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至清则无鱼 周会涛 在《红楼梦》之前，中国古代上的四大美人基本定型：西施、貂蝉、王昭君、杨贵妃；《红楼梦》之前，文学作品中的美人也屡见不鲜了：崔莺莺、杜丽娘、杜十娘……这些美女除了容貌美丽之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身体健康。然而，曹雪芹完全颠覆了前任诸多美女的完美特性，竟然活脱出一个病态的美人——林黛玉！书中是这样描写的“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然而林黛玉的美却深入了每一个读者的心，这几乎成为红学研究中的一个共识。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故事开始作者以大手笔为我们精心布下的一个局：林黛玉“本是西方灵河岸上的一株绛珠仙草,已殆枯萎,是赤霞宫神瑛使者以甘露灌溉,得以久延岁月.后撷天地之精华,蒙雨露之滋润,得脱草胎木质,修成女体”其前身既是一株仙草,便为人间颦儿的姿态,心性规定以柔弱为基调的性格特征。“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多愁善感是天生的，是她前世就注定了的。原来，林黛玉原本就不似我等的凡胎俗子，而是曹雪芹为故事借来的一个超凡脱俗的精灵，绛珠草的下凡本来就是为了用眼泪来还债的。曹雪芹借助这样一个精灵来到污浊的人世，就是为演绎一场设定好的旷古悲情的爱情悲剧，如果是一位身心健康的美女，怎么能让她完成还债的夙愿后，合情合理地香消玉殒呢？因此她只能是一个身心病态的美女，病态的身体，病态的洁癖，病态的性情，美到超凡脱俗，美到孤芳自赏。难怪诸多红学大家为更好解读《红楼梦》，千方百计考察书中人物和事件的原型，可从来没有哪一位专家想到去考察林黛玉的原型的。贾宝玉曾经说过，女人都是水做的。然而，在贾府这个人际复杂的大染缸里，纵观红楼梦里形形色色的女子，有几个配得上这句话呢？是心狠手辣的王熙凤，还是城府极深的薛宝钗？是心比天高的晴雯，还是密探嫌疑的袭人？是扒灰的秦可卿，还是冷酷的贾惜春？就连那个道观修行，不食人间烟火的妙玉，不也有悖伦常地把自己喝水的杯子让给宝玉喝茶了吗？这样看来，真正配得上出淤泥而不染的，除了林妹妹还有谁人？ 林黛玉病态美，绝不仅仅体现在她弱不禁风的外表和娇喘微微的病体，朦胧莫测的面貌、服饰，以及每一次神秘诡异的出场，更体现在她洁癖的性格，以及由此派生出的尖刻的语言。她率性本真，口无遮拦，无论对送宫花的周瑞家的，还是对着送手炉的雪雁含沙射影讽刺宝玉和宝钗，亦或当着史湘云的面嘲笑其口齿不清，其尖酸刻薄的性格特点跃然纸上。应该说，林黛玉的尖酸刻薄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她冰雪聪明的天赋和天真率性的性情共同作用的结果，而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她被冷落，被孤立的窘地。且不说老谋深算的周瑞家的，城府极深的薛宝钗，表面不言，内心嫉恨，单说性情开朗的史湘云，也公开表示了抗议，明显站队到薛宝钗一方了。我们表面上看去的林黛玉与众姐妹在一起吟诗作赋，笑闹游戏，吃酒言欢，其实只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是人们碍于她的身份所做的表面文章，其实大家从内心，早已疏远、孤立了她。就像实际生活中某单位的员工，你若处不好关系，虽然表面上仍旧维持着一团和气，可只要一遇到事情，你孤立无援的处境便会暴露无遗，甚而有人一有机会便会落井下石，置你于死地。《红楼梦》中，宝钗扑蝶一段，宝钗的“金蝉脱壳”的计量是否有意栽赃林黛玉不敢妄言，反正小红和坠儿的担心已经把她推到了很尴尬的境地。至于那天晚上她叫怡红院的大门，聪明的晴雯竟然没有听出她的声音，拒之门外不说，还极尽奚落挖苦之能事。要知道，她却在之前放宝钗进来，是何原因，不言自明。难怪在贾府备受贾母宠爱，灯红酒绿间吃尽穿绝的她，竟然如此多愁善感，甚而有寄人篱下的感觉。那首脍炙人口的《葬花吟》里所表现出了的哀怨凄苦，以及葬花少女形单影只，撕心裂肺的痛楚，便不由人不为之哀叹动容了。 林黛玉的病态美还表现在她对待爱情上的偏执。纵观太虚幻境薄命司列举的正册、副册乃至又副册中的判词，我们惊奇地发现，正册中居首位的林黛玉、薛宝钗的判词竟然合二为一，这是作者的疏忽，还是偶然的巧合？