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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湘文艺】李世林/追忆父亲那些温暖的“钱事”

 潇湘原创之家 2020-08-07

   


追忆父亲那些温暖的“钱事”

作者:李世林

周末,老家的火塘旁,我无聊地浏览手机新闻,妻正在追剧《亲爱的热爱的》,母亲随意地拨弄着柴火,似乎在自言自语:“你爹走了快一年,他冇存过钱,在世的时候,舍不吃舍不得穿,要多烧点钱给他,让他用个够。”
父亲以种地为生,一生不曾有过积蓄。他对有生之年发财是不敢抱有奢望,便将希望寄托到了下辈子。去世前的那段日子,他常常和我谈起身后事,一遍又一遍地交待要烧多少纸钱,烧什么样的纸钱给他。我总是随意地敷衍着他,“好,好!一定,一定!”那时母亲在一旁不言声,现在父亲不在了,她便开始念叨父亲的愿望。
父亲成天在田里地里劳作,汗流浃背,不方便带钱;没有离开家,不需要花钱,没必要带钱。偶尔外出,身上存放一点钱,父亲就很紧张,捏在手心里、放在口袋里都不放心,总担心弄丢。越是怕丢就越容易丢,我结婚那年,老家还没装电话,父亲坐在我新家沙发上看电视,吃了中午饭就回老家。妻子收拾时,发现沙发的角落里,有一张卷成了棍子样的百元钞票,与我连夜赶回老家,父亲看着失而复得的钱,那又惊又喜又尴尬样子,宛如昨日。
父亲没有手艺,没有做生意的本钱,也没有经商的能力,赚不到轻松钱,他有的只是吃苦耐劳,有的只是用不完的力气,只能挣到一点辛苦钱。生产队的时候,集体劳动,统一出工,大伙都差不多,谁也没有余钱剩米。包产到户后,父亲比别人舍得下苦力,水田里收获的粮食能吃饱肚子,自留地里种点百合、生姜,栏里喂几头猪、养一头牛,还能挣点辛苦钱。除此之处,父亲一直琢磨着挣点额外收入,直到我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周末回去,父亲不在家,一问妈妈,才知他利用农闲外出打短工挣钱去了。年底父亲回家时,把工钱交到妈妈手中,高兴地说“虽然苦点累点、伙食差点,但工钱比种地要划算”。后来,农闲时有包工头来要劳力,父亲便常去砖厂和建筑工地做点小工、到屈原农场帮着收割芦苇,挣点小钱贴补家用。那些年,日子过得虽然有点紧巴,但芝麻开花节节高,我们的生活也慢慢地开始滋润起来。
父亲没有本事去赚大钱,就是小钱挣得也很辛苦,花起来自然就舍不得。用母亲的话说,他的钱穿在肋骨上,花着心痛。父亲也自嘲地说,他一生只有生病看医生、穿衣吃盐要花钱,其他的事都可以不花钱。1988年初冬,一个阴冷的雨天,父亲痛风,慕名去望城县看老中医。当时我在省粮校读书,下晚自习后,父亲站在宿舍门口等我,原来他误了班车,赶不回家。住旅社对他来说,太奢侈了,于是两人在窄窄的学生铺上挤了一晚。父亲老了以后,常常回忆这事,笑我那时瞌睡大,踢被子不会睡觉。他脚痛睡不着,听我和几个室友此起彼伏的鼾声,一夜不曾合眼。第二天早餐,粮校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我平时吃两个就够,父亲一口气吃了七八个,一边哈气吹着,一边自豪地说,“我就有这个本事,一餐吃得多,几餐不吃也耐得饿”。原来父亲还是头天在家里吃了早饭,嫌外面饭菜贵,舍不得花钱,饿了一整天。父亲对自己刻薄,能省就省,不能省的也省,但对我们三兄妹的开销却是尽力而为,特别是我们的学习费用,总是早早地开始筹划,从来没有耽搁过一天。
父亲挣钱艰难,花钱节省,但不管是挣钱还是花钱,都是自己凭力气挣来的,从来不去占别人一分钱的便宜。父亲幼年丧父,没有家底,没有什么积蓄,一碰到要花钱的事,特别是奶奶生病的那些岁月,父亲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借钱,但他谨慎举债,加之有二伯的资助,每次都能信守承诺,如期还钱,从没失约。有一次他挑着箩去买猪仔,一路走一路比较,不是嫌价贵,就是毛色不中意,天色渐晚时分,才在离家较远的长沙县看到中意的猪仔。谈好价钱、计量过称一合计,差了几块钱,那买主随口说以后有机会再给吧。父亲当晚挑着猪仔回家,第二天一早,就把差的钱给送回去了。父亲后来回想起这件事,总是因为自己讲信用而一脸的得意,那人看到专程还钱的父亲,既意外又感动,连连说“没想到、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还钱,早晓得就算了,这么远,你也难得跑一趟。”
父亲走了快一年,离我渐渐的越来越远,思念他的日子也渐渐少了。周末坐在火塘旁,与母亲一起,聊着父亲,聊着父亲那些挣钱、花钱的往事,火苗一般温暖着我的心。正是他们辛苦挣钱、勤俭持家,才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随着母亲的心意,多烧点纸钱给父亲,或许就是对父亲的一种思念。

作者简介

李世林,平江县伍市镇人,一直在粮食企业工作。不善言谈、不善聊天、不善交际,喜欢一个人安静地读书,喜欢在南湖湖畔听鸟鸣、看垂柳、赏百花。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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