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日贵：村口的杂货店

村口的杂货店

 

杂货店门口的廊檐下摆放着七八张小凳，平日里，闲暇的人们聚在一起聊着家常，到了饭点，各自端着饭碗的人们不约而同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老人们管这不好好吃饭的习惯叫“游碗”，端起碗夹点菜就到处跑，谁家做了什么新菜，自然少不了相互品尝，杂货店也就成了人们切磋厨艺、分享经验的地方。

 

  店老板是位退休教师，待人和气、为人善良，人们习惯称呼他“老先生”。十几平米的铺子里整齐地摆放着村民们必须的生活物资，香烟老酒、油盐酱醋、日杂用品，当然还有小孩子们最爱的零嘴杂碎，村里的小伙伴都是这里的老主顾，老先生许是探得了我们的心思，小小的店铺里装满了儿时的我们渴望得到的每一样宝贝，每天上学都会路过那里，每次都好奇地伸长着脖子看看货架上有没有摆上什么新奇的货物。

 

走进店门便是一张老旧的玻璃柜台，柜台上摆着一本翻得破旧不堪的记账本，上面一页页记着：“张三欠香烟一包1块2、李四欠白酒一瓶1块5”，这些欠账通常会在年终结算清楚，这已成为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了。墙上一把老旧的木头算盘，每次看到老先生算账就喜欢凑上去看个究竟，老先生算盘打得那叫顺溜，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夹着一支钢笔的手不停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嘴里还时不时地嘟囔着“三下五去二、二一添作五”噼里啪啦的一通，每一笔账都要算上个好几遍。淘气的小伙伴们喜欢在这时候来捣捣乱，爬在窗前大声喊到：“三下五去一、四下五去二”，老先生不紧不慢放下手中的钢笔，将头微微下压，脖子往里收紧，一双瞪大的双眼从眼镜框的上面冒出白白的大眼球珠子，直直地盯着我们，那模样可爱极了。

 

杂货店的墙边整齐地放着一排醋缸、酱油坛，旁边放着用竹子做成的长柄勺和漏斗，勺子是分大小的，有一两、二两、半斤最大的一斤。打酱油可是个技术活，勺子既要满满当当，动作还要四平八稳，不滴不洒，熟练地把漏斗嘴插进酱油瓶，将长长的竹勺伸进酱油坛，舀起满满一勺，慢慢提起，缓缓地倒进漏斗中，不一会儿，顺流而下的酱油便盛满了酱油瓶，若是来打醋，回去的路上还会偷偷地喝上一小口，那时候数他家醋好，不掺水，这醋味，直钻骨子的酸劲。

 

离八月中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杂货店的大玻璃瓶里就换上了月饼，大而酥脆的月饼表皮是一层黑芝麻，水果红绿丝配椒盐馅的，我的最爱，从门口走过，飘来阵阵香味，问了问价钱，要六毛钱一块，着实吓我一跳。尽管价格比较辣手，几天过后，还是凑够了六个鸡蛋（当时村里的硬通货），换来一块月饼，老先生给我挑了一块最大个的，放在门口的小凳上，我小心翼翼撕开表面的一层油纸，双手轻轻托起，迅速放入早已张开的大嘴，微微闭上双眼，尽情地咀嚼起来，洒落在油纸上的芝麻和碎渣还要一粒粒捡起来，不愿丢弃，那可是最顶级的人间美味，人生中少有的惬意时刻。从那时起，我便立志等我发达的那一天，一定先吃它个十个八个的，咱也来个饥不择食、狼餐虎噬、大快朵颐、潇洒走一朝。

    

小时候最喜欢帮大人跑腿了，聪明的老先生每次都会送我一颗糖，那浓浓的水果味道一直甜到心里，多年过后，时常再想起老先生，怀念杂货店里的好味道，嘴角不禁泛起丝丝的甜蜜，回味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