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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湘文艺】龙杲/我见青山多妩媚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潇湘原创之家 2020-08-07

我见青山多妩媚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作者:龙杲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夜来10点多了。我拿起电话一看,是住在小镇上的老五打来的,吓得赶紧接了电话。老五是省作协会员,出版了好几部文学著作,是小镇上的文化名人。我虽然在十八岁那年也加入了“作协”,但作的是田地,老五作的是文章,虽然彼此系统不同,却不妨碍我跟老五他们交往。

老五告诉我,明天县文联组织部份文艺圈人士到黄金河国家湿地公园采风,问我是否愿意和他同行。我听到是去梦寐以求的黄金洞,立马就答应了。我的父母在黄金洞伐过树,放过木排;我年轻时骑着单车载着一个女孩子到黄金堰下去看过流水落花,但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有机会旧地重游,我跟在老五的后面,做他的跟随帮他拎包不行吗。老五说汨水沙粒不能去,他明天有一宗案子要开庭。汨水沙粒有着双重身份,是小镇上的文化名人也是知名律师,要是他去我一并把他的包也拎着,拎不动就挑着,一首歌里唱着挑担茶叶上北京,就让我挑着一担包上黄金洞吧。

第二天早上我赶到长寿街西岸铺的红绿灯路口,老五、岳阳农民老爹还有汨水清风,非常守时地几乎在同一时间到了。我们一起站在路旁等候从县城出发的文艺圈人士,他们是乘坐一辆旅游大巴来的。岳阳农民老爹是搞摄影的,理所当然地挎着相机,老五和汨水清风都是空着一双手,没有包让我拎,这多少有点令我失望。倒是我自己提了一个大袋子,想想作为东道主的湿地公园可能会发点宣传册纪念品(我的假设在后来得到了印证,只是他们的期待最终被我辜负),再不济大伙若是看上了大山深处的某种野果像杨梅、刺梨什么的,到时手中的袋子就派上用场了。

大巴来了。大巴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我们依次上了大巴。到底是文艺圈的人士,一上车就感到气氛不一样。有的长髯垂胸在闭目养神;有的长发齐肩在高谈阔论;还有的剃着光头身着唐装,一副武功高深莫测或者飘飘乎遗世独立的样子。我一个作田种土的庄稼把式,站在过道中间寻找座位的空隙,就像鲁迅先生《一件小事》中通过和车夫的对比而榨出了“我”身上的“小”一样,在那一刻好像也要榨出我身上的某种“小”来,及至看到仅见过一面的县文联主席坐在车尾向我招手,我一颗紧张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文联主席高高瘦瘦的,心性特别随和,像一个教书匠的样子,和农村里一个普通村民的样子也差不几多。自去年见过他一面后,我不知怎么老是想起《增广贤文》中的“官清书吏瘦,神灵庙祝肥”这样一个句子。

中途,车子从仙姑岩下驶过,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三十多年前我用单车载着一个女孩子春游黄金堰时,在仙姑岩作过短暂的停留。那个时候仙姑岩还没有开发,一切都是原生态的,开发是近年来的事。坐在车上看到重峦叠嶂的仙姑岩上,增设了许多惊险而刺激的游玩项目。往事依稀,我今天执意要去黄金河国家湿地公园,心想着要从仙姑岩的山脚下过,我要寻找记忆中仙姑岩的样子,寻找山脚下我把自行车停在人家地坪上的那栋房子,寻找从房子旁边蜿蜒曲折向山顶延展的那条小路。我看到了那栋房子,只是记忆中的土坯房被砖混结构的小洋楼所取代;我也认出了那条我拉着女孩子上山的小路,路边的花木“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像是有意在某个时间等待、迎接着某一个人的到来。

仙姑岩过去了,车子沿着弯曲的公路前行,来到了一个叫猫公石的地方,那里是黄金河国家湿地公园的入口,地域划分也是山区和平原的分界点。那里应该有一块形似猫公的石头或一座山头,我想像它就藏在这里的某个所在,在今天我到来时会理所当然地现身在我面前。我希望它是一只温顺且安静如处子的猫咪,不会毫无征兆“喵”地叫出一声,惊扰我心中一个长长的梦。

上世纪的1956年,那一年父亲25岁。他听从农业高级社的安排,为增加社里的集体收入,到黄金洞林场去运木材。当时黄金洞的大山深处出入还是羊肠小道。我小的时候听父亲说那时运木材放的是“溪运”。人还没有枪高就跟着南下大军剿匪,后来又参加抗美援朝的父亲,有理由学着人家撂官话用第四声把“运”字哇出来,比我们的土话高了一个音阶,很久以后我才弄明白“溪运”就是水路运输的意思。

出发的日子,父亲挑着工具在前,个头小小的,年龄只有17岁的母亲挑着行装跟在后面,他们一前一后从龚家峒步行出发,自西向东横跨长寿镇全境到离家百十里地的黄金洞去。行行复行行,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猫公石附近,夜幕降临了,晚风阵阵吹过,天上的星星东一颗西一颗地开始眨巴着眼睛,父母在猫公石的高山埂上铺开被子,枕着山石听着山风相拥入眠,第二天继续走向黄金洞的大山深处。如今父母都远离了红尘,没有人在我面前再有意无意提到猫公石,而我知道父母那一段经历以后,猫公石这个地方从此深深镌刻在脑海里永志不忘。我跟着老五他们到黄金洞去,我所在意的除了黄金河国家湿地公园里的森林、河流、沼泽,以及陆生和水生的动物,我更希望在黄金洞这块土地上,不经意间我的脚印会和父母的足迹重叠,让我在隐隐迢迢的青山绿水间和父母久别重逢。

车子过了猫公石,朝着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一路前行。路的一边是陡峭的高山,山上是积翠堆云的森林植被;一边是悬崖峭壁,峭壁下是流水淙淙的溪涧,有长尾巴的飞鸟在狭长幽深的山谷中飞翔,嘴里发出“呷呷”的叫声。车子从一段开阔的河道旁边经过时,老五指着蒙蒙薄雾笼罩的山水告诉我,这里就是黄金堰的上游,我县一位国宝级的画家,以此地为素材创作的一幅山水名画悬挂在人民大会堂。而三十多年前我来过的黄金堰,只是从猫公石那里分道而行的堰坝下游,我记得那里可以看到高高的堰坝,堰坝下是一条宁静的小河,河面上落红朵朵,水鸟在游弋,鱼儿在鹅卵石中穿梭。我和那个女孩子站在河边,山风撩起她的秀发,我们四目相对,闻着彼此的呼吸,深情地注视着对方瞳仁中那个小小的自己……黄金洞还是原来盘古开出的黄金洞,父亲和母亲,我和一个女孩子的故事,时至今日就像是黄金洞山间的雾岚,已变得虚幻而不可捉摸;又像是稻田湿地上的庄稼,一茬茬都熟透在金黄的时光深处。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目的地到了,我跟着大巴上的文艺圈人士,像是一群远方归来的候鸟,扑楞着翅膀嘴里叽叽喳喳地扑向迷宫一样的黄金河国家湿地公园。 

作者简介

龙杲,平江人,农民,文学爱好者。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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