我认为都不是。我觉得这正是作者的精心布局，贾宝玉毕竟要与这两位女子共同发生一段奇缘，而且，必定有一位要出局。那么出局的哪一位是谁？答案不言自明。薛宝钗代表的是当时封建礼教普遍认可的婚姻，她遵循的是封建道德的三纲五常，对贾宝玉灌输的是仕途经济的道路。这种婚姻甚至得到了小说中按封建礼教身份地位最高的贾元春的认可，这从她送贾宝玉和薛宝钗红麝串而没有给林黛玉可以断定。因为依照元春的身份和地位，加之她最疼爱弟弟的现实，她是不会草率地作出这种有悖常理的事情的，她肯定暗含一定用意在里面。而她的态度，肯定会影响到曹家决策层的态度和对待贾宝玉的婚姻导向，从而过早地敲响了宝黛婚姻的丧钟。而林黛玉，这位思春之年的少女，由于受《西厢记》、《牡丹亭》等等个性解放的书目的影响，毫无顾忌地爱上了与她同样不满封建礼教束缚的“天外来客”宝哥哥。她从来不像其他姐妹那样劝贾宝玉去读什么《四书》、《五经》，走什么仕途经济的道路，她更加追求的是，爱情的甜蜜与纯真。那共读西厢的唯美与浪漫画面，不知倾倒了多少善男信女。他们从似曾相识的一见钟情，到如胶似漆的形影不离；从争风吃醋的尖刻话语，到面红耳赤的恩恩怨怨；从相互疼爱的缠缠绵绵，到不离不弃的海誓山盟，直到油尽灯枯，绢帕成灰，香消玉殒。他们的爱情必定要休止与凄美的哀怨声里赚取善男信女们大把大把的眼泪，因为那至真至纯的清水与污浊的现实是那样格格不入，毕竟养不出婚姻的大鱼。宝钗如世俗所愿，赢得了与宝玉婚姻，然而，没有了爱情的基础，他们的婚姻也必将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这也许才是宝钗、黛玉的判词合二为一的真正用意之所在。 而作为她们爱情纠葛中的另一方贾宝玉，是一个名副其实情种。这位女娲补天时剩下一块石头，被丢弃在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后被一僧一道带入红尘的一个尤物，一个贾府中横空出世，集偏执、任性、癫狂于一身的“混世魔王”，似乎一降生就注定有一番离奇曲折的经历。果然他就遇到了前世结缘的林妹妹，“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演绎了一场旷世奇缘。本来，这位出身贵族世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般生活的贵公子，若想维持这种花天酒地的生活，就要顺应时事，走科举成名之路，遵从父母之命，接受诸如薛宝钗之类的女子维系、稳固封建大家族的根基。然而，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天生一个家族的叛逆，不好好读“四书”、“五经”不说，整天扎进女人堆里厮混，偏偏与一个同样至纯，天真的林妹妹爱得死去活来。就连林妹妹没有与他同样的宝玉，竟将关乎自身性命的宝贝弃之不顾；只因紫鹃“林妹妹要回苏州”的诳语，便歇斯底里，神经错乱。一样的叛逆，一样的痴迷，一样的冰清玉洁，在污浊不堪的现实，怎能被世俗，被家族接受，结出爱情的硕果呢？水至清则无鱼，他们编制的爱情童话再美丽，在残酷的社会面前，也只能像他们的前世一样虚幻，像肥皂泡一样被无情击碎。一个泪尽还魂，香消玉殒，一个四大皆空，出家为僧。 对于贾宝玉身上到底有几多作者曹雪芹原型的身影，我不敢妄言，但是，有一点起码他们是相通的。贾宝玉是衔一块通灵宝玉降临世间的，最后四大皆空，遁入佛门；而曹雪芹，“风尘碌碌，一事无成”，“一技无成，半生潦倒”，却也为后世留下了一块更美的美玉，一颗中国文学史最耀眼的明珠——《红楼梦》！ 作者简介 周会涛 ，河北省邢台市书法家协会会员，新河县鹅池诗社会员，书法作品曾在第二届全国颜体书法大奖赛中入围（5000选200），河北省图书馆收藏，邢台市庆祝建国六十五周年大奖赛获三等奖。百度搜索“周会涛2”可进入其新浪博客。文学作品散见于《百家故事》、《燕赵都市报》、《北方新报》、《高中生之友青春版》、《河北教育》、《广西工人报》、《河北广播电视报》、《河北农民报》、 《邢台日报》、《牛城晚报》、《学周刊》、《唐山文学》、重点中学（重庆西南大学附属中学校2014届九年级第六次月考语文试题）中课外阅读选文。小说《误会》在河北省河北省互联网信息办公室主办的“五个一”网络作品大奖赛中获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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