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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维 
想写一篇关于爷爷的文章很久了，无奈近年来结婚生子忙于生计，实在无从整理思绪，这一放下就是两年多。爷爷走了，直到今天总以为他还活在人世。每次回到家，按照惯例总会第一时间跑去向爷爷报到。当推开陈旧的房门，看到一片狼籍的景象，才独自黯然神伤。爷爷真的不在了，我却总在寻找着他的气息。我是这样的想着他啊！一位如此慈祥而又宽厚的老人！爷爷的人生是艰辛的，却又是快乐的。艰辛是他的命运，快乐则是他的心境。爷爷活到了81岁，该算是高寿了吧，可我始终以为他会长命百岁的。自古德高者寿，而爷爷正是那种慈爱可亲、德高品雅的老者。不知为何，在我心里总把他想成太上老君的形象，虽然我并不十分了解太上老君，但我想他应该是高尚的、仁慈的、宽厚的、或许还带着几分童真的人吧！爷爷的艰辛源于他出生的孤苦，这便要从爷爷的祖上说起。爷爷说，他的祖上是很发达的，每提及此总是那样自豪。他说他的爷爷曾是满清朝廷的八府巡按使，当时还小，根本就不明白这是个怎样的官，想像中便是电视里戴高冕穿紫袍站在文武大臣之列的人吧。听说后来奉命去了新疆伊犁办差，这一去便杳无音讯，再也没能回来。也许这在当时根本不足为奇，只是一去吉凶祸福难料，从此便世事两茫茫了。爷爷的父亲是黄浦军校毕业的，跟周恩来总理有过合影，文韬武略、一表人才。爷爷说当时的军官都讲究文武双全，爷爷的父亲便日夜操练，求的是练就一身好本事来报效自己的祖国。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才22岁的年纪却落个急病攻身，吐血而亡。可怜当时的爷爷尚在胎腹，所以爷爷出生后连父亲的面都不曾见过，就这样一生没有过父爱。爷爷的母亲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她毅然带着爷爷相依为命地生活在那个艰苦的年代，不离不弃，如孟母一般抚育和教导着爷爷。爷爷说在他年轻的时候，有个远方的大户人家偶遇爷爷，十分怜爱，想让他过去认作义子，而爷爷不负祖恩，毅然谢绝了。从此自立门户，操持家计。后来门当户对的娶了奶奶，奶奶端庄贤能，为爷爷生下了六子两女，一女不幸夭折，奶奶也积劳成疾，五十多岁便撒手人间。当时我还年幼，时隔多年，对奶奶的印象已经模糊，只记得她在我兄弟姐妹几个中偏爱我，有什么好吃的总会悄悄的留给我，以至于伯母三番两次地跟她吵架。由于家境贫寒，父辈们也都没读多少书。我父亲排行第二，听说在他读书的那几年，每天几乎都是在奶奶的病床前度过的，正因此，我才原谅了我的父亲对我所付出的少得可怜的教导。其他叔伯们的境况也都不好，所以爷爷的一生从来没有依靠过自己的子女，他自力更生、艰苦耕种，直到离去。人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爷爷不过是个平凡的人，留下的仅仅只有那辛苦耕种而来的几担谷子，还有的，就是给我无穷无尽的回忆！要说爷爷给我的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爷爷给我讲故事的情景。我不清楚爷爷有没有上过学，也从没见过他写的字，但可以肯定爷爷是识字的。爷爷喜欢读历史小说和英雄传记，很多历史典故都能绘声绘色地讲给我听，讲得最多的便是《三国演义》《隋唐英雄传》、岳飞和薛仁贵的故事。每次都听得我热血沸腾、踌躇满志。记忆犹新的是在一个六月的夜里，皓月当空，繁星点点，爷爷带我在门前的禾场乘凉。爷爷一边折纸烟一边跟我讲故事，乡亲们也纷纷而来，围着爷爷坐成一圈。爷爷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地讲着一个个精彩的英雄故事，每个人都听得入神，时不时地提着椅子向爷爷靠拢，我更是和爷爷促膝而坐。爷爷讲得十分生动，凄惨悲凉处，他的声音很低沉，偶尔还会叹一声气；壮怀激烈处，爷爷便神采飞扬、豪气万千。那一刻从爷爷的眼神里，我第一次读到了他对生活的向往，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爷爷的落寞和内心的悲凉。也许从来就没有人读懂过爷爷的心思，而我从他的故事里读到了。而就在那一个个听爷爷讲故事的夜晚，我一定会做一个英雄的梦，在梦里，我便成了爷爷故事里的英雄，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爷爷就这样激励着我，教导着我，没有严厉的眼神，没有娇柔的溺爱，却让我从小便有了一种崇高的气节，直到今天，我时常想着爷爷的故事，堂堂正正地走着我的人生路。“正月是新春，爆竹声声，万家灯火照天明，惟有我户灵堂立，满室悲戚细声吟，叹人生，天不遗老人有情！”这是我含泪在爷爷的灵堂上写下的月令歌。2009年正月初一凌晨，我敬爱的爷爷因病突然离我们而去。来不及说一声拜年，来不及说一声再见，往事已经那么远。我好恨自己，恨不能陪在爷爷身边，却让他一个人孤独地离开，恨不能陪他走完人生最后的时间。爷爷走了，走得这样突然，满堂的儿孙竟没有一个陪在身边，没有人来挽留，没有人来呼唤，连在外务工的儿女都来不及看他最后一眼，来不及说再见，往事成云烟。爷爷静静地躺着，看起来很安祥，这便是对我最大的慰藉。我仔细看着爷爷的脸，要从心底留住他的容颜。由于是大年初一，大家都强忍着悲痛，关了门围在一起默默地落泪。三叔和六叔也飞一般地从外地赶来，伤心欲绝地诉说着遗憾。悲痛之余我们开始筹备爷爷的葬礼。爷爷生前最喜欢我读书写字，他鼓励我写对联，所以每逢过年我便会用心写上一副春联，亲手贴在爷爷的门口。鲜红的纸，轻淡的墨，映着陈旧的门框，别有一番诗情画意。而此刻的爷爷是最得意的，他总会乐呵呵地夸我写得好，或是有进步。而我怎么也没想过，今天我却要用白色的纸来给爷爷写挽联。情深处如有神助，洒泪挥毫，竟然一口气写下了长长短短的八副挽联，字字句句都凝聚着我对爷爷的思念。就这样，在一个本该充满欢乐的佳节新年，我永远永远地送走了我的爷爷。在爷爷走后的两年里，我挨着爷爷的旧房和弟一起建了一栋新房，我们俩都结婚了，有了两个可爱的儿子，我们都住进了新房，可惜这一切的幸福再也不可能与爷爷分享，没有爷爷的幸福也就成了一种缺陷的美。如今再怀念爷爷，却只能在逢年过节的餐桌上，为爷爷倒上一盅酒，添上一碗菜，说上一句：“爷爷您喝酒，您吃菜。”或是清明节的时候，到爷爷的坟前烧些纸钱，跟爷爷说上几句心里话，问候一声：“爷爷您过得好吗？我想您！”爷爷走了，离我们越来越远，但我相信，爷爷一定是踏着莲花飞向了一个极乐的世界，那里有着比人间更美丽的风景，更灿烂的阳光，爷爷一定过着比我们更加幸福的生活！
作者简介 彭维，号明灯，岳阳县公田镇港口村村民，铁山诗联社成员，国学爱好者。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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