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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说  春去花落知多少 那时侯，我还小，住在姥姥家，姥姥的村子不大，只有三四十户人家。曾记得三先生有很大的学问，一只眼睛小时被扎瞎了，所以平时总戴着一幅眼镜，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上边打着好几个补丁。人长也得瘦小，戴着一顶破帽子，三先先平时老抽烟，抽自己院子里种的旱烟，牙被烟熏得发黄，身上有一股子旱烟味，老远就能闻见。父母为了让他以后有口饭吃，就送他上私塾，三先生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每到春节总帮人写春联，村里有婚丧嫁娶的事，也找他写对子或挽联，他每求必应，村里人也都喜欢他。后来他又跟着一个瞎子学说书，还学会了拉二胡。三先生待人很和气，他家院子里种着几棵枣树和石榴树，每年结了果子，他自己从舍不得吃，都分给村子里的孩子们吃。我小时侯没少吃他家的果子，三先生三十多岁也没娶上媳妇，他却很喜欢孩子，我和春宝就天天去他家玩。没事的时侯，他就教我们认字，教我们念古诗，他教我们背屈原的《离骚》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教我们背陆游的《钗头风》红酥手，黄藤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还教我们背弘一法师的《送别》长城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春宝爹有唠病长年卧床，为看病花光了家中的积蓄，春宝娘还要侍候年老的婆婆，还要干地里的农活，每天累个半死。累到不怕，却愁给春宝爹抓药，她每次抓药都是要借钱，一到冬天，春宝爹的病就加重，一天也离不开药。开始春宝娘就给三先生借钱，每次借钱，三先生都没让他空过手，可是，借一次，两次，总不能天天去借吧。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春宝爹的病加重了，春宝娘又没钱抓药了，村里人和亲戚们都借遍了，尽管她知道能借出钱的只有三先生了，可她却不好再开口了，非亲非故的，人家总不能老借给吧，难得春宝娘只掉眼泪。春宝见娘哭，他也哭。春宝娘不愿让春宝也难过，就擦干泪哄春宝外面玩去。春宝见娘去借过三先生的钱，他知道娘又没钱给爹抓药了。春宝从家里出来，径直走到三先生家去。三先生见春宝掉着眼泪，就问春宝:”宝儿，是不是你娘又没钱给你爹抓药了？”春宝点点头。于是，三先生就打开他那锈迹斑斑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叠钱来，塞到春宝手里对春宝说:”宝儿，把这钱拿上，回家交给你娘，给你爹抓药吧！”春宝拿上钱小跑着走了。 尽管吃着药，春宝爹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为了给春宝爹弄口棺材，春宝娘又红着脸给三先生张了口，三先生二话没说，又打开他的柜子。春宝爹走了不久，春宝的奶奶也撒手人寰。丈夫走了，婆婆也走了，春宝娘觉得天一下子就塌了，她整日以泪洗面，深陷在悲痛之中。她无心干活了，地里的草没过了庄稼。有一天，三先生从地里经过，见了，他没说啥，下到地里把草给锄掉了。见庄稼生了虫子，背上喷雾器就去喷药，该施肥了，他就偷偷地把肥施上，就象干自家的活一样认真。这一年，春宝家的庄稼长得特別好，收的粮食也特别多。春宝娘感激得只掉泪，见了三先生总是有说不尽的感谢话，可三先生总是说:”没啥，谁能没个难处呢！” 一天，春宝娘打三先生的门前过。见三先生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缝补衣服，看他那笨掘的样子，那歪歪扭扭的针脚，缝的很吃力，她走过去，从三先生手里夺过衣服，飞快得给缝好了。三先生站在那里，看着春宝娘那娴熟的动作和那密密齐整的针脚，脸上露出了尴尬幸福的笑容。 自从春宝娘给三先生缝了衣服，三先生夜里却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地想心事，他想身边有个女人该多好呀！深夜里，春宝娘的身影总在他眼前晃动。 春宝娘也总在想，三先生是个好人，他帮了我那么多，可是，可是……她不敢往下想，可越不敢想，却越去想，那个身影撵也撵不走，她失眠了。 从此，春宝娘有事没事总爱打三先生的门前过，看看三先生是不是又坐在院子里缝衣服。三先生也总爱站在自己的地里朝春宝的地里望，他总爱看春宝娘那锄地的身影。