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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杨宝军|“光屁股” 那年 那事(上)

 新锐散文 2020-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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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版


“光屁股” 那年 那事(上)

杨宝军

游河偷瓜

生长在里下河的孩子,与河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十岁那年,我常在家乡大河小沟里游来游去,横渡四里多宽的龙溪港根本不在话下,蛙游、仰游、竞游、蝶游……无不娴熟。

凫水的好处尤其多,取鱼摸虾,摸河蚌,掏螃蟹,还可以游河偷瓜——偷吃生产队的香瓜,儿时贫苦的日子增添了不少香甜的记忆。

七月,天透蓝透蓝的,万里无云,太阳如火球,知了不知疲倦地展示着歌喉。河里的野鸭一会儿钻入水底,一会儿窜上浪尖,悠闲快活,令人羡慕。

家乡的香瓜熟透了,散发出的香甜味三四里路外都能闻到。

当队长的父亲知道,如果把瓜种在龙溪港北,靠近村庄,难免有人惦记,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所以,香瓜一般种在离庄较远的龙溪港南。这给我们偷瓜增加了不小难度,除了要游过四里宽的龙溪港外,还要对付全神贯注,专心致志看瓜的大伯。

一天,父亲到公社开会,队里的社员全部安排到了港北的田里干活,偷瓜的机会终于来了。我们五个“发小”凑到一起,悄悄做了分工,决定游河偷瓜。

烈日下的龙溪港如同一条透明的蓝绸子,清澈见底,一趟一趟的小鱼在水草间追逐嬉戏。微风掠过,镜子般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我们几个“光屁股”由港北向港南游去。

“袁大头”长我两岁,他在前面开路,“三歪嘴”水性最好负责断后。我们一会儿蛙游,一会儿仰游。

龙溪港河面虽大,但浅滩较多。我们常来,浅滩的位置早已烂熟于心。等我们游不动的时候,袁大头会站在河滩上招手:“再加把劲,前面就是滩子。”不知不觉宽宽的龙溪港已在身后。

过了龙溪港,再淌过6条小河沟,就接近队里的瓜田了。我们猫着腰溜进挨着瓜田的高粱地,等待下手。

香瓜长在圪岸(垛田)上,四周是岸坎,岸坎上的芦穄,羞答答的穗头低垂。香瓜藤肆意地在圪岸上铺陈开来,叶片层层叠叠。叶柄间的香瓜,鸡蛋大的、拳头大的、碗口大的,挤挤挨挨,一股股香甜味漫溢而出,让我们垂涎欲滴。

“不好,看瓜的大伯在田里!”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大伯是全公社出了名的“红管家”。任队里保管员20多年来,一直食宿在生产队仓库,钥匙从不离腰。夏天看瓜地,秋天看晒场。

生产队仓库保管可是个良心活。进仓的粮食好多没过秤,拿出多少也没账。值钱的柴油、化肥随进随出,如果想贪很容易。但大伯清爽,从不沾一点小便宜。每当青黄不接,家中一时揭不开锅,大伯宁可向亲友邻居借米借油,也不沾集体半点便宜。

他常说:“土地是社员的命根子,仓库是生产队的家底子。既然队长相信我,我就要丁是丁、卯是卯,仓库的种子、肥料、工具一丁点不能少。”一次,仓库丢了把新笤帚,他连夜游到庄上买上,完璧归赵。所以我父亲格外器重他,社员大会上经常夸他。有一年大伯作为公社唯一的“红保管”,在全县先进社员代表大会上受到了县委书记的接见,县长亲自为他戴上了大红花。细心的大妈把大伯得来的奖状整齐划一地贴在堂屋土墼墙上,看得社员直竖大拇指。

大伯在瓜田里一边薅草,一边四处张望。我们屏气敛息伏在高粱地里,双眼盯着一眨不眨。

太阳渐渐西下,金丝镶过边似的晚霞越烧越红。我们在高粱地里守候了足足2个小时,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这时大伯终于起身离开瓜田向仓库跑去,我们高兴极了。袁大头匍匐前进来到香瓜田边,我盯在后面,再后面是三歪嘴、二黄毛、王矮子。

