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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 妈文 / 金忠 摄影 / 金 忠 汪正直等 （安徽铜陵）
2017.02.24 妈妈的退休金又增加了，每月增加210元。这次增加的幅度是妈妈退休近30年来最大的，妈妈高兴，我们也为妈妈高兴。妈妈1925年出生，1941年中学毕业，1979年退休，今年已经82岁。我们家原来居住的那个居民村，与妈妈平辈的人已经全部谢世了；与妈妈在一个单位工作，同妈妈年龄相仿的人，也都不在了。看着妈妈拿到补发退休金的喜悦，我不禁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妈妈是个极为随和的女性，随遇而安，不计得失。根据退休档案记载，1948年妈妈就参加工作了。每当我们问到这件事，妈妈总是说，那不能算参加工作。1948年村子里进驻了解放军，村里开始土改了。那是改天换地的年代，人们都在忙大事，我那时只是教战士识字、唱歌，有时帮区政府抄抄文书，在部队伙房打饭吃，不拿工资，妈妈还补充说：那不能算正式参加工作。
我们问妈妈什么时候参加工作的？妈妈说，我们家是1954年从江北（枞阳县）搬迁到铜陵的，大约从1957年开始，陆陆续续参加工作了。工作是临时的，有工就做，挣点钱补贴补贴家用；没有工做就回来，那时候年轻啊，根本没想到退休还有工龄这一茬。真正参加工作的时间是1963年，你们的父亲去世以后。妈妈是个极为刚强的女性，父亲去世后，她一个人承担起养育儿女、赡养老人的重担。依稀记得，1963年那个大雪封门的正月初三，父亲去世了！他丢下了妈妈和四个儿女，丢下了我们的祖父、祖母和外祖母，万般无奈的走了。当时我只有四岁，妹妹只有一岁，我的两个姐姐尚未成年。妈妈告诉我们：父亲临死前把身上一件稍微值钱一点的毛线衣脱了下来，嘱托妈妈把它拆了，织两件背心，给两个小的挡挡风寒，父亲还满怀歉意地对妈妈说：我实在没有东西给你、给孩子们了！从父亲去世的那天开始，39岁的妈妈带着四个儿女和我们家68岁的老外婆走过了一段极为艰辛的人生之路。在我们的记忆里，四十岁的妈妈头发已经花白。每天早晨我们还在梦中，妈妈就去上班了，晚上掌灯时分，妈妈才回家。童年最深的记忆就是守望——每天黄昏和妹妹在门口巴望着妈妈早点回来，不谙世事的我们只知道妈妈回来就可以吃晚饭了。暮色中，无论路上有多少行人，我们也能辨认出妈妈疲惫不堪的身影。那时候，妈妈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妈妈的喜怒哀乐就是我们生活的全部。妈妈告诉我们，父亲死后是用祖父的棺木盛敛的，当时是用四块钱雇请了八个要饭的汉子把父亲抬上山下葬的。出殡那天，我们全家人都给那八位抬棺的汉子下了“大礼”（磕头）。从那以后，只要有要饭的上门，我们宁愿自己饿饭也要省一口给他，这成了我家的习惯。父亲去世以后，家里没有了任何经济来源，“真是一夜急白少年头呵！”这是四十年后母亲回忆当年情况时发出的感叹。我们知道，父亲死后，是父亲生前的一位好友万鸣佩伯伯的关照，妈妈才找到一份正式工作，每月27元工资，直到1979年妈妈退休前，工资才涨到32元。这份工资就是我们家唯一的生活来源，一条延绵十几年的生命线。妈妈十分珍惜这份工作，累死累活也不舍得放弃这份工作。记得妈妈当年还做过一首诗，用来感谢万伯伯，其中两句我至今还记得：“唯有清风与明月，依然照顾异乡人”！妈妈解释说“清风、明月”就是指代你们的万伯伯。你们的万伯伯是清廉为民的好官。在你们的父亲去世之后，我们家一贫如洗时，只有他还在照顾着我们全家的生活，还在关心着你们的冷暖。妈妈要求我们今生今世不要忘记万伯伯。
妈妈是个极慈祥简朴的老人，一生和善待人勤俭持家。退休后邻里们都很敬重她，直到80岁还在居委会打义工，逢年过节，居委会干部们给她送点水果什么的，她总是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让我们多吃。妈妈退休后就操持家务，直到老外婆96岁去世，妈妈既是老人的女儿，又是我们这些儿女的母亲，家里大事小事妈妈都管。妻子玩笑说，妈妈是家里的“总理”，一年到头有操不完的心！大约是1998年，我们那栋住宅楼的楼长刘奶奶的老伴病重，妈妈又主动义务承担了楼长的责任——帮助邻居代收卫生费、户口簿、粮食簿等。当时我的还不懂事的儿子说，奶奶当干部了，是楼长。我问妈妈：能行吗？妈妈说：行，岁数大了，给居委会打打义工，打发打发时光，不能说是做事。这又不禁让我想起1948年妈妈给部队和区政府打义工的事。
“一个月七百多块钱，太多了，用不了噢！”妈妈的话把我从遥远的记忆里拉了回来。妈妈说的是实话，她已经80多岁了，饮食以清淡为主，生活开销很小，休闲消费几近于零。记得妈妈刚退休时，月退休金只有25.6元，经过近三十年的逐步调整，妈妈的退休金已加到498元，这次调整工资结构后妈妈每月退休金达到了708元。客观的讲，按妈妈参加工作时间和经历，她的退休金是偏低的，但妈妈总是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对待社会、对待他人。妈妈从来不嫌工资少，她的生活态度就是“施惠物念，受恩莫忘”。认识我妈妈的人都知道她生活十分节俭，妈妈自己从来不乱花钱，也不允许我们乱花钱。我的儿子还在读书，每年放寒暑假回家都去看望奶奶，每次奶奶也只给他十块二十块零用钱，还反复叮嘱要节省着用。我知道妈妈给的不仅仅是钱，更重要的是给一份心意——一份终生受用不尽的节俭精神。在我们家里，妈妈念叨最多的是《朱子家训》中的一些格言，如“一粥一饭，常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惟艰。”妈妈经常用这些话教育我们。人们常讲：父母是子女读不完的书，子女是父母看不厌的画。我的妈妈和天下所有的妈妈一样，是一位普通的女性，但是，她把知足、坚强、慈爱凝结而成的伟大母爱融汇在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中，妈妈是我们永远读不完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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