一天不见，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每到逢年过节，春宝娘总是盛一大碗饺子，让春宝给三先生送过去。每到赶集的日子，三先生总不忘买块布料，让春宝拿给他娘让她娘和春宝每人做身衣裳。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有天夜里，我和春宝玩捉迷藏，玩着玩着就跑到了小河旁。这夜的月亮很圆，明亮的月光照在大地上，如水一样，这时，我和春宝发现，在小河边的一个大柳村下走着两个人影，开始两个人并排走着，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影就贴在了一起。这时，一条蛇从春宝脚下滑过，吓地春宝大叫起来。那两个身影听到叫声，马上分开了，他们循着声音找了过来。原来他们是三先生和春宝娘。三先生找一个树枝赶走了那条蛇，见没事，就连忙问我们看到了什么。春宝吱吱唔唔不敢说，我却不管那些就说:”见你们亲嘴来。”三先生连忙捂住我的嘴，要我不要乱说，并拿出两块钱来要我替他保密。看在钱的份上，我始终没有说出去。 大概又过了一个月吧，一天清晨，我听到街上乱哄哄的，走出院子，我看到几个壮劳力拿着棍子向春宝家跑，后边还跟着一群男男女女。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人群向春宝家跑。来到春宝家一看，几个男人从春宝家屋里揪出衣衫不整的三先生和春宝娘，几个男人把三先生按到地上，木棒一下下狠狠地砸向三先生，三先生抱住头在地上疼地翻滚着。几个婆娘把春宝娘扒光了衣裳，紧紧地捆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脖子上挂上两只破鞋子，几个婆娘用几根细树条狠狠地往春宝娘的身上猛抽，一边抽，还一边骂着:”打死你个不要脸的，打死你的骚狐狸，让你偷汉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才散去。三先生倒在地上己不省人事。春宝娘被打得遍体鳞伤。到了傍晚，有好心的人将春宝娘从树上解下来抬到了床上。三先生也因此断了一条腿。春宝娘躺在床上，伤口还流着血，她不觉得伤口疼，她觉得心在流血，心在疼，她后悔是自己害了三先生，那是一个多好的人呀！三先生躺在床上，几个月没能下床。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以后，村里再也没有人理三先生，村里人都安排自家孩子不要去三先生家，不要和春宝玩，因为他娘是个不正经的狐狸精。每天半夜时分，我发现都有一个黑影到三先生家里去，我知道那是春宝娘差春宝去给三先生送吃的。姥姥也很同情三先生，怕他出意外，不时让我去看望三先生，每次都给他带点吃的东西。半年之后，三先生能走路了，但是，一条腿却瘸了。一天晚傍，我又到三先生家里去，三先生给我拿了好多吃的，还给我买了玩具，还有新衣服，他把我搂在怀里，在我脸上亲了又亲，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我说:”好孩子，我们快离开了，也许再也见不上面了。”当时我不知道三先生为啥说那些话。过了好大一会，三先生松开了我，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封信，要我送给春宝娘，我点头答应了，把信揣进怀里，向春宝家走去。那天夜里，天空飘起了濛濛细雨，外面传来了几声犬吠，接下来就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第二天，我再去三先生家去时，发现三先生家锁了门，接连几天都锁着门，也不见了三先生。我去春宝家，春宝家也锁着门。又过了几天，村子里到处传扬着三先生和春宝娘领着春宝私奔了，一时间村里象开了锅到处沸沸扬扬的，之后便又恢复了平静。后来，传说是三先生领着春宝娘和春宝到处流浪，靠三先生说书为生，还有的说三先生靠说书挣了钱跑到东北老林里安了家，过得还不错。传说归传说，但从些再也没了他们的消息。 又到了春天，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侯，一阵狂风吹过，吹落了花辫一朵朵，朵朵花瓣在风中飘着，飘落到小河里，顺着河水流去。看着顺水流去的花瓣，我的心有些发酸，有些发凉。 三先生，春宝娘，春宝，你们在哪儿，我想你们。 作者简介：伊啸国，山东省荷泽市巨野县麒麟镇人。一生把文字作朋友，痴心相伴，把写作当生命相依相惜。先后在全国各地纸质报刊和电子平台发表作品600余篇(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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