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耿伟 公交车上，一男一女在对话，看那模样，两人很熟悉。 “贼要靠防，不是靠抓，知道么？”这话，是男人说的，男人说得洋洋得意，世事洞明的口气。 “防，怎么防？”女人撅了一下嘴“你没听人说啊，不怕贼见着，就怕贼惦记着！” “防不住是吧，那就听之任之啊，反正不能抓！”男人抽了一口烟，更得意了。 “贼偷了你，你还能忍气吞声？”女人嗤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声轻蔑的语气“还听之任之，这话像大老爷们说的吗？” “能啊，比方说昨晚……”男人吐出一串烟圈来，像他话里的省略号。 “昨晚咋的了，你老婆让人偷了？”女人回了一句，很刻薄。 “我老婆啊，她才没人偷呢，她那长相，一般的贼人见了只会退避三分！”男人又喷一口烟。 “贼人不偷她，偷啥呢？” 女人一脸的好奇。 “偷啥我不知道，反正，昨晚贼进我家了！”男人灭了烟说。 “你知道？”女人问男人。 “我当然知道啊！”男人白了女人一眼。 “贼干啥来着？”女人真的好奇了。 “干啥我懒得管，反正不是冲我老婆来的！”男人拿出打火机玩翻跟头的游戏。 “你怎么敢肯定呢？”女人不服气。 “贼只翻我家的衣柜，他没翻我老婆被子就可以肯定啊！”男人乜了一眼女人。 “这么说你醒着？”女人又问了一句。 “废话，不醒着咋知道贼进来了？”男人愈发得意。 “醒着还不抓贼！”女人忿然了。 “抓贼，凭什么，他又没伤害我，我家又没有值钱的东西，累死他！”男人不以为然“这贼主要靠防，不是靠抓，懂啵？” “不懂！”女人回了两个字，她是真的不懂了。 “你要嚷嚷着去抓，贼一怒之下，会如何呢？”男人启发女人。 “狗急跳墙？”女人疑疑惑惑补了一句。 “对，不光是狗，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男人又点燃一支烟“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么？” “可你敢肯定，你老婆心里也好端端的？”女人扬了一下眉毛。 “当然了，她一没有失财，二没有丢人。”男人笑了笑“就算丢了人也丢的是我的人，关她什么事呢？” 女人没话了。 女人怔了一会儿，咬了咬唇说：“女人真是男人身上的一件衣服么？” “不是衣服是啥啊？”男人很自得地吐出一口烟来。 “那你妈也是你身上的一件衣服么？”女人冷冷地吐出这句话。 男人愣了一下，正思考如何回答呢，公交车猛地刹了掣，男人没抓住扶手向前倾了过去，衣服被旁边座位上的挂钩带了一下，哧啦一声，露出了男人的羞处。 男人没防住会有这一变故，脸一下子红了。 “有些事情，是防不胜防的！”女人奚落了男人一句，从容地下车去。 男人的脸上紫了又红，红了又紫。 下 来
刘局长要下来了，下来是简化语，就是退居二线，从领导岗位上下来。一年前，组织上找过刘局长，告诉他因年龄问题，他必须从领导岗位上下来。今天一上班，组织部打来电话，说明天来局宣布新的领导班子。刘局长对下来早有思想准备，但一旦真的要下来，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这天下午，刘局长要去参加县里一个会议。刘局长知道，这将是他作为单位一把手去参加的最后一个会议。当然，刘局长也可以不去，反正明天就要下来了，这个会去不去也无所谓。但他还是决定去，并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司机两点钟在楼下等他。到了两点后，居然没看到车，也没看到司机。一直等了十多分钟，司机才急急忙忙把车开来。刘局长当然很生气，刚坐到车里，就冲司机发火说：“没想到你一个司机也会狗眼看人低！” 司机无缘无故挨了骂，一脸委屈，司机说：“刘局长，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局长说：“你知道我明天要下来了，才拖拖拉拉。” 司机说：“我根本不知道刘局长你明天要下来。” 刘局长说：“你真的不知道？” 司机说：“我真的不知道。” 刘局长说：“那你为什么迟到？” 司机说：“刚才在来的途中看见一个老人昏倒在路上，我把他送到了医院。” 说着话时，就到了县政府。刘局长从车上下来，往会议室去。这一路上，也有很多领导来开会，他们也跟刘局长一样，往会议室走去。这些人跟刘局长都熟，以往见了，总是热情地打着招呼。但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跟他打招呼。刘局长心里又生气了，他心里说：妈的，知道我要下来，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了。正在心里这样说着时，一个姓樊的局长走来了。这樊局长平时跟他很好，见面不但握手，有时候还会把手攀在他肩上。但现在，樊局长见了他，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很勉强的样子。见樊局长这个样子，刘局长很生气了，也不睬樊局长。两个人就这样往会议室走，互不理睬。但刘局长终于忍不住了，他觉得这樊局长太势利了，自己一要下来，就不理不睬。这样想着，他觉得应该说樊局长几句，于是他瞪着樊局长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樊局长大吃一惊的样子说：“我怎么啦？” 刘局长说：“怎么啦，知道我要下来，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了！” 樊局长说：“你要下来，真的吗，我不知道呀！” 刘局长说：“你会不知道，不可能吧？” 樊局长说：“我真不知道，真的。” 刘局长说：“那你见了我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樊局长说：“唉，我儿子大学没有考好，一想到这事就烦。” 说着话就进了会议室，刘局长找个位子坐下来。他看了看，边上坐着卞主任。这卞主任平时跟他也很好，只要两个人参会坐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可现在，卞主任居然看都没看他一眼。刘局长又生气了，在心里感叹世态炎凉，人情淡薄。这样感叹着，刘局长也不睬卞主任。这样干坐了几分钟，卞主任忽然探过头来，没头没脑地问他说：“血压高到底要不要紧？” 刘局长有些奇怪，问卞主任：“你怎么问这个问题？” 卞主任说：“我刚才从医院出来，医生说我血压很高，要服药，我自己觉得身体很好，没想到血压这么高，我很担心。” 刘局长说：“原来你在担心身体呀，我见你苦着脸，还以为你知道我要下来，不理我哩！” 卞主任说：“你要下来？” 刘局长点着头说：“明天就要宣布了。” 这时候开会了，此后无话。 散会时，刘局长看见朱局长了。在所有领导中，他跟朱局长最好。但现在，朱局长见了他，居然不打招呼，连头也不点。刘局长就摇头，心想朱局长怎么也这么势利呢。这样想着，他也不睬朱局长了，扭着头从朱局长面前走过。正走着时，朱局长忽然喊住他说：“刘局长你他妈的不是人？” 刘局长有些吃惊，看着朱局长。 朱局长说：“你知道我明天要下来，连招呼也不愿跟我打了，是吗？” 朱局长又说：“现在的人真他妈的太势利了。” 刘局长忽然笑了。 朱局长见了，就说：“你笑什么？” 刘局长说：“我还以为你势利哩？” 朱局长说：“此话怎讲？” 刘局长说：“我明天也要下来。”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