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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黄英|有哥有妹,真好

 新锐散文 2020-08-08

东方散文冬季版



有哥有妹,真好

二胎政策全面放开,身边跃跃欲试的多为70后,可惜力不从心。80后不少却在迟疑不定,觉得生二胎压力大,无论经济还是精力都有限。为什么70后有勇气,有人说他们经济实力雄厚,果真如此?我想不全是,70后除个别特殊原因,均有兄弟姐妹,血脉相连,不说情深似海,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计划生育政策,造就了80后的独生子女,他们大部分无法感同身受,彷徨也无可厚非。

我是70后,兄妹三人,我排行老二,属于典型的“老大宠,老小娇,老二是个受气包”。小时候,总觉得这是我地位最真实的写照,好委屈哦!回首童年众多往事,发现自己其实是冤枉了兄妹:血缘同出一脉,兄妹手足情深。

哥哥大我三岁,因其生于腊月,我则是正月,实际两人只有两岁差距。哥哥1978年春天入学,因国家政策调整(1978年以前,我国实行春季招生制度。1977年恢复高考,当年初中、小学在校生,为适应九年制教学的内容,补读半年;考虑入学新生与补读半年的学生班级同步,改为秋季入学),他在一年级多读半年,与78年秋季入学的同学同级。我是1979年秋季入学的,他和我只差一级。

上小学的冬天格外冷,“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门前屋后的池塘总是结着厚厚的冰,连小河的流水都失去欢快的歌声。那时没有手套、毛衣,家里条件稍好的,买件卫生衣穿在里边,外边是家里自制的棉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弟弟妹妹永远是穿哥哥姐姐的旧衣服。手巧的母亲会在下霜之前,赶制好孩子们的棉鞋。兄弟姐妹多的家庭,飘雪的日子,有的小伙伴还在趿拉着只剩下半截的单布鞋。

母亲清楚我怕冷,给我缝制棉鞋时多絮两层棉花。冬日上午:一个早读,三节课,好漫

长!早餐两碗稀饭根本抵挡不住寒冷,特别是双脚,往往会冻得失去知觉。失去知觉之前,像被马啃般地疼痛,寄希望依靠棉鞋抵御寒冷是不够的。山区人靠山吃山,棍子柴烧尽熄灭可做木炭,是冬天取暖的最佳材料。

那时家家都有火桶、火钵,给老人和孩子取暖之需。火桶大而笨重,上学不好带,同学们会携带小而轻的火钵。火钵由黄泥烧制而成,易碎怕摔。上学路程不算远,两里地,但要跨过两条河,河上没桥,冬天过河借助石头步子。如果头天晚上,有人不小心把水弄湿石头,翌日早晨石头步子上会结冰,特滑。小学生背着书包,手上还得提个火钵,过河不容易。如果碰到刮风,盖在炭火上的草木灰会吹走,炭火炙烤着火钵手柄,烫得手不敢提。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为防风吹,在火钵上加盖一片瓦,走起路来得更加小心。

小学一至四年级,哥哥没让我提过火钵,全由他代劳。和同班的小伙伴走在一起,看着她们小心翼翼地护着火钵,觉得自己好幸运,有哥哥真好。早读时间双脚不会冷,因为从家赶到学校走了两里地,浑身都是热的。哥哥好像不怕冷,母亲让我们轮流烤火,一人一节课,可他只享受早读四十分钟,其余三节课,火钵全都给我享受。每次送到其教室时,他总说不冷。下课时走廊里,一群同学正在“挤油渣”,嘻哈喧闹,热火朝天,哥哥必然是其中一个。

放学路上,男生想着法子捉弄女生,捉只肉肉的虫子,悄悄塞进走在队伍后头腼腆女生的书包,等晚上做作业时,那位女生在书包里拿文具,一伸手摸到白嫩嫩的肉虫,会吓得花容失色,甚至书包都甩出老远。有时候,男生故意跟在女生后面,每人手里一把刺果,远远地向女生头发上扔,看谁扔得准。头发短的女生较为幸运,刺果扔到头上有点感觉,她们会回头恶狠狠地找寻哪个下的手,性格泼辣的,会抓住作恶男生一顿狂揍;如果留长辫子的女生就惨了,等发现有人搞恶作剧时,两根长辫子上已钉满了刺果,一颗颗摘下,得花半个小时,而且头发还拽下不少。这些对我来说,竟然没碰到过。同学都知道我有哥哥,高一年级。

