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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婆
姚铁勇，高中文化，自由职业。
外婆活了89年，经历了许多磨难，受了很多苦。 外婆受过的苦，你见过就见过，她是不向别人倾诉的，一辈子都没有过，哪怕是不走心地随便说说都没有过。 外婆受过的苦，妈妈没见过的都是听外婆的弟弟说的，我没见过的都是听妈妈说的。 外婆十三岁父母去世，外婆身边剩下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那时外婆的弟弟七岁。在外婆的姐姐嫁给我爷爷的四弟后，家里就只剩下外婆和她年幼的弟弟了。我爷爷的四弟我叫四爹的。 外婆的姐夫，那时书读得比一般人多，心高志远，独自背井离乡出外闯荡，后来杳无音信。外婆的姐姐带着她的女儿改嫁，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最终去了江西定居。此后直到外婆去世，外婆耗尽祈盼的目光都没再见过她的姐姐及家人一面。 外婆在世，四爹也在世时，很少的几次，外婆问我：你四爹跟你们有了联系吗？我说没有，只知道去云南后又结婚生子定居了。我明白，外婆是特别地想念久无音信的亲人，没有恨意。抛开当初兵荒马乱的时代背景，她的这位姐夫在多数人看来应该算是背叛了她姐姐的。 直至2014年，外婆姐姐七十多岁的女儿回乡寻祖，外婆已经去世两年了。勿论迟早，亲情联系上了就好。四爹去世时，满爹收到电报那一刻恸哭的模样让我更加明白血浓于水的亲情有多宝贵，虽然他们亲兄弟之间几十年未曾相见，甚至连书信往来都稀有。满爹是我爷爷最小的弟弟。 外婆的父母去世后，外婆到了该嫁的年龄也不嫁，她要等她的弟弟长大。一等十一年，直到她的弟弟十八岁成年，外婆也24岁了，才嫁给31岁的外公。 外公是位寡言的教书人，小时候与妈妈一起去外婆家，火堂边跟我们唠叨的是外婆，我们也懒得与外公说话，沉默的外公有时就抱怨我们偏心，只跟外婆不跟他说话。此刻的外公对外婆是醋意满满，爱意也满满啊。 外公要跟外婆说的话其实都攒着，他要说的话，要等外婆老了，坐在门口边晒着太阳边慢慢对外婆说，这样，外婆老了就不会寂寞。外婆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外公知道。外婆总羡慕别人儿孙满堂，这个愿望一辈子没实现，她只有两个孙女。 外公56岁便过完了他的一生，那时外婆才49岁，他没兑现给外婆的承诺，没等外婆从大姑娘变成老太婆，没把他攒下的话留到外婆老了对外婆说。外公在，外婆有比自己大7岁的外公宠，外公的不善言辞有外婆懂。但外公走，没见外婆流泪，外婆的泪是往心里流的。外公走，外婆的天没黑，她还有两个儿子。况且坚强是外婆从小受苦养成的品格。 外婆没等外公出殡，就让22岁的小儿子迎娶他经人介绍的爱人，农村习俗叫服里成亲。外婆相信人死后有灵魂，要让外公在家里见证自己的小儿子成家结婚，安心地走好。 外婆的小儿子在结婚后不满100天的夏天服毒自杀，他跪在外婆跟前瞌头痛哭，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乞求外婆原谅他的不孝。后送医不及，年仅22岁。素来坚强的外婆这次痛彻心扉，泪水终无法控制，呼天抢地痛哭，几不欲生。后来我一直无法明白，开朗的小舅舅为何与舅妈很小的一次争吵，就会冲动到去自杀。 外婆的小儿子走了，外婆认了媳妇做女儿，媳妇改嫁后，家里只剩下她和大儿子，母子俩相依为命。 外婆的大儿子继承了外婆坚强的品格，再苦再累的事都做，只要能挣到钱，农忙时种十几亩田还去预制厂做工，拼尽全力辅佐外婆撑起一个家。付出总有回报，条件好点点后外婆的大儿子也结婚生子了，外婆的心舒坦了，穷还是穷，房屋摇摇欲坠没钱修，但日子是一天天在快乐地过着的。 外婆热情好客，住的村庄，一半以上都是三四代以内的近亲，外婆待他们来坐，一定会把家里所有平时别人送给她的那些吃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招呼他‘们吃，她自己平时是舍不得吃的。外婆活了89岁，嫁入杨家65年，一直受到邻里的敬重，邻里也乐于帮助贫苦的外婆家。 外婆的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快乐地过着，大儿子在家辛苦劳作赚钱，长大了的孙女在大城市找到了令人羡慕的工作，挣了钱都寄回家，做了房子，搬了新家，外婆的身体也很好，乐享晚年的生活正在向外婆走来。生活为你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外一扇窗，只要你不自暴自弃。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外婆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患上重疾前，是外婆一生中度过的最快乐美好的时光。 外婆的大儿子辛苦持家，日复一日，积劳成疾，53岁患上不治之症，多方寻医无效，54岁便去世。我与大舅舅有着深厚的感情，接到大舅舅确诊癌症的电话一刻，我泣不成声。 外婆在她的大儿子穷尽治疗回家卧床不起之际，每个晚上均起床无数次，蹒跚地走到儿子的身边，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的儿子，整夜整夜地不睡。直到她的大儿子去世，外婆没哭，没流泪，她的泪水在失去小儿子时已经流干了，哪怕她的大儿子拉着她的手失声痛哭地说：老娘，我其他都放心得下，唯独放不下心的就是您，生了两个儿子都不能为您养老送终。她也只是眼晴直直地望着她的大儿子，不见流泪。这次，外婆的天黑了。 外婆的 孙女们事业越来越红火，挣的钱越来越多，有能力也有孝心去孝敬外婆的时候，外婆的身体却被强烈的悲痛击垮了，神志不清，大小便不能自理，2014年三月，被病痛折磨3年的外婆与世长辞，走完了她89岁的人生。 人的一生，来去匆匆，我们在亲人的欢声笑语中诞生，又会在亲人的悲伤哭泣中离去， 过程会有波折。 外婆相信人死后是有灵魂的，许个愿吧，祝外婆在天堂幸福快乐！ 本期图片：姚铁勇 本刊新设“潇湘小作家”，诚征中小学生佳作，欢迎推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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