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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郝瑞民|高原的海

 新锐散文 2020-08-08

东方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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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季版     


个人简介:郝瑞民,笔名阴山散人,男,作家,摄影家,曾担任军事记者。戎马生涯20余载,荣立个人二等功1次,4次荣立个人三等功。高中时代开始文学创作,创办文学社。除新闻作品发表在《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解放军报》、中央电视台等众多媒体外,还先后有小说、散文、随笔、诗歌、文学评论等千余篇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和网络,有作品被收入不同文集,并获奖。脱下戎装,进入地方政府部门工作后,仍不忘初心,笔耕不辍。著有《郝瑞民新闻作品集》、《郝瑞民思索文集》。

 高原的海

时值阿拉善胡杨节,已经转业到这里的军校好友卢列,在军校同学微信群里发了不少胡杨林静美的照片,曾一度引发我和众多的外地校友心动不已。尽管我多年前随摄影家协会举办的摄影活动去过这里,而匆匆的摄影过程,并没有过多完美的记忆,这似乎与雷同的摄影角度有关,没能自我选择有个性的拍摄机位,拍出与众不同、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好片子。

我一向认为,阿拉善胡杨林应该是上苍对内蒙古西部这片沙海的馈赠。当你莅临这片号称“死亡之海”的魔鬼地域,居延海便是上苍滴落的眼泪,在一望无际的莽苍大地上,黄沙和芨芨草风情万种地包裹着这片水域,水域便成了世间的珍稀之物。你或许来自东海岸边,抑或来自南海之滨,因为你听惯了大海的涛声,看惯了鸥鸟的临界飞翔,便会怀疑巍巍高原上这片“海”,尤其是广袤的大漠,死寂的沙海。这些雄浑,静穆的天地之气,窒息般蔓延在所有的空间,天与地始终板着个脸,总是给你一种单调的色彩:黄色黄色,永远是灼热的黄色。你会讨厌把小小的湖泊,甚至像敦煌月牙泉一样,称作“海”。这不是本地人一个玩笑。

假如你讨厌把静静的湖水称作海的话,可以肯定你不是西域的常客。东海、黄海、渤海,甚至浩瀚的南海,毫无疑义被冠上“海”的名字,因为你的头脑始终占据着惊涛骇浪的汹涌。而大漠之中的每一片水域,哪怕一个浅浅的“水泡子”,因为珍稀,因为来之不易,更因为高原人向往丰富的水域和大海,便给每一片水域冠上“海”的美誉。

在内蒙古高原上众多的“海”中,除了哈素海之外,我唯独钟情于居延海。哈素海有了点人工湖的味道,或许身居内蒙古首府青城以西不远的缘故,便成了游人涉足的场所,带来了繁华和宣泄,失去了高原水域独有的韵味,没了寂静和空旷,消耗了独有的精美。

而最西部的居延海因为有胡杨林而多了份美艳,它有别于哈素海、岱海、乌梁素海等这些被冠上“海”名字的水域。静静的居延海时常营造着一种绝美的境地,她与千年不死、千年不倒、千年不朽的胡杨林形成了高原唯一的默契,相约生死与共,相约白头偕老,相约在天地间袒露无私之爱,情深意长,情动千古。她们在长风浩荡之中,在苍天般的旷野里,每一天都重复着一个梦,每一年都在为梦寄托,地老天荒,隐藏在另一个视野里,久久相拥,万代相思。

魏文帝对居延海曾赋诗赞美,“弱水潺潺,落叶翩翩”。唐代诗歌大家王维更是赞口不绝,“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是的,无边的黄沙蔓延在这片无边的土地上,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大地被衬得灰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而你穷目特别想寻觅一丝绿意,哪怕能听到一丝潺潺的水声也可?平展展的大漠、沙海,一直铺设到天边,在天和地相连的地方,起伏地耸立着锯齿形的沙丘。没有潺潺流水,没有巍巍高山,苍凉和悲壮从脚下的流沙向上蔓延,直到你的心里和视野中,你的心是空的,而意念却是清澈的。这个时候,居延海来了。一边是连绵不绝一望无际茫茫沙漠,寸草不生,让人绝望;一边却是水波荡漾,草木葱茏,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截然不同的自然景观在这里完美融合,交相辉映,你或许会惊讶于天地的鬼斧神工。