妹妹因十一月份出生,比我小两岁,上学比我迟三年。等她上小学,就没我那样幸运了。大概是她上三年级时,我上初一,哥哥上初二。放学途中,一男生将塑料袋点燃,用木棍挑着旋转,结果溶化的塑料袋甩到妹妹的脸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火伤。(这条伤疤一直留在妹妹的脸上,放在今天,相当于毁容)疼痛让妹妹一路哭着回家,可善良的母亲,只怪罪妹妹不晓得躲。哥哥看到妹妹的委屈,很是心疼。他没有选择忍气吞声,而要给那个手欠的男生一个教训。

哥哥的行动是保密的,事后我从同学的聊天中得知:哥哥到小学去了一趟,找到那个男生,没有暴揍。只是抓了一条小蛇,在那个男生面前表演一番。哥哥手持蛇尾巴,不停地抖动,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那个小男生吓得脸色发白,额头大汗。从那以后,妹妹在学校里再没人敢欺负。

山区吃水很费事,从河里担水需要走一大段上坡路。三年级时,哥哥和我分担了家里用水的重任。因年级小,一个人担水吃不消,我俩合作抬水。本来上坡,走在后面的人就很吃力,可哥哥总是把水桶尽量拉到自己怀里。三九寒天,沿河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插在口袋里的手轻易不拿出来。水桶要涮洗,河水则要用瓢舀进水桶,那必须用手。这些活大多数由哥哥干,我只需抬的时候弯一下腰。

渐渐长大的妹妹性格泼辣,干活麻利勤快,加上老小的原因,深得长辈的宠爱。我和妹妹的争吵大部分原因是两人合睡一张床,白天干活辛苦,或者玩得太疯,妹妹时不时地用脚踹我,有时被子由她一个人裹得紧紧,我不是被跺醒,就是被冷醒。实在气不过,我就用手掐她的脚。你来我往,结果谁也甭想睡,半夜在床上干仗,枕头遭了罪。两个枕头多次咧开嘴,露出暗黄的旧棉絮。父亲在外地工作,回来多在周末,我和妹妹不敢吵。母亲脾气好,住在隔壁,听到我俩争吵,从不过来劝架,最多喊一声:“小二子,你是姐姐,让让小三子嗨!”我和妹妹的战争终究抵挡不了睡意,最后往往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我和妹妹合作干家务时,偶尔有争执。她做事快,难免弄得马虎。我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总爱对她指手划脚:不是地上有个鱼骨没扫掉,就是鞋子摆放不整齐;不是晾晒的衣服没抖开,就是作业本的两角卷得太厉害。但我们走出家门,无论和小伙伴在田野里挖野菜,还是去山上扒柴、采蘑菇。我俩齐心协力,妹妹手快,装满了自己的篮子,就来帮我。归途中,我会帮她减轻负担,自己多背一些。

上小学二年级的某一天,早上起床,我撩起蚊帐,想用帐钩钩住,结果一脚踏空,从床上摔下来。这下可惨了,右胳膊骨折。医生接骨打上石膏,需要固定一个月。吃饭、写字用左手,可洗脸、洗澡很费事。农村有干不完的农活,母亲哪有时间管我?此时妹妹成了我的右臂。给我挤干毛巾,帮我打洗澡水,搓背擦干倒水。那一个月,我觉得自己像是皇后,吆三喝四,妹妹跑得很快,即时出现在我的面前,虽然胳膊骨折并不是她的错。

争争吵吵中,我们兄妹三人度过了纯真的童年。妹妹初三毕业,我正高三毕业。家中无力承担高额的学费,妹妹觉得自己成绩一般,读高中也不一定会有好的出路。她将读书的机会让给了我,16岁不到去深圳服装厂打工,后来辗转武汉、上海。其中的辛苦,我没机会体验,她也没过多的和我说起。每次写信给我,都是趁厂里休息的半天。

回想我上学的十几年,哥哥妹妹为我付出了许多。虽然我们之间没有直接的言语感激,但我清楚的记得:上高一时,女同学中流行紫红色的喇叭裤,哥哥周日挑柴到水库外卖,为我买了一条;上大学时,学校要求过英语四级,我的听力很差,哥哥为我寄来小录音机。妹妹为我买了第一双皮鞋,让我有勇气跳了第一支舞蹈;妹妹每个月发工资的日子,不忘先给我寄来生活费……有哥有妹的日子,真好!

大学毕业,我到外地工作。每次回家探亲,兄妹三人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暂,但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我们共同的遗憾就是:三人都只生养了一个孩子。没有兄弟姐妹的童年,孩子很孤单;未来人生的道路,无论有多少风雨,他(她)都必须独自去扛。



作者简介:黄英,安徽桐城人, 定居芜湖,大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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