当大伯身影完全不见时,袁大头三下五除二连摘了20几个大香瓜一一传到我手上,我又迅速递给后面的三歪嘴。传到最后王矮子时,他赶紧把香瓜藏到河边水草里。偷瓜得手后,我们迅速撤退到原地。

吃着甜脆的香瓜,我们快活极了,都夸袁大头拣瓜有一套。一阵狼吞虎咽之后,个个肚子饱饱的。王矮子生怕亏了,吃得太多又急,“哇”的一声,堵到喉咙口的瓜汁吐了一摊。吃剩下的五六个香瓜,不敢带回家,三歪嘴建议先藏着,等玩饿了再来吃。

正当我们准备下水时,当队长的父亲突然出现在瓜田里,他见瓜藤踩得七歪八斜,有的瓜藤还流着汁水,知道瓜被人偷了,大声叫看瓜的大伯。

这下糟了,如果父亲知道瓜是我们偷的,回家跪踏板不谈,还要挨一顿死打,我的心怦怦直跳。

“赶快回家,队长来了。”袁大头带我们迅速闪出了瓜田的高粱地。此时,隐隐约约听到大伯的声音:“瓜是我吃的,瓜是我吃的。”我转过头一看,大伯的手一个劲儿抹嘴上的瓜子。

当晚,大伯就卷着铺盖回家了。

多年以后,听大妈说,大伯其实早就晓得我们了,他怕我们挨饿,假装去仓库的,这才让我们偷瓜得逞。

这次偷瓜事件后,全公社出了名的“红保管” 大伯不仅丢了饭碗,还好长时间都抬不起头,我心中的愧疚一直挥之不去。

大伯去世30多年了,每年清明节祭祖时,我都在他的坟上多烧点纸,“大伯,天堂里您还在看瓜吗?也还有一群偷瓜的顽童吗?”我想,大伯一定还会假装没看见地走开。

寻洞掏蟹

寻洞掏蟹,对80后、90后的来讲也许感到奇怪,他们见识的蟹,都是养殖的,何须寻洞掏蟹呢?当然也无法体会寻洞掏蟹的乐趣了。其实,我们儿时吃的蟹大多是从河沟草塘的蟹洞里捕获得来的。

八月盛夏,一行行柳树枝繁叶茂,纤细柔软的柳枝,在微风吹拂中像少女一样摆着诱人的腰肢,一个劲地在河边梳洗长长的秀发。柳树下的河水,清澈凉爽,借助树下荫凉,我们光着屁股泡在水里,沿着河边寻蟹洞,掏螃蟹。

掏蟹首先要找到蟹洞。蟹洞一般隐藏在岸上有树,离水半公分稍高的河边。蟹靠大螯和小爪子挖洞,借着河边树根渗透的毛孔,洞穴足有尺把深,我们的小手一直伸到肩膀处才够得着。蟹洞与蛇洞、黄鳝洞不同。蟹洞与它的体型相似,扁型状,周围有浅薄的淤泥, 淤泥上有爪印,且有明显的方向性,很容易找到。根据爪印行进方向,一眼就能判断出它是否藏在洞里。另外一种情况也比较容易判断,那就是洞口周围有新鲜的淤泥和杂乱无章的水草,说明洞里必有螃蟹,而且是一只比较勤劳的大螃蟹,它为了住得宽敞安全,摒弃“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 观念,亲自筑穴拓洞,也许它并不知道,这些“伪装”恰恰是暴露自己行踪的证据。

记得八月的一个晴天,我们一行四人,身背鱼篓,带着小锹,游河来到两里外的“繁荒垛”掏蟹。

繁荒垛,是螃蟹筑洞栖息的“风水宝地”,四面环水,岸上长的全是树木,浓荫翳然,黄鹂,鸽子咕咕欢唱,燕子,喜鹊喳喳啾啾。河里的水草密密匝匝,花团锦簇。我们无暇顾及这些美景,两眼在河边瞅个不停。“大黄毛”眼尖,在一片水草旁第一个发现了蟹洞。很快“王矮子”也跟着叫喊“我发现了两个蟹洞”。“三歪嘴”却在他找到的蟹洞旁一声不吭地向里泼水。我们一字排开,一个人负责一个蟹洞。

