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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亥杂诗》第四十九首

 毕天增 2020-08-07

《己亥杂诗》第四十九

东华飞辩少年时,伐鼓撞钟海内知。

牍尾但书臣向校,头衔不称杀其词。

自注:在国史馆日,上书总裁,论西北塞外部落原流,山川形势,订《一统志》之疏漏,初五千言,或曰:非所职也。乃上二千言。

【笺说】

龚自珍是在道光元年正月不久即入都的,由于捐资为内阁中书,就做了国史馆校对官。当时馆中正重修《大清一统志》,龚自珍参与其事。本来只是个校对官,他却对旧志的内容多有看法,超越职责,上书总裁,于西北塞外诸部落的沿革,订正旧志的疏漏,凡一十八条。这篇上书名为《上国史馆总裁提调总纂书》,本来为五千多字的文章,别人劝告不要多事,他却不理,只是压缩为两千多字,毫不顾忌地递上去了。

这就是第一句所写——

东华飞辩少年时,

首句说,在东华门国史馆上书时,言语如飞,高声辩论,犹如是回到了少年。

“飞辩”,即是口不停,语如飞的高声辩论。汉代的孔融在《荐祢衡表》称赞祢衡就说他:“飞辩骋辞,溢气坌涌。”

此句中的“少年时”,是比喻词,要知道龚自珍上此书时已是三十岁,但写此上书时却是如回到上年时代,意气方遒。他在上书的开始即说:“自珍与校对之役,职校雠耳。书之详略得失,非所闻,亦非所职。虽然,窃观古今之列言者矣,有士言於大夫,后进言於先进之言,有僚属言於长官之言。僚属言於长官,则自珍职校雠而陈续修事宜,言之为僭,为遭毁,士言於大夫也,后进言於先进也,则虽其言之舛,先进固辱诲之。自珍於西北两塞外部落,世系风俗形势,原流合分,曾少役心力,不敢自秘,愿以供纂修协条之采纳,而仍不敢臆决其是否,恃中堂以下必辱诲之也。”

虽然后面说的客气,愿意受教,但明知自己是“僭”,是“遭毁”,却仍不顾同事的劝阻,可谓真如林则徐所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伐鼓撞钟海内知。

次句接着写上书后引起的反响:犹如击鼓撞钟,海内人士都知道了我的上书。

龚自珍此句语出唐杜审言《大酺》:“伐鼓撞钟惊海上,新妆袨服照江东。”

“伐鼓”,击鼓。语出《诗经.小雅.采芑》:“显允方叔,伐鼓渊渊,振旅阗阗。”

为什么此上书引起海内人如此的震动?原来道光间,西北地理之学一时成为显学,而龚自珍也是与其先者,与同时的徐兴伯、程同文齐名,同闻名海内。

龚自珍研究西北地理之学,是受程同文影响,约在二十岁年轻时就介入的(详见《己亥杂诗》第五十五首笺说)。现龚自珍的集中,尚存相关的“西北两塞”文献,如《西域置行省议》、《北路安插议》、《拟进上<蒙古图志>表》。如没有当年的积累,龚自珍也不可能参与《大清一统志》的校对,能对编写内容提出十八条建议。

对于这十八条建议,龚自珍在文后总括说:“以上都十八条,皆举其炳炳显显者,馀小事,头绪尚多,未易畅宣。”意思是还有许多细致的内容,太繁琐,不好都写出。写出的这些,都是不可不说的,为什么?是“惧循袭而不改,阙略而不补,颠舛而不问,苟简而不具,气质而不道,回护而不变,又重修之费,有重修之名,将使后之专门者,靡所镜也”,所以才不得不上书。没有研究在胸,何敢如此大言!

牍尾但书臣向校,

第三句写道,上书的文末,我只写上我的校对官的职衔,就如汉代刘向校订经典旧籍,写上“臣向校”似的。

此句所写,前人亦有同此者,宋宋庠《答叶道卿》:“莫惊书录题臣向,便是当时刘更生。”

“臣向”,就是汉代的刘向,字子政,原名更生。汉成帝即位后,得任光禄大夫,改名为“向”,官至中垒校尉,故世称刘中垒。他是刘邦异母弟刘交的后代,刘歆之父。今存《新序》、《说苑》、《列女传》、《战国策》、《列仙传》《楚辞》等书,都是刘向编订成书;《山海经》是其与其子刘歆共同编订成书。

头衔不称其词。

末句接续第三句说,我的头衔与上书的资格不相称,只好把上书的文字缩减了。

“头衔”,就是龚自珍的“校对官”之名。

“閷”,削减。《周礼·考工记·匠人》:“凡为防,广与崇方,其閷参分去一。”郑玄注:“閷者,薄其上。”

后二句,可见龚自珍的无奈与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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