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三湘文艺】高铁山 我的老父亲 我最疼爱的人

 潇湘原创之家 2020-08-07
我的老父亲   我最疼爱的人

作者简介

       高铁山,个体经营者,喜欢读书,谦卑做人!

          多少年来,我一直有个心结,想用“心”去写篇文章,怀念我那曾经在人世间历尽了千辛万苦的父亲。以尽情倾诉我对他老人家这些年来的无穷思念之情!可我的“辘辘饥肠”里,那几个苍白的文字,怎能描述我父亲山一样的形象,又怎能表达我对他老人家的无限崇拜与敬爱?!深夜的窗外,回忆的忧伤,思念的痛,常常在午夜梦回,总是忘不了父亲离开我们时,那眼角淌下的万分不舍,由此,我思念的泪水,点点滴滴,滴在我回忆的笔尖上。

         父亲有四兄弟,他排行老四,父亲自幼天资聪惠,倍受我爷爷奶奶的疼爱。由此父亲读了很多书,书也读得非常好,一笔字更是了得,少年时就名噪一方,父亲的人格魅力远远超过了他身材的伟岸,父亲秉性刚直,疾恶如仇,胆识过人。他文可修诗作赋,武能舞枪弄棍,民国三十四年,即公元一九四五年,父亲年仅十九岁,就任国民党岳阳县江南乡三青团团长,兼岳阳县江南乡经济股股长。少年得志,春风得意!至四八年,父亲年仅二十二岁,已被确定为下届国民党岳阳县江南乡乡长唯一候选人。直至一九四九年全国解放,土改时,父亲因为曾任国民党三青团团长,和在国民党内供职多年,后被政府定为历史反革命分子,从此,父亲在他日后风雨飘摇的岁月里,饱受了人生的霜雪和风寒。

         我和父亲是有故事的,只是如今回想起那些故事,让我心酸不已,一些故事是我内心深处不能触碰的最痛的地方。故事里装满了我对父亲的愧疚,几十年来一直困扰着我,让我不得心安。

         那是五九年大跃进时期,人们被迫放弃世代相传的以家庭为单元的生活模式,全国兴办人民公共大食堂,由于当时国家粮食紧缺,像我父亲当时三十多岁的壮年劳动力,每人每餐定量四两米,说是四两,其实是不足的,作为一个壮年劳力,每天那么繁重的体力劳动,四两米怎可保命?由此人人饿得面黄肌瘦,人们一餐等不到一餐。

         记得那一天,父亲在黄冰水伯伯屋里踩棉花包,那棉花包有一米六七高,直径约为八十公分,要把轧好的皮棉抱放在包里,人站在包里将皮棉踩结实,然后封袋,一包约有百来斤重,再由人将花包背到仓库堆放。这个活,体力消耗特别大,非常辛苦。那天中午,我因在幼儿班饿得慌,逃了回来,到食堂找到炊事员伯伯,把父亲的那钵饭领回自己吃掉了。等到父亲中午下班,拖着疲惫的身子来食堂找炊事员领饭时,被告知你的饭已被你儿子铁山领去了,父亲当时愣了一会儿,好生无奈,他饿着肚子找到我,把我带到他上班的地方,他上班的地方有个同事阿姨,我叫她腊秀伯伯。

   腊秀伯伯问父亲“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只有几口饭,还不容易吃”。父亲回答。

        天黑了,父亲下班带着我回到家里,母亲知道了中午我把父亲的饭冒领吃了这件事,很是生气。她看到父亲消瘦疲惫的样子,心痛不已,气愤地把我拉到面前,在我的屁股上重重打了几巴掌。边打边骂我“你在幼儿班有饭吃,为什么要偷回来?你把你父亲的饭吃了,你父亲吃什么?你想把你父亲饿死吗?”我被母亲打得哇哇大哭,母亲打后又把我拉到怀里,搂着我失声痛哭起来,父亲也流泪了,过来安慰母亲,孩子小,不懂事,不怪孩子,他在幼儿班也吃不饱。

           想到这里,我已泪流满面。 我仰天长啸, 父亲,您现在哪儿呀?我现在请您吃饭好吗?我现在能让您吃饱了,我跟您赔不是还不行吗?父亲呀,儿子当年只有五岁,实在是太小,不懂事呀!

         常言白云懂得回报蓝天,江河懂得回报大海,鸟儿懂得回报森林,我的老父亲,我拿什么回报你?       

          父母含辛茹苦养育了我们七男一女八个儿女,全家十口,一家人生存的千斤重担,像山一样压在父亲肩上。 那时因为人民公社食堂弊端太多,食堂没开几年就解散了。农村开始了以生产队为单元的集体管理,实行按工分多劳多得的粮食、经济分配制度。

         当时我们家寄住在生产队里一家姓龚的人家里,因为大跃进大炼钢铁时,我们家的房子被拆除了。那时候我们家里人多劳少,生活十分困难。一家人经常面临停炊的窘境,父亲面对一大群待乳的孩子,没房住、没饭吃,缺衣穿、真的操碎了心。为了解决一家人的饥饿问题,父亲通过自己的人际关系,经常到广兴洲粮站购买当时的猪饲料,带糠的碎米,来填补一家人粮食的短缺。

