计兼职统计，每天一次记录分值，每月一综合，每年一总计，不管忙于耕种的，还是忙于放牛、看果园、养鱼的，分值很清楚，偷懒的分值就不高，大会小会就会被点名，不积极干活的小青年找个对象也难了。 记得一个冬天年前的上午，天寒地冻，村庄里各家各户都在准备过年，劈柴的洗菜的煮肉的，大人都忙碌，放寒假了，孩子也配合干点零碎活，更小的孩子只会偷偷放一个小鞭炮，不等鞭炮响就捂着耳朵跑远了，在我看来很没意思。 七岁的我很懒，啥也不想干，一个人溜达着满村玩，就去了大队的场院，靠近路边坐西朝东一间茅屋，面对一片压平的打谷场，四围都是草垛。走近一看，面对门口，三个穿灰扑扑棉袄的老头子坐在条凳上，围着一个开裂的桌子，腿都靠近桌子下那个热乎乎的烤火盆，他们在忙着生产队一年的盘点。那个年龄大的老头戴着老花镜坐正中间仔细审核着一个本子，两个干瘦老头分坐在桌子两头打算盘。我穿着破棉袄，抄着袄袖子，头上戴着一顶蓝帽子，两个帽耳朵耷拉着，前帽檐里面的纸板折了，帽檐耷拉到额前。 我先是倚在门边观望，戴老花镜的老头从眼睛上边框看了我一眼没吭声，顾自在那里念着199啊，267哇，翻来覆去就是数字。我倚在门边累了，就蹲下来吸溜着鼻涕继续看，看来看去就感觉他们特好玩，尤其那个正中间坐着的老头，一条眼镜腿断了，他用一根棉绳拴着挂在耳朵后面，这几个老头都不理我。一会那个眼镜老头又吆喝起来，三下五去二啊，七去三进一哟。哎呀，看来没完了，这几个老头怎么不理我呢，我终于忍耐不了这种乏味，突兀地站起来冲那三个老头喊了一声“呔！”，只见那三个老头哆嗦了一下，那个戴眼镜的老头一下就火了，挺直身子两眼冒火看着我：“滚!”我逃也似地跑了，只听得那两个老头说：“完了，完了，全错了，这一晌午白忙活了。” 事后多年，我这一捣蛋的动作还是乡亲们嘴里的笑话，原本那几个老头数学就不好，是乡村唯一识文断字的宝贝，他们统计一年的收支情况，已经忙活一上午了，被我一声断喝全部打错了数据，害得他们晚上点了煤油灯熬到半夜，熬去了半瓶煤油，那时候煤油金贵着呢，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还有统计这一说。 等我参加了工作，在沂水县西部大山里的一个军工厂，保密编码是9426厂，生产的是14.7的高射机枪，生产任务都是山东省军工局计划好的。我最初是想干生产，一想到生产枪炮，心里都痒痒，生产出来还能有机会试几发子弹，那感觉很爽。过了实习期，等到分配工作时，我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身板，就只能干车间的统计。每天根据生产进度给职工记工时及进出配件，我感觉很没意义，但我统计数据很仔细。那时候没有电脑，全靠抄录在本子上，一个地方错误，整张纸就得撕掉重新记录，所以怕罚抄作业一样重写，就得很用心。 到了放年假时，我回到姥姥家看外祖父，他是沂水肉联厂的一个会计，五十年代公私合营时，沂水蒋氏家族把自家的肉食作坊和县商业局合资了，外祖父蒋玉铸作为蒋氏继承人，根据公私合营约定，去肉联厂干了会计和统计，长工田八身份是贫农，成了肉联厂第一任厂长。 在吃饭时，外祖父问起我的工作，听到我干统计很开心。当听到我说每月工资63元时，老人很惊讶说：“我干了三十多年才拿40元，你们工资很高啊，可得好好干，这个统计工作一定要严肃认真，可不能错一个数字，甚至一个符号都不能错，有一年我因为点错了一个小数点，为此一夜没有睡，仔细核对才找出问题。这个统计工作关系着生产进度不同期的比例，也是一个考核的参照，更是提供给领导决策的依据，一旦出现错误就会产生大问题。”直到这时我才认识到这一工作的重要性。 1997年春天，为沂水县肉联厂贡献了一生的外祖父去世了，他退休后又被单位返聘回去工作了好几年，一直以严谨的工作态度为人称颂。在他的丧礼上，一位夏蔚镇的张姓老人来送别他，那是外祖父的同事。老人在外祖父墓前说道：“老蒋是我一生的同事，建国之初，沂水县和蒋氏公私合营后，组建了肉联厂。当时沂水县商业局在各公社成立了18个点的肉食组，招进来70名会计和统计，到退休时，只有我和蒋师傅两个人。