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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人类和现代人的起源，学术界一直以来就众说纷纭。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学界终于达成了一个基本共识：最早的人类起源于六七百万年前的非洲；大约200万年前，其中一部分离开非洲，向欧亚等地迁徙，成了目前非洲以外地区发现的古人类的共同祖先。 争议较多的是现代人的起源问题。从目前发现的古人类化石分析，不同地区的古人类的差距比较大,而现代人类，尽管在外观上有一定差异，但在骨骼和遗传学上的差异却很微小。科学家们一直坚持认为，一定有什么原因缩小了现代人类的区域间差异。 其中一种假说认为，在10万～3万年前，最早迁往欧亚大陆的那批直立人的后裔已经全部灭绝；此时，现代人的祖先也正在从非洲第二次外迁，他们大约6万年前到达中国，4万～3万年前到达欧洲，完全取代了原来生活在这些地区的古人类，成了包括中国人在内的现代人的祖先。该假说被称为“近期出自非洲说”，或“替代说”。目前，我国的分子生物学家根据对当代活人进行的基因研究，大多持有这样的观点。 而中国科学院院士、中科院古脊椎动物和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吴新智则认为：这种说法存在的疑点很多，而且相关的基因研究还不够充分、全面，如此解释现代中国人的起源为时过早。 现存化石、石器基本不支持“替代说” 吴新智院士多年从事古人类学研究，他对“替代说”的质疑是从他掌握的关于古人类化石的知识开始的。他说，对科学问题下结论，还要有充足的旁证。目前，我国发现的古人类化石、旧石器和古环境方面的证据，基本上不支持“替代说”。 与在非洲、欧洲发现的人类化石相比，在中国发现的古人类化石具有很明显的“地区性特征”。应该注意到的是，这些特征在中国的出现率远远高于世界其他地区，其他地区也很难见到这些特征组合呈现在一个头骨上。 旧石器的发现和研究结果，也不支持替代说。据介绍，旧石器打造技术可以分为几个模式：打造工艺简单粗糙的为“第一模式”，产生于大约250万年前；工艺比较精细的为“第二模式”，在非、欧大量发现的两边对称的精美的“手斧”是该模式的代表；20万年前，非洲的旧石器工艺开始发展出更为精致的“第三模式”，此后甚至产生了第四和第五模式。 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地区，考古人员曾经发现过许多大约10万年前、属于“第三模式”的石器。该地区是从非洲走进亚欧大陆的唯一陆路通道，如果中国现代人的祖先真是在大约10万年前走出非洲、6万年前到达中国并完全取代原来生活在中国的古人类的话，这些途经西亚的祖先就应该学会了“第三模式”的技术，中国此后的旧石器自然也应该属于“第三模式”或更高级的模式。而事实是，中国的旧石器技术，98%以上的时间停留在“第一模式”的水平上——在中国目前发现的1000多个旧石器群中，其他模式的古文化很少。 如果“替代说”成立，曾经在中国生活过的古人类到底到哪里去了？真的如某些人所说，找不到10万～5万年前的古人类化石，就说明古人类都消亡在数万年前的“冰期”了么？对此，吴新智说，古人类学有它的特殊性，我们得到的实物（化石、石器）非常有限，而且在年代上缺乏连贯性，常常有长时间的空白，但没有发现不等于没有。比如说，20世纪没有发现10万～5万年前中国土地上的古人类化石或旧石器（这是人类存在的间接证据），或者没有古人类遗物被测定属于那个时期,是不是就等于那个时期没有人呢？答案是否定的。新的年代学研究表明，这个时段里中国有人类生存。而古环境方面的证据是，当时虽然地球整体上经历着“冰期”，但不同地区的降温程度是不同的。动物化石的发现也可以证明，中国东部和中部北纬40度以南的大片地区,在那个时期并不像某些人描述的那样“寒冷得生物难以生存”。 “那么，当时原本生活在中国的那群人怎么会全部灭绝，对现代人没有遗传贡献呢？”吴新智院士说，从化石研究和石器技术两方面来看，中国人都有自己的传承线索。经过多年的思考和研究，他提出，中国的人类进化应当是以“连续进化为主，附带杂交为辅”，也就是说，中国现代人的来源应该主要是中国的古老人类，而不是几万年前来自非洲的移民。 分子生物学家还需“足够量的研究” “我上大学学习生物学是在50多年前，那时还没有关于‘双螺旋’的理论。基因研究我知道得很少，尽管我从各种旁证中得到了反对证据，但对分子生物学关于现代人起源的研究成果，我此前不敢以学术的方式进行分析和讨论。”吴新智说。 1999年，吴新智院士刚过70岁。他开始“恶补”分子生物学方面的知识。在吴院士家中，记者也看到了厚厚的分子生物学论著。此外，他还多方求证相关专家，把自己的疑惑提出来，征询行家的意见，当他的疑惑得到认可后，吴院士更多了几分信心。 通过这些年的研究和探索，吴新智院士指出了基因研究的不足。 首先，基因研究目前作出的结论——现代中国人从非洲迁徙而来、大约6万年前到中国、此后又从华南向华北迁移并完全取代原来生活在这里的人，仅仅是对当代活人的Y染色体的部分基因的分析结果。吴院士认为，仅根据这些研究就作出这样的结论，为时过早，因为这中间基因变异的丢失和可能的转移并没有被充分合理地考虑进去。 据介绍，澳大利亚科学家不久前的基因研究表明，某些基因变异在最近4万～6万年的人类进化过程中从线粒体转移进第11对染色体。此外，国外的一些研究表明，通过分析基因来推算时间，误差比较大。比如，不同学者根据不同基因进行分析，计算现代人最近共同祖先出现的时间，所得出结果的差异是惊人的——长的可以达到500万年前，短的只是5.9万年前。而用同样的方法，有人甚至推算出三大生物界开始分离的时间是在70亿年前，“那时还没有地球呢”。 吴新智比较认同美籍学者李文雄（芝加哥大学教授、美国科学院院士）领导的研究组的观点：“人类基因组每一个遗传位点只能捕捉人类历史的一个片段，不同位点具有颇为不同的世系，所以根据不同位点得出的结论必然互相冲突。只有对足够量的基因进行研究后，才能对现代人的历史逐渐达到共识。” 吴新智认为，人类起源与进化本身就是一个迂回曲折、十分错综复杂的过程，其间有数不清的演变、分异、融合、灭绝、替代、迁徙等事件，所有这些事件必然伴随基因构成的变化，而当代活人人群中的基因构成就是所有这些变化的最终结果。 因此，“足够量的研究”就成了吴院士对分子生物学家提出的忠告。“归根到底，这些推测还是要用化石来检验，因为化石才是人类起源和进化的直接证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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