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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风女的传唱 张红静 这是乡间戏台里的一幕，让我的心跟着疼了多次，也暖了多次。 不知道已经有了多少版本，但豫剧《麻风女》的核心总没改变。 一个美丽的小姐得了难堪的麻风病。土方子是要一个远方的男子与她圆房“过过毒”。百天之内，女子会好起来，男子则会病发而亡。小姐在洞房之夜告诉男子真相，她骗过了父母让男子逃出家门。她是那样善良，哪管自己的死活。 男子陈琦走后，小姐丽玉的麻风病日益严重。父亲情急之下将女儿赶出家门。丽玉只好不远千里来到淮南去找陈郎。丽玉此时将陈郎当作了救命稻草，是因为一夜之间的爱恋，还是放他一马求得他的报恩？此时的她，连家人都嫌弃她了，一个一面之缘的男子又怎么能够相信呢？ 丽玉第二次出场的时候已经到了淮南陈家庄的街头。她从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沦落成满脸疮疤的乞丐婆。她的乱蓬蓬的头发上顶着几根白草，腋下夹着一跟长长的竹竿——那是帮助自己站起来的拐杖。她的腿已经弯曲，腰背也已经弯成弓形，胳膊和手指都蜷曲在胸前，一步走三颤，摇三摇。观众都被演员的精湛表演逗笑，但又期待着她的命运有着突然的转机。 我不敢看陈郎与丽玉相逢的情景。那昔日的如花似玉哪里去了？丽玉的善良能挽救他们的婚姻吗？这谁道只是说书唱戏？我却认为那是真的。看见陈郎兴奋的惊喜我在考虑他是不是在做戏。他是不是用良心道德和感恩来固守两个人的那份感情？陈郎可不可以走下来说出他对小姐的爱？陈郎只说小姐救过他，既然救过他就一定要娶之为妻。而且还不要其他妻室。难道是因为敬重而生的怜爱？只为感恩，丽玉就成了他的肉中肉，骨中骨？戏曲里竟然没有他的任何一点思想斗争。我是以一个现代人的观点去观戏，有时候质疑总是大于感动。 来看陈郎给小姐喂饭那个情节。小姐说，难道我没手不成？陈郎摇头，哎，我就是要喂你啊！陈郎这宠妻狂魔让人感动啊！演员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不知世俗中的陈郎会不会心虚和胆怯？戏里的陈郎该是世上多少陈郎里的精华冶炼而成？ 丽玉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就再要一房妻室，也为陈家传宗接代啊！陈郎誓不再娶。我又有些疑惑，既然先前他逃婚回家，弃她而走，现在小姐病发又怎会与她结发做妻子呢？想来戏的作者不是一个人，应该是不同的剧组有着不同的剧本，但相同的是，都希望好人有更好的人来善待他们。丽玉放过陈郎，陈郎才见其善良，如果没有放过他，则陈郎早就一命呜呼。看起来不通的戏，还是能够圆转起来的。戏，明明知道是假的，但还是让人痴迷。为什么？因为戏里的内容契合了看戏人内心隐秘的情感。所以，宁肯知道是编的，还会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可小姐想的是，这样的活着还不如死了。死了之后，陈郎就有了自己的生活了。这是最可贵处，为着别人对他的好，宁肯自己死掉，也不要去累赘另一个人的人生。爱他，就要离开他。她一直住在一间酒糟房里。正巧，一条毒蛇掉进酒缸里。小姐想着，我还是死了吧！她饮了两大碗毒酒，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后，她摸了自己的脸庞，忽然就变得光滑圆润了。她的腿伸直了，她的胳膊和手都伸展开了。陈郎回来后哈哈笑着，原来我的娘子病好了啊！于是两人拜堂成亲，皆大欢喜。真像是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灰姑娘变成白雪公主。这个完美结局的前提是娘子又变漂亮了。我真的不想怀疑什么，不忍心揭出一些本质性的东西。这些戏曲是劳动人民的集体改编，显示了他们朴素的美好的愿望。正因为如此，在民间才有持久的生命力。对爱的付出，对善的回报，对美丽的渴望，这是多么美好的主题啊。 不要再纠结，陈郎到底爱不爱小姐呢？是为她的善良而感动，还是内心的道德与感恩的驱使？如果说当初小姐说出隐情救了陈郎是出于内心的善良，那么陈郎收养并打算与之结婚则就是出于道德的驱使与感恩中的爱了。古戏里的爱情总是与道德感恩连理成枝。 陈郎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而现代人却把答案想的清清楚楚。同情不能代表爱情，喜欢不能代表爱情，责任不能代表爱情，感恩也不能代表爱情。他们把爱情当做天空转瞬即逝的踪影，像惊鸿一瞥，像镜花水月。 陈郎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但麻风女的故事却一代代传了下来。可是，现在乡间的戏台不多见了。草台班子已经很久没来我住的地方。再看戏，也许就成了久远的历史甚至于绝迹了。 读一本好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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