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旧物记】铁锤子 胡立团

 长尾巴的城市 2020-08-08

鸟儿虽小 玩的是整个天空

静静写字平台征稿啦!

胡立团  陕西兴平人,农民,兼职瓦工。忙里偷闲,步履山水人间,伏案记录百味人生。

铁锤子

胡立团

昨天休工,帮老父亲整理房子,在屋子的角落发現了一个老物件:铁锤子。这是早年筑墙的主要工具。它由锤头、木制的锤身和手把组成。锤头是铁制的半球体,中心有圆形的凹槽,锤身和手把选用笔直的硬杂木,榫卯连接,呈""字形,锤身锚固于圆形的凹槽中。仔細看看,锤身已快断掉,手把也裂了,不知啥時候用铁丝拧了好几圈,锤头和锤身也有些松动。

父亲对我说:"把锤子送到木匠老四那儿,让他另配好身子和手把"。我当時满脸的不情愿,都啥年月了,还修复这古董。

父亲说:"这家具,我是用不起了。这是个冷热东西,说不上来谁就想用,还是把它修好。"

我嘴上答应了,人却没有行动。吃过午飯,坐在院中乘凉。想到父亲说的话,却渐渐地明白了些什么。

关於这顶铁锤子,已追溯不到它的历史了。那时盖房,首先是选择在少雨的季节打墙,这样铁锤子就派上了大用场。青一色的十二条马尾松木椽,长约一丈。八条短绳,十六支大木楔,八根小绞棒,四顶铁锤子,这就是打墙的全部设备。

先用四根椽,根据墙的宽、高度做两幅梯形夹板,直立前后,然后在夹板外侧各横放一根椽,用短绳做软绞,小棒绞牢,大木楔夹紧。一切就绪后,众人开始往槽内填土,厚度和两侧的椽同高即可。

四条壮汉手提铁锤,挎入槽内,双脚把土踏平。"嗨,嗨,嗨",四人同时发出有力的吼声。仔細观察,第一锤用力稍轻,要找准夯锤的落点,第二、三锤则重力夯打第一锤的落点。每次落点瞬間,锤头都有所转动,以免锤头沾土。整齐化一的动作,同声的吼调,锤头强力的夯击震撼得四周不宁。打完一槽你会发現,夯锤的小圆坑起明发亮,纵看纵行,横看横行,且大小均匀。

四槽打满后,那就是"翻板"的程序了。松开最底部两椽的绞棒和木楔,抽出两椽放置顶端,绞紧夹牢,依次类推。民间谚语,"打墙的板儿翻上下"就起源于此。"嗨,嗨,嗨",谈不上惊天,却可动地,真是团結与力量的完美结合。约两个时晨的工夫,一堵墙便立了起來。

记得我七、八岁时,族门有位大伯,人高力大,且心很实在,是打墙的高手。谁家盖房,没有他领头打墙是不会开工的。正逢我家盖房打墙,我和几个小伙伴也来奏热鬧。前后左右不停地调皮,跟着大人们的节奏:"嗨,嗨,嗨"。隙间,大伯蹲着清除锤头的沾土,我却上前摸他的胡茬。大伯把我拥在怀中,捻个小土球从我脖颈处灌下,再从我裤子开当处摸出来,痒得我长笑无力。现在回味起来,脊背、腹部都能感到他大手上的老茧,痒也自在,痛也舒服。

大集体解散后,实行包产到户,我家便抽取了这顶铁锤子。随着社会发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这套打墙的行头也慢慢地消声匿跡了,保留下来的似乎只有我家的这顶铁锤子了。

前年,伯父逝世。墓穴"黑堂"上部填土,就用这顶铁锤子来夯实,耄耋的父亲操心左右。按我們晚辈的作法是可以竣工了,父亲执意再打一层,比地面稍高一些。辞掉大家,亲自夯打最后一遍。嗨、嗨、嗨,不到十分钟,一个由众多的小圆坑组成的正方形将呈現眼前。可在正方形的最后一角,父亲的四、五次夯打,锤头总是没有落在同一夯点上。

父亲满面汗洙,是汗,是泪,无法判斷。我心酸了,也明白了,那是父亲用最娴熟、最标准的肢体语言,对老哥哥作最深情的道别。

回过神,无需多想了。扛着铁锤子,向和父亲同龄的老木匠家走去。刚进门,老木匠便说:“就放在这儿,下次谁用就让到我家来拿。”我还能说什么?已和他心神领会了。

这个古老的小物件,所有权已不仅属于我一家,成了村人共同的传承了。

【旧物记】我的单车情结 杨石燕

【旧物记】有声的世界真好 杨平选

【旧物记】小小方凳,情系三代 刘政权 小方凳

【旧物记】一枚银簪 史洁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