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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冯新生|鹫峰无语

 新锐散文 2020-08-08
东方散文
推实力作家  读文坛新作
东方散文夏季版

作者简介

 

冯新生(心声):北京作家协会会员、新闻媒体记者。

自1979年至今,在省市级以上报刊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杂文约7000余篇(首),曾在国家级、省级刊物征文中获小说一等奖、诗歌一等奖、散文二等奖,千余篇文学作品被新华书店发行的文学丛书选载,500余篇小说、散文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北京文艺台选播,300余篇游记散文被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教育学会中语会所编的《课外语文》转载。撰写、出版后在全国新华书店发行的著述有小说集《茉莉香茶》、散文集《物华天宝》《游出滋味》、《行者手记》等。


鹫峰无语

       京西有鹫峰,植被丰茂、残迹半掩、环山静谧、气势不凡,远望最高峰,像是一位无语沉思的老人。山之东麓,有响塘庙遗址,留有清咸丰年间庙碑为证,峰峦之前,有明正统帝御笔题名的秀峰寺遗迹。突兀的山峰低调,从未见到多少抢眼的记述与炒作的文字,起伏的峰峦幽静,只留下青山隐隐、绿水淙淙。每每在初日照高林之时,会见到一脸庄重的学子们面树而记、面山而画,为沉静的山景平添几分雅趣。鹫峰之称谓的由来,版本较多,值得人们细细思量的一个版本是:某一日,曾有一只厌倦了血腥吞咽、消减了攻防锐气的秃鹫由空而降,在阳台山一处巨岩上久久远眺。恰逢一位有高士到此,大声向秃鹫发问,说面对世情多变、月寒日暖、风霜雪雨、沧海桑田,你究竟作何感想?食肉类动物与捕猎对象由于相互吞噬、抗争引发的怨、憎、恨,到底该如何化解?勐禽听后,闭目不答,陷入无尽冥思,一任松风长吟、溪流长歌,日日夜夜不鸣不动、如醉如痴。若干年之后,竟然变成兀立在蓝天白云下鹫状巨峰。

  每逢节假日或双休日,我常与好友长清相约,迎晨风、披早霞,以攀爬鹫峰为乐趣。一路闲谈、一路行思,其感觉颇为超脱。我们踏着山石向峰顶迈进时,谈及鹫峰的旧事与今貌,总难免生发几多感慨甚至几许酸楚。可叹今日鹫峰,虽留有字迹漫漶的碑刻以及近年修葺一新、被用作招待所会议室的古代寺殿,却没有一处规制完整、全面显现旧时风貌的历史景观。

  面对历史文化的残缺与消逝,我惟有凭借史书页面中的记述充分发挥想象,还原鹫峰被尘封、被淡忘,被遗弃的往昔画面:蓝天悠云,绿草如茵,山下的秀峰寺前,香烟缭绕、梵呗悠扬。妙峰山古香道上,往复来去的信众有的怀着虔诚之心,有的带着抱愧之感,或在朝阳观音洞前礼拜;或在消债寺前忏悔;或在旧雨馆内用茶;或在盘景轩外放生……山顶视野开阔处,野花烂漫地盛开,见证博爱的理念洋溢其中,艰远的修为自此而始。

 历史老人,总喜爱持五色巨笔且歌且画,有时仅寥寥数笔,便留下色调反差极大、色感对比强烈的作品,就像春山暖日,只因一片突至的乌云,便出现始料不及的骤雨疾风一样。谁能料到,鹫峰,这片花好月圆的胜境,曾一度成为宋辽之战时,辽军七十二寨之一的鹫峰寨。不难想象,当时,这里金戈铁马、战旗高悬、号角声声、杀气笼罩的鹫峰,每日都在怒吼中颤栗!哀怨派诗人眼中看到的是:鹫峰的寺庙暗淡冷清、鲜嫩的花叶无奈蒙尘,惨淡夕阳下哀鸿独飞,一阵狂飙后家书带血!

     我与好友在登峰时,总爱在峰巅的消债寺遗址前沉思。面对残存的轮廓,面对散落的瓦砾,面对鹰旋长空、空谷回音,历经风风雨雨而今两鬓染霜的我辈,总是感思良多。联想人生一世,所面对的人不计其数,给予和索取、恩爱与仇恨,其因果谁能准确地解析?撰文到此,我感到敲击键盘的手在微微颤抖,扫视屏幕的眼渐渐湿润:子女初到世间,渴望第一眼见到母亲总是轻而易举,母亲弥留之际,最后一眼能见到子女往往未必如愿。大多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憾事。孕育、养护多年的母爱倘若是子女应还的“情债”,试问有几人能如期偿付,更谈不上加息偿还!

  故此,我以为,消债寺遗址解说牌的文字对于“消债”二字的解释过于平俗,只解释为“某人欠债过多,无从还贷,情急之时到消债寺进香,不想回去后很快就还清了债。”我以为,消债,指的是广义的因果债,包括血债、情债、孽债等。但愿善男信女,能在深山名寺大善知识的感召下,点三柱清香,生一片善念。消心内的愧疚,偿还所欠的心债。

  鹫峰历经战乱后,当她支撑起残破的躯体凝望古道西风时,见到一片冰心、万千爱意融入鹫峰。至今,这里的人常常会提起那段往事:上世纪20年代,迎东风、沐晨光,山道上走来两位学识渊博的爱国志士——林行规和李善邦。前者留学归来,辞去大理院推事之职后,自营律师业务,一方面修建鹫峰山景,一方面为社会文教事业及公益活动奔走;后者在鹫峰山腰创建了中国第一家地震台,日夜观测、潜心研究,首次记录了华夏大地的地震灾情。我与好友在鹫峰山体转弯处品茶时,屡屡谈及这两位人物,常有游人在一旁认真聆听,感知其善举与大爱;常有知情者插言、补充,丰富我们所叙述的情节。那日,黄昏雨后,我在书房浏览《海淀文史》,林、李二人的行止再次呈现于眼前,再次让我动情让我感叹!那些年,在鹫峰居住的林行规利用法律武器,多次为民请命,伸张正义;李善邦深山苦苦守望,认真记录,终于开创中国地震观测新纪元。令人哀叹和遗憾的是,1937年“七七”事变的炮火,让鹫峰再度冷落。林大律师从此闭门谢客,地震台的主人也被迫转移南方。

  一代名人早已走远,后人把林、李的雕像摆放在他们曾伏案劳作的静室前。常见到年轻的登山者,在拾级而上之前,肃立于斯,凝望两位先人,似乎在提振自己的精神。鹫峰的晨霜暮雨、积雪雾霾,丝毫没有改变林、李二人的形态和深沉的目光。清早,他们向晨练者致意,晚间,他们在寂静中沉思。让两位大家欣慰的是,鹫峰还是那样充满着爱意,看啊!景区的环保志愿者来了,认养古树名木的家庭来了,义务在地震台为少儿讲述地震知识的退休教师来了……为此,我自然有理由认定,鹫峰无语,但鹫峰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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