          记得有一年上半年青黄不接时、我们家又要断炊了,父亲到许市镇君岭村我表兄家借了一担稻谷,父亲在担回家的路上,突遇倾盆大雨,在过君叉湖泻洪渠道口时,渠道上仅有一根三米多长的独木桥。为了把借来的粮食,安全的运过渠道口、父亲只得下到齐胸深的激流里,用肩膀扛着一箩筐谷,一只手扶着箩筐,一只手扶着独木桥,一步一步艰难的将两箩筐谷运到对岸。回到家里父亲全身湿透、一担谷也被雨水全部浸湿。母亲只得将湿谷放在锅里煮沸后晒干,再碾成米,这叫煮谷米。煮谷米发饭比正常米煮的饭要多,但吃起来味道就差多了。  

           那个年代农村生产任务繁重,人们基本上没有休息时间和节假日,每年除大年三十下午半天,和正月初一初二两天可以自行安排外,其余基本上是不准自由安排的。记得那几年的每年正月初一初二,别人都在家里过年,而我们的父亲为了让孩子们吃得好一点,不管天晴下雨,刮风下雪,还是冰冻,都要到离家十多里的团湖里,赤脚在冰冷的淤泥里挖藕,以改善孩子们春节的生活。记得母亲每次看到父亲黑夜里艰难的担着一担藕回家时,母亲都泪流满面。

        每天提心吊胆,生活在极度恐惧之中,生产队里的重活、脏活全都安排父亲做,父亲白天在田间劳动改造,晚上回到家里还要写交心书,交心书里要交待自己当天搞了什么破坏没有,自己的反动思想,有没有改造过来。因为父亲读的书多,写交心书倒是拿手。

           父亲到底是读书人,心胸开阔,看问题有高度,他挨斗挨批,忍辱负重。他用自己单薄的肩膀,硬扛着时代巨轮的碾压。肩负起了他庄严的生命责任!

         灿烂的阳光,重新照耀到父亲的头上,父亲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到八十年代,父亲的生活有了质的飞跃。几十年没有拿过毛笔的父亲,八六年应邀参加湖南省农民书法家比赛,竟然轻易拿到了三等奖!替岳阳县争了光,岳阳县宣传部致信祝贺父亲!父亲喜形于色!那天晚餐,我母亲弄了几个菜,我们一家人庆贺父亲得奖,因为那时我和我的第四个兄弟已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党组织,席中,我们两人共同举杯“我们两兄弟中共党员敬您一杯!”父亲顿时热泪盈眶,看得出来,他老人家的激动里满是骄傲。父亲含着泪说:“我们一家人应该感恩邓小平!” 

(本图由作者提供)

          父亲和他们原在一起集训的 ,原先那些所谓的“国民党的残渣余孽”,原来地方上那些原国民党的师长、旅长、团长及原地方申士们,终于迎来了雨后彩虹。他们经常到我们家来拜会我的父亲,他们常在一起划拳饮酒,吟诗作赋,高歌共产党,感恩邓小平!我们常常听见父亲自诩“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我曾经听父亲讲,一九四九年,他好几个同学曾经苦口婆心劝父亲同他们一起去台湾,可父亲选择留下来。八六年海峡两岸通邮后,父亲在台湾的几个同学都先后写信给父亲,他们诗来歌往,各抒离衷,期盼祖国早日统一!

           台湾同学诗怀父亲:

            自捲诗书走四方,

            哪知地久又天长。

            洞庭湖水潇湘月,

            一望家园是梦乡。

          父亲和台湾同学诗:

            两岸交流幸已通,

            中华一统喜相同。

            江南若有重逢日,

            把酒谈心诉苦衷。

         父亲因为一生中大多岁月的挨饿,导致了长年的胃病缠身,九八年患上了胃癌,我们兄弟把他接到县城医院做了手朮,几个月后父亲病发愈加严重,父亲为自己在我们老高家的一座半山腰中选了一块安身福地,我目睹了父亲亲手为自己书写的,万分恋世不舍的挽联。

  上联:在前半身,历程坎坷,遭牵累,受磨难,带连儿女苦,没办法,我只一恨成千古;

  下联:当后半世,处境优裕,乐自由,享清闲,更加媳妇贤,像这样,谁不想再活几年。

          看到父亲写完落笔,我泪眼朦胧。我们兄弟妹对父亲病重的无限牵挂与心痛,终没有留住父亲,于公元一九九八年农历正月二十七日,父亲眼角淌下了对儿女们万分不舍的最后一滴泪水,离开了我们,年仅七十三岁呀!

          父亲的葬礼是在乡下举行的,葬礼算是热闹,我们请了地方上的名流举持葬礼,那个年候我们组织了近四十台车,热热闹闹一路把父亲送到十几公里外的青山绿水中去了。把父亲送上山后,我们八兄妹留一个兄弟在乡下家为父亲守灵外,其余兄妹都要返城了,临别时,我们众兄妺齐刷刷的跪在父亲的遗像前向父亲告别,我大哥含着泪向父亲遗像大声喊着说“父亲,我们”此时,我们八兄妹再也忍不住内心撕心裂肺的悲痛,再次大声痛哭起来!

         我笔拙意远, 纸短笔长, 思念悠悠,就纵有十分才思,又怎能对我亲爱的父亲一诉万般思念之苦?!这点点滴滴的诤诤回忆,凝聚着我对父亲的深深怀念!这字字句句的血泪倾述,寄托着我对父亲的无尽哀思!  

           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 这思念何时了?!

本期图片:网络(除注明外)

本刊新设“潇湘小作家”,诚征中小学生佳作,欢迎推荐。

作者生活照和作者简介(120字以内)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