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苑秀萍 ★芳华褪尽，挚爱依然 周日下午，先生抽出时间陪我去公园散步。出来后天色渐晚，华灯初上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这时肚子叽里咕噜地提出了抗议，于是我们赶紧在一个小店吃了点米线。之后便在一个书摊驻足。 正翻书时，我就听到背后传来接连不断的“啊啊”声，扭头见一个中年妇女上身前倾，高扬的双手于空中频繁拍打；倆脚踉踉跄跄地小步挪动，摆着各种不协调的姿势。嘴里还结结巴巴地说着一些听不太清楚的话。女人这些夸张变形的言行举止聚集了好多路人的目光。心里搁等一下，那不是靖嫂吗？人怎么这样了？我让先生赶紧打电话告知。先生说：“她现在天天这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她认得家,不用担心。”红灯一闪，她停在了十字路口的斑马线旁，头歪向东南方，好似一座雕像。看着这个站姿，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时靖哥提着采购的塑料袋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她走来。 哎，真是一个不幸的女子！ 初次见靖嫂是在多年前，也是在路边。早点摊旁年轻的她短发，个子不高，虽不漂亮，眼睛却炯炯有神，外表看起来还算是健康。攀谈起来，她说自己下岗了，还患上风湿性腿疾。尽管找的这份刷盘子刷碗端饭的早点工作需要早起，但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在她看来能自食其力，这是有尊严地活着。 后来她家的小孩因迷恋上网经常逃课，以致靖哥能在小城中那些特别隐蔽的网吧里找到孩子。时间一长，这个孩子无情地撕碎了自己和夫妻二人的大学梦。虽然这样,但没掀起特别大的家庭风波， 后来夫妇俩还给孩子找了份踏实的工作。 几年过去了，没再听说什么。只是一次夜班归来，先生像往常一样在十字路口接我。我很远就看到路对面有一个男人行走在前，一个女人紧跟在后，可女人走路的姿势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踉跄得很厉害。借着路灯光，我认出了靖哥。先生看到我惊奇的样子，说：“靖嫂这样是小脑萎缩所致，言谈举止都很天真。”我愣了半天神儿。先生懂我，催促道：“放心吧，靖哥这是带着自己像孩子一样的老婆大人去值夜班。” 我们走在路西，他们走在路东。 只觉得喉咙很堵。为她，也为他。女人不惑之年身体就这样。大男人同时打理家里家外得多艰难？ 记得当时一阵汽笛声把我的思绪牵回眼前。 先生边走边劝我说：“没事，老哥现在上班，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带着她，就像哄一个孩子，没有什么不对劲，时间长了，周围的人也都习惯了。说起来那也是一种幸福。” 幸福？我疑惑着。 扭头再看，路那边的靖哥已牵住了妻子的手。 我顿时醒悟了。泪水在心里打了一百个转，为靖哥！他为了那个曾经健康而此时已经弱智的妻子，把一个大男人的尊严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用双肩扛起了丈夫的责任，将现在无法交流的甚至作为别人茶余饭后谈资的爱人捧在掌心上的行为而感动！ 为靖嫂感到不幸，同时也替她在长期的病痛中能有这样一位不离不弃的老公呵护关爱自己而感到幸运！ 对于女人来说这真是一种痛着的幸福！难道这不更是夫妻之间的一种质朴大爱吗？ 这爱不是在书本上，不是在影视里，而是在凡夫俗子的视野里，真实的生活中。 如果作秀，那是一时，而这个男人自从妻子一病，已用今生来坦然面对这个苦难了。靖哥怎忍心让那命运的寒风吹着妻子！如果靖嫂能够恢复，我相信她一定会感动地泪流满面，一定会哭着说：“亲爱的，亲爱的，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在我最沮丧的时候，有你体恤我，有你陪伴我，有你帮助我,让我坚强并且和我共同承受这一切。对不起啊,亲爱的!” 人到中年，爱情其实已经转化成了亲情。女人其实更相信那像流水一样绵延不断的感觉，家属的真心陪伴即使相对无言，也有眼波如流的温暖。 阿姨患半身不遂七年，偏瘫重症一年半，耄耋之年的老伴每天早晨五点起床，测血糖，量血压，然后记录；倒屎倒尿，擦脸洗手，打胰岛素，做饭，半小时后准时喂饭。老俩着实不易。有时烦了，也偶尔小吵小闹。儿女们一回家，阿姨就告状，但紧接着就说：“想着给你爸做点鸡蛋汤啊，花卷啊……他爱吃。”卧病在床之前的五十年，生活上都是阿姨无怨无悔地精心照料老伴。因为不能再照顾他，于庚子年元月去世的阿姨多次自责，多次向老伴道歉。 爱情生活中能像神仙眷侣黄永玉夫妇那样和谐、快乐、浪漫、潇洒，财富自由，时间自由，精神相融相知，能那么长久地执手偕老，该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它更多的是柴米油盐中的平平淡淡与磕磕绊绊；然后夫妻共同努力将碎了一地的鸡毛绑成漂亮的鸡毛掸子而已。 而靖哥，阿姨的老伴，黄老先生他们与妻子之间的感情除了夫妻之爱，还有不离不弃的默契，还有肝胆相照的义气以及多年来铭心刻骨的恩情。 不论是哪个年龄阶段的夫妻，让我们为拥有健康的身体而庆幸吧！大家千万不要因过度打拼而累垮了一方，否则不仅自己受罪,拖累对方，还会让自己那颗奔波的心再次过度疲惫！ 我默默地向苍天祈祷：愿靖哥靖嫂余生安好！愿我们每一对夫妻即使芳华褪尽，依然挚爱！ 作者简介： 苑秀萍,河北省高碑店市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中学高级语文教师。爱好读书、旅游、摄影、音乐、写作等，有文章散见于《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荷花淀》、《中学生语文报》、《保定日报》、《河南科技报》、《百姓文学》、《乡愁地理》、《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中乡美文化》等杂志报刊或网络平台。愿余生与文字为伴，与师友相携，记录悲喜，修身养性，且写且学且珍惜且感恩。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