我们下半身站在水里,上半身趴在河边,将膀子伸进蟹洞中。人站在河里,水边坡滑,稍有不慎,极容易滑到河中央,这倒不怕,个个会游泳。最怕的是水里的鸭虱子和蛇。如果惹了鸭虱子,浑身鸡皮疙瘩,瘙痒难受。蟹洞有时掩藏着水蛇或毒蛇,水蛇咬一口不要紧,一旦被毒蛇咬了,那可要出大事的。我在王矮子找到的蟹洞旁先用手掏,可是怎么也掏不出蟹来,接着用小锹将洞口挖开继续向里掏,这下终于摸到螃蟹了。哪知道我的小手才碰到它时,螃蟹大螯夹住我的手指头死死不放,疼得我赶紧把手缩了回来。稍息片刻,我忍着疼痛再一次将手伸进洞里,抓住蟹后死劲朝外拽,经过一番较量,一只肥硕的大螃蟹终于被拖出了洞外。螃蟹到了洞外,两个大螯夹住我手指丝毫不松,我小心翼翼将它放到水里,趁它松开钳子后,瞬间放进了鱼篓里。

再聪明的动物莫过于人的智慧。三歪嘴为什么要向蟹洞泼水。原来洞里的螃蟹钻得太深,用手掏,用锹挖无济于事。螃蟹这东西很“鬼”,如果蟹洞灌水后,会悄悄出来侦察“敌”情,人一旦靠近它,又会立马钻进洞里,好长时间不敢出来,要想逮住它很难。三歪嘴与它斗智斗勇,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的埋伏,最终掏到了那只“机灵”的螃蟹。那一次,我们在“繁荒垛”每人掏了30多只螃蟹,大的半斤多,小的也有二两五。

掏螃蟹并不是每次都能如愿以偿,有时洞里也有癞宝(癞蛤蟆)、水蛇。有几次,我不是从洞里摸出疙疙瘩瘩的癞宝,就是浑身滑秃秃的水蛇,吓得我心里怦怦直跳,连忙甩手扔掉。

为了寻洞掏蟹,我们不怕炎热,身上晒黑了,头上长了疖子,个个像泥人一样,甚至连脸上都是泥巴。每每兴致勃勃带着“战利品” 回家时,反而遭到家长一顿打骂,身上被柳条抽打的痕迹退了又添,添了又退,但还是无法抵御掏蟹的诱惑。

有一次掏蟹,我非但没有被打,相反还帮妈妈挣了工分。那一年螃蟹泛滥成灾,河里水草中有,河边蟹洞里有,就连秧田的田埂上也被螃蟹折腾得千疮百孔,水蓄不住,人不好走。当队长的父亲要我组织几个小友,把“犯罪分子” 统统揪出来,我们欣喜若狂地来到龙溪港南的稻田,展开了掏蟹比赛。那次掏蟹,我在秧田拐弯处的田埂上,发现了一个蟹洞,沿着洞口往里掏,光从这个洞里就掏出了九只大螃蟹,队里的社员个个夸我把“犯罪团伙”摧毁了。这次掏蟹比赛数我最多。掏蟹回家,母亲又要蒸煮螃蟹,我一脸不悦:“天天吃蟹,嘴都吃出了血泡,手指被蟹爪戳的伤还没好,我不吃。”母亲无奈,只好将一篓子,足有10多斤的螃蟹拎到街头上卖了。母亲用卖来的一元多钱买回了一斤半肉,一半红烧老咸菜,一半白烧冬瓜汤,一家人吃得十分开心。不仅如此,当我得知掏蟹还为妈妈多挣了五分工后,腰都笑弯了。

时过境迁,寻洞掏蟹现在来看不仅是一段美好回忆,更是丰富人生的一段难忘经历。人活着,就要勇于面对,敢于担当,不仅要大胆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更要有寻洞掏螃蟹的智谋。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杨宝军,男,1961年生,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泰州市作协会员。文章散见于《中国作家网》、《散文选刊》、《中外文艺》、《新华日报》、《江苏散文网》、《散文在线》、《齐鲁文学》、《现代作家》、《江山文学》、《 杨柳青文学网》、泰州文联《稻河》、《泰州日报》、《泰州晚报》等报刊杂志、网络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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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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