在军区宣传处的时候,我常常跑边防,内蒙古八千里边防线,我去的最多的便是西部的大漠戈壁。这片“死亡之海”,每一个边境管段便会有一个寂寞的哨所,在一个“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的执勤环境里,尽管这片凸起于地面的沙丘和广袤无垠的沙海,与蓝天、夕阳融为一体,看上去烟波浩渺,如诗如画如梦,而对常年执勤的边防官兵来说,却是苍凉和悲壮的写实。

后来,去西部边防多了,我便滋生了一些想法,尤其是对高原的海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居延海只是地理上的海,而边防军人心中的高原海,应该是心中梦想和奢望罢了。他们每一次巡逻,当托着落日的沙漠浪头凝固了,大地像一片海睡得寂静无声。伴随着夜幕降临,一抹惨红的弯月高悬在天际,漠然地注视着这片荒凉之地,带着几分冷然和压抑,西风呼啸,长风浩荡,整个沙漠充斥了一股萧杀之气;唯有边关军人用驻守书写忠诚,豪饮孤独当美酒。他们期待这里能变得喧嚣和热闹,期待花前月下的私语漫步,期待华灯初上的斑斓之美,期待相聚相守相知相约和相助。然而,这片壮美得甚至有些凄凉的大漠戈壁,只是用沉默与他们相守相望,寂寞着边防军人的寂寞,守护着边防军人的忠贞。

与我一起踏上内蒙古高原,一同驻守边关的同乡好友张鹏牺牲在这片沙海中,常来这里采访的解放军报记者杨清泉牺牲在这片戈壁滩上,一对军医夫妇牺牲在这片沙海中,等等,更有无数个边防军人牺牲在巡逻途中的沙暴袭击之中。同乡战友张鹏生前曾告诉过我,他初来那个边防连队的时候,因为缺水,全连官兵一年之中很少洗澡,整天满脸沙粒,裤腿和袜子里时常灌满了沙子,很多人患上不同程度的皮肤病。后来,我跟随给水团到过这里找水打井,生存条件有了很大改观,但是这里的官兵依然保存着珍惜用水的习惯,甚至一盆水全班战士洗一次脸,然后再用来洗一次脚,再然后用来浇灌自种的花草蔬菜。在他们的心目中,只有一个梦想,梦想高原拥有波澜壮阔的大海,梦想大海泛舟,梦想搏击大海。

其实,我总认为,这些边防军人本身就是高原的海,他们具有大海一样的胸膛,大海一样的情感,甚至大海一样的秉性。潮聚潮落,波澜起伏,每年一批新兵从祖国各地起航,来到这片死亡之海戍边执勤巡逻,然后又一批服役期满的老兵离去。岁岁年年,千秋值守。

记得唐代的崔颢在《赠梁州张都督》中写到,“闻君为汉将,虏骑罢南侵。出塞清沙漠,还家拜羽林。风霜臣节苦,岁月主恩深。为语西河使,知余报国心。”我时常想,这首诗用在赠语当下的边防军人并不为过。  

因为居延海孕育着大漠胡杨,致使胡杨具有千年不倒、千年不死、千年不烂、千年不朽和千年向上的精神,才丰满了西部大漠戈壁的浩然雄风,完美了莽苍和凄凉之下的另一种陶醉。因为一代代边防军人的奉献,高原海更多了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内涵。地域有了高原海,便绿洲常在,风调雨顺,生机盎然;心中有了高原海,也便祥和安然,风和日丽,岁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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