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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龙杲 
封村的时候，天气晴了。村委会组织一班人马在村口设置了路障，过往行人都要查身份，测体温，检查有没有证明，戴没戴口罩，原则上只出不进。路障是在路的两旁各架了一只三条腿的木马，再在木马上架了一根粗大的楠竹，几个村干部戴着红袖章一字排开站着，有点像抗日剧里面的场景。“牛扯皮”说这样做无用，应该请道士来作法。村上的辅警年少气盛，差点扇了他一记耳光。谁也没有想到今年会过上一个这样的春节。武汉发生了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肺炎，虽然事先不是不知道，但武汉毕竟离龚家洞实在是太远。村里上上辈有人到汉口贩运过药材、棉花，来回要走上好几天几夜，走得脚上磨得满是水泡；同样听上一辈人说过，某朝某代江西吉安府“遭人瘟”，后来人们经过那里，看到有的人家的门半掩着，推门进去床上的人像是睡着了，走近一掀蚊帐，蚊帐像纸蝴蝶一样纷纷扬扬碎了一地。这么恐怖的故事也只是发生在遥远的时空中，和嵌在湘东北大山皱褶深处的龚家洞没多大关系。过不两天，有关系了。这种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肺炎，随着国人传统节日春节的临近，借助现代社会便捷的交通和人员的大量流动，几经折腾，没几天功夫，就被它攻州掠县，在农历新年到来的时候，来到了荆楚门户平江县的边境了。想来事分两极，文明也是一柄双刃剑，利弊共存呢。到年下二十九的时候，过年的气氛大变了。镇上就防控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肺炎开了紧急会。首先是县政府的一个视频会议。视频中那些平素我无缘见到的县头面人物一个个面色凝重，一个个都作了重要指示，要求自上而下放弃节假日休息，全力以赴投入到这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去，做到守土有责，确保辖区内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安全。视频会结束后，镇领导接着安排部署，所说的内容大体是县领导的翻版，当然还掺进了结合本地方实际的内容，有过而无不及。我记得那天回村，经过有些清冷的街道，我已没有了逢年过节的心情。老婆交待带的年货早忘记了，就揣着一个关于做好疫情防控工作的通知回到村里。通知要求各村对辖区内涉湖北人员进行全面准确摸排，并上报所有涉湖北人员的来历，到村时间，包括生活轨迹等，都要做到准确无误。想着湖北人真是不知作了什么孽，一下子成了人人围堵的对象。要怪也就只能怪这该死的什么冠状病毒引起的肺炎，还是什么新型的。又说这新型肺炎是从野生动物身上传染过来的，具体是蝙蝠。如今的人蝙蝠都能吃，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我住在山里，也就是区别于城市的乡下，跟野生动物比较接近，包括蝙蝠。我从来没有想到去吃蝙蝠。是什么人带头毫无人性吃了蝙蝠，最终导致人类在这个节点上遭到大自然的报复，这不知怎么说，也不知是什么限制了我的想象。我是个相信因果的人，我相信世间万事有因必有果，就象我们平常说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野生动物住在荒山野岭深山大泽，人类守着我们的尘世繁华，我们不吃野生动物，远离野生动物，寄生在野生动物身上的病毒能主动找上我们吗。小树是就读武汉的大学生，早早就回家了，已经过了规定的医学观察期，活蹦乱跳的啥事没有。他说像是有某种预感，回家的心情比往年特别迫切。我们告诫他，仍旧不要出门，假设他携带了病毒，也许他年轻，扛得住，啥事没有，但跟他接触的人可能就会中招；小凤是湖北嫁过来的媳妇，嫁过来十多年了。两公婆高高兴兴从外地打工回家，到家不知哪根筋出了错，闪电般跟老公离了婚一溜烟回了湖北，留下一个年幼的儿子在村里哭得眼泪淋漓。回到湖北三天不到，儿子的眼泪还未干，挨了娘家一顿臭骂，乖乖地溜了回来，结果不是躲在家里不好意思出门，是村干部上门做工作隔离了。这样手忙脚乱、担惊受怕过了两天，该排查的排查了，该上报的上报了，正打算收拾旧心情过年，事与愿违，事态越来越严重，武汉都封城了，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好像这种病毒正躲在前方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准备对龚家洞来一个突然袭击。镇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指挥部，关于实施全镇防控新型肺炎“六级隔断”措施的指令下达到村后，已经是晚上了。我摸黑来到村部，在“村村响”广播里把指令就象在大锅里炒薯片一样，翻过来翻过去喊了一遍又一遍。我一边喊，一边瞟着窗外。夜黑蒙蒙的，天上飘着霏霏冷雨，我的声音在12平方公里的村子上空回荡。按照“六级隔断”指令的村与村隔断，组与组隔断，户与户隔断，屋场与屋场隔断，毫无悬念天一亮，封村行动就要开始了。我回到家的时候，隔壁堂叔公房里的灯亮着，不知是不是广播把他吵醒了。堂叔公96岁了，他坐在床头的小桌前吧啦着水烟壶，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他扯着沙哑的鸭公嗓子问道，封村啊。是不是鬼子进村了。准备了铁蒺藜么？准备了大粪么？他一连串的发问。堂叔公的神智有些迷糊。我懒得理他，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同时我更希望这样的事件到明天就会迎来转机，甚至一觉醒来，昨天的所有，只是南柯一梦。作者简介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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