从建国之处到改革开放前，商业局历年都要查账目查贪污浪费，几十年下来最后只剩下我和蒋师傅，就因为我们始终秉承着严肃认真的态度面对工作。那时候查贪污很简单，工作组趁你不注意将一角钱塞进收款抽屉，当天会账你没有查出来这多出的一角钱，或者你失误造成一个数据不对，给工作造成了计划错误，那么就被开除了，而我们始终严格认真对待，就没有出一点失误。而那68个人先后在历次审查中纷纷落马，可以说一角钱一个标点就毁了一个人的前途，这就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工作态度。”我大为吃惊，一代人的荣辱就系于一种态度，一种贯穿一生的本质。送别外祖父，我获得了一件遗物，就是一个边框磨得油亮的老式算盘。面对计算机时代，我不知这个算盘还有什么作用，也不理解外祖父留给我的遗物代表什么意义。 2007年，我调入电力系统工作，面对电脑一体化办公，我从头学起，不断认识各种电力的构件和设备，不断理解电力运行的各种规律，又一次接触到统计工作。 电力数据统计是直接到达每一户的日用电量，根据用户到整个小区，乃至整个社区的负荷监控，从电厂出线端到客户家中，一条龙监控设备的负荷运行情况，给设备管理提供了可靠的依据，有效地服务于线损治理和窃电排查工作，形成了完全闭环管理，统计工作功不可没。 随着精细化管理推进，数据要求更进一步达到末端，在网络系统形成综合闭环，一个数据的错误就会引发一系列的错误，这就要求统计工作必须正确严谨细致。我所在的岗位需要每天整理两个城区的抢修数据和原材物料的进出情况，提供给单位作为绩效考核依据。在同比环比的核算中，找到增长和消减的原因，给检修工作分析故障区域分布一个标准定位。 为了一个准确的分析，我要到达一线仓库去现场落实具体物料数据。在车辆燃油和里程数据中，就要一一落实出现的不对应，找出车辆老化或其他原因，从而追查出里面存在的问题，随着抽丝剥茧的查询，给管理工作也提供了更加严谨的方法，杜绝了跑冒滴漏。各类数据的统计成了一双监控的眼睛，统计工作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最有意思的是，有一次公安系统在追查一个案件时找到我们单位，需要我们配合调查一个小区的数据，我接到命令后，快速搜集相关数据，很快拿出该小区每户居民的连续两年的供电情况，数据具体到每一户的日用电量，根据数据分析锁定一个面朝大街的洗车店用电增长情况异常，再根据洗车设备的功率，算出其中的疑点，给公安系统提供了参考依据，最终破获了一个长期生产毒品的窝点案件。 从算盘到计算器，再到今天的电脑一体化和云计算，新时代的追梦更需要实事求是地提供准确数据，成为数字化城市管理的强大武器，面对一日千里的发展，统计工作任重道远。 当我再次面对外祖父留下的算盘，看着岁月磨砺的边框，我恍然大悟里面的寓意，统计工作者就是要在一个不可改变的框格下，以进退计量一个时代的进步，那个不可改变的框架就是法度，就是统计工作者不能逾越的规矩，就是实事求是。而珠圆玉润的那一个个算盘珠，就是进退中秉承着一个负责的核心运行，这是做人的唯一标准。想起《论语·季氏将伐颛臾》一文中孔子说的一句话：“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是啊，对于统计工作者来讲，有秉持实事求是的公心就干这项工作，如果做不到，就不要在这个位置。因为这项工作，唯一的标准就是实事求是。 1、稿件内容健康、结构完整、文笔优美、底蕴丰厚。 2、诗歌、散文、小小说、散文诗、文学评论等均在征稿之列。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保留删改权，文责自负。 3、本刊对所录用的稿件保留删改权，文责自负。来稿请附作者简介、通讯地址、联系电话及个人照片，以正文加附件形式（在其它公众号发表过的勿投本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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