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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湘文艺】张杨芝 感恩文学

 潇湘原创之家 2020-08-07

感恩文学

                       

作者简介

       张杨芝,男。行政执法单位工作。有散文、诗歌、报告文学等百万余字,在省市报刊发表。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文学真可谓“百花齐放,繁荣昌盛”,仿佛是冬天里捂久了的大棚遇春揭开了所有遮挡,一派欣欣向荣。真可谓是创作者及文学爱好者们“激情燃烧的岁月”。

         我就是那时大学毕业,分配到一所县属中学任教。学校藏书甚丰,后来又购买了不少再版的名著。阅览室也证订了当时流行的所有文学期刊。如《人民文学》《解放军文艺》《收获》《诗刊》《青年文学》等等。当时阅读成风,没有打麻将玩纸牌、洗脚按摩唱卡拉的消遣,业余时间,多是阅读。阅览室新到的刊物,有时还很紧俏,短时难以轮到手上。管阅览室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姓李,人称“李姐”。李姐见我特爱看《人民文学》《青年文学》,每次杂志一到,便锁在抽屉里留着等我借阅。其时,真可说是“如饥似渴”。记得当时有位从广西调来的年轻人,姓夏,教英语,忒喜欢外国诗,她常捧的是普希金、莱蒙托夫、拜伦等外国佬。早晨,在校园一处小树林,就听她在那放肆大声诵读。我估摸,听懂的不多。她那浓重的广西口音,“如果”她说出就是“锣鼓”。对否只她自知。

       读得多了,在一起议得多了,就跃跃欲试,想动动笔。想着,作家们也就写的那么些事呀。十里八乡,左邻右舍,家长里短,山川河流,风俗人情,离奇古怪,男欢女爱,什么《黑风口》《四方城》《荒野地》《刘家兄弟》……贾平凹是大家呢,不都是写的这些么?我老家也有好山好水好故事呀,你看,鹿角镇边也有“青龙嘴”,湖边一山,有泉半坡泄出,上有茂树垂涎,山不高,缘湖婉转而延,从湖中看,确似龙头;还有“道观岭”,六十四级石阶,在镇后道观缓坡而上,上阴刻《易经》八卦,级级都有故事;还有当年岳飞的“点将台”、演武的“营盘岭”;牛皋练军“牛皋岭”;杨幺兵败卸甲湖……人物呢,有点故事的也有呀,贺耕久屋场走出了黄埔三绝贺衷寒,胡家窑屋场的胡老汉一尺匾打走胡传奎,后他独闯苏州阳澄湖,拉起一支队伍,成了京剧《沙家浜》里的反派人物……还有八路营长赵喜春率领军民,布防洞庭,在鹿角镇金盆岭阻击日军上岸,厮杀三天三夜,最后抱着烧红的机枪阵亡;鹿角村民胡忠奎,在棉花地里,用薅锄打死强奸村女的日军后,投奔八路军,张家屋场张矮爹,武功了得,长刀短棍无所不能,轻功硬功样样出众,在张家祠堂与日军比武,立下生死状,单挑七个鬼子,后被日本援军乱枪围杀……

       这些景,这些情,这些山山水水,这些人物故事,总鲜活在脑里,我也要写他们。于是,铺开稿纸,动起笔来。

        我们老家有大片茶园,碧绿碧绿,漫卷坡坡岭岭,号称万亩,归鹿角茶场管理。这茶场,有三百多知青,男男女女,来自全国各地,虽都统一讲普通话,但都带有各地的语音特色,东北音卷舌,西南音浊重,江南音轻柔。场长是我们当地一位苦大仇深的十足贫农,春夏秋冬,带着这几百号人战天斗地。春茶采撷的时候,男男女女,撒在漫山遍野,三三两两,他们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听去,满山都是鸟语。

       我与他们茶场,隔几块田埂,沿两脚宽的小路,翻过小山坡,不要半根烟功夫,便可到那。常去那里扯白,便大多相熟。

        知道一对青年男女,男的姓黎,北京人,女的姓花,来自广州,到茶场不久,便苦苦相恋。开始双方父母都不允可,后来好不容易同意;如此这般,历时三年。那年,恰好双喜入怀,获准俩人招工返城。就在离开的前一晚相伴牵手去不远处的“关心水库”游泳。那是一个夏日,碧水幽幽,白云片片。这对被人戏称为“梨花”的恋人,双双飘飞水中。偌大的水库,俩人世界,时仰时潜,如鸳鸯戏水,好不惬意。谁料乐极生悲,男子游至水库中央,突然双腿抽筋,痛苦嚷叫,沉向水底,女子见状,急急施救,怎奈力不从心,一起下沉……

        山上下来一位拾牛粪老者,说话口齿不清,外加口吃,目睹过程,急得捶胸顿足,手舞足蹈,哇哇大叫。等众人赶来,为时已晚,打捞夜半,用渔网捞起,男女紧箍一起,铁丝捆扎般,已无半点气息。“关心水库”没有关心这对深爱的男女。

         根据真实故事,稍加虚拟,我写了短篇小说《茶山恋情》。当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忒大,竟将稿子投向《人民文学》。等了月半,泥牛入海。后来又将稿子投往《收获》及《青年文学》等,除盼到一封铅印退稿信,也无半粒“收获”。那段时间,我常穿越一片苦楝树相夹的路,去往传达室,总希望有奇迹发生,某日,会有署我名字的文章刊出。路边苦楝树上有不少的疤痕,像眼睛,仿佛盯着我,露出讥讽。守传达的是位老妇女,姓王。我去得多了王娭毑便心生烦厌。她带几岁孙子,孙子有流不尽的鼻涕,鼻下总趴两嫩蚕。是为讨好,我的口袋里便常有了瓜子和糖果,塞给那鼻涕小孩,王娭毑似乎对我态度才好些了。

        后来,我也写过不少自定义的散文,诗歌,什么《想你》《深夜的忧伤》《桂花树下的等待》等……那时邮寄稿件不需贴邮票,信封写上“邮资总付”即可。于是,写好抄好,便四处寄过去,别人寄的是信,我寄的是信使,是会原路返回的……如此一段时间,我竟有种无名的苦闷。

        一日,我在阅览室找资料。看到行业报刊《中国教育报》《中国教育》《中学生》《少年文史报》等,都辟有文艺副刊,发有文学作品。我一看,内容大多不离教育行业,面对的是教师学生,内容积极向上,给人启迪教育就行。我改变路径,试着向这些副刊写稿。

       开始写了一件自己亲身经历的事。一年暑假,我准备调离教育部门,拟好报告,找主管教育的方副县长签字。县长去了一山村调研。那时通往山区,还鲜有班车。几十里地,我夹了辆单车,用两轮追赶县长的四轮。等我汗刮水流,上山下坡,追了五十里地,追到一个叫“步仙”的村里,打听,县长早走了。我站在村前一颗高大的樟树下发呆。正是午时,太阳剧烈,虽站树下,也似有锋利的剑往身上插。我望着通往远山的路。路上移动一头大水牛。牛近前来,发现还牵着一位五十上下的男人。男人个头不高,颧骨突出,鼻子趴两眼间,鼻尖挂滴汗,晶亮。他边将牛系于樟树上,见我午时孤身立树下,便主动搭讪,寻问根由。见他关切,我向他道明来由。他大概听得并不清晰,“改行”二字未必知晓,至于找的县长是“方”是“圆”更是搞不清楚;听清了的是:“我是区高中的老师”这些字眼。他便努力邀我去他家便餐。说是女儿许霞,下半年入高中,还托我关照。我礼貌推让,终禁不住他“强制”相邀,便跟在他身后。沿清溪,穿数株杨柳,行百十步,踏几级石阶,便至家门。人未进,声音倒先进去了“老伴,老师来了,做个好菜!”进门,见其老伴满脸是笑,其实饭菜碗筷早已上桌,女儿去了姨家,只等当家人回便可吃饭。听了老公的话,急急操弄。半人高的“映水坛”里,菜油泡着切块腊肉。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一盘腊肉炒鳝鱼便上了桌。俩老好客,吃饭时,这盘硬菜大多都锲到我碗里,堆成座宝塔,扒饭,鼻子总捱着菜。边吃,俩老边夸赞老师,话语同桌上的黄瓜、豆角、茄子般朴素:“我们认不了几个狗脚板,孩子成人靠你们老师!老师辛苦了,比我们扶犁耙地还辛苦!用脑子呀!”接着,他指了指正面墙上说:“我们这里自老班辈起,就重老师!”我顺他手看,正面墙上挂一镜框,竖镶六字:天地国亲师位。镜框下,横一木板,上有香炉,内有一把燃过的香烛,推测是年节在那上过香的。看着,我默然良久……

        我再没去追上司,回校后,收起了“改行报告”,并将经过,写成散文,题为《难忘的午餐》寄往《中国教育报》。当时心地淡然。刊发与否无关紧要;我写出了我的感激,感慨,一吐为快。人,把功利看淡,便活得轻松。

        没想到,半月后在阅览室翻报,竟看到我的《难忘的午餐》变成了铅字,刊在《中国教育报》副刊上。一时有些激动,反复阅读数遍。本想低调处理,不料管阅览室的李老师知道后,逢人便推荐;几天后,传达室的老人送稿费单,老老远就扬着手喊“稿费!稿费!”十多元稿费,满世界都知道了。害我买数斤糖果请客。

         过后,我又写出歌颂教师的《何桂兰全方位摄影》、日本战俘捐款在鹿角修建“中日友好学校”的《昨日战俘,今日和平使者》及《我是蚕》《给写给老师》等几十篇报告文学、散文、诗歌;我还写了面向中学生的诗歌、散文几十篇,如《早》《上课铃响了》《致慧星》等在行业报刊发表。

         那时通讯手段商欠发达。不如现今留言点赞,表明喜好爱憎。作品发表,随后便会收到热心读者的来信,或鼓励,或磋商,至今我还留有几十封。有一位湘西土家族的女读者,在读了我发在《教师报》上的《我是蚕》的诗后,热情洋溢,与我书来信往。我们渐渐相知相恋,最后她成为了我的妻子。在过来的日子里,偶有磨叽,我便搬出当年的“信”来戏谑,很快便烟消云散。

         中学生的来信也有不少。都纯情可爱,以求写作技巧为多。我哪有啥技巧,便根据教科书,结合自己的理解实践,一一回复,我是怕忤逆了那些热爱文学的稚嫩的心!几十年了,河南信阳的周妮、湖南祁阳的唐岚至今仍有联系。她们后来也报告,时有作品发表。现在也都是做母亲的人了……

         而今,媒体发达,可发表的路径颇多。几十年过去了,我也仍乐于阅读与“笔耕”,时有诗歌,散文露脸网络平台。……

         感恩文学,虽然我并未实现当作家的梦想,然而,文学帮我收获了爱情,收获了友谊,文学陪伴我度过美好时光。

本期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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