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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稿选粹】马进思|老家的秋

 新锐散文 2020-08-08


新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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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秋

老家,在黄土高原。

老家的秋,是四季中最美的季节。也是最丰腴迷人的。绿色的树,绿色的山坡,金黄的豌豆和小麦,粉白的土豆花,粉红的荞麦花、金黄的胡麻花和那一片一片争奇斗妍的野花,共同织成一幅彩色的锦绣,苫住了高原。

秋天,老家的村落也是最迷人的。那些稀疏分散在山梁的平台或沟壑边上窑洞、院落,被一条条曲曲弯弯如蛛网似的小路把它们紧紧串联起来。每当轮盘似的太阳从山坳升起,家家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然后化成一片一片轻盈柔软的薄纱,在村子的上空自由飘逸。这时,有的院落墙头上长鸣的公鸡,槽枥间嚎叫的驴子,轻吠的狗,吆喝的主人,哭叫的孩子,咣当的水桶,还有吱哑的磨盘和摇动的辘轳,共同构成一幅绝佳的乡村风情。

老家的秋晨,总会有雾的萦绕。在草尖或树叶上面,都悬挂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在轻风的掠过时,地面会溅湿一片。随着太阳的升高,薄雾渐渐的散去。这时,通向山梁的大道小路上,都是匆忙的人群,要么拿着镰刀背着背篓,要么赶着牛羊推着架子车,或吆喝着、招呼着、斗趣着,最后散在了各自的田间地头。

老家的秋,看起来是最美的画面。但若在豌豆地或麦地里干活,那种苦和累绝对是让人永生难以忘怀的。已经黄了的豌豆,秆粗荚硬,丝蔓连片,在风的照顾下,没有规律的倒成一片一团儿的。这时若挥镰去割,就得顺着豌豆的根儿去割,而且是边割边卷豌豆蔓,直到卷不动了,才就势搁在脚边,然后接着继续。老弯着腰,挥着镰,卷着豌豆蔓,时间一长,手和胳膊上就会被杂草或是豌豆的秆荚,扎得不是这儿皮破,就是那儿血流。好不容易熬到晌午吃干粮时,早已筋疲力尽。随着大人的一声招呼,一下子斜躺在地头,自己早已忘记了土会弄脏衣服或是在意自己姿势的雅观,只要自己觉得舒服就行。这时一手拿着馒头,一手举着水壶,一口馒头一口水,再回头环视着满山遍野几乎相同的风景,才觉得,此时你是最惬意的。要是此时再吹来一缕凉风,你一定会把自己划归这个世界上最舒服的人了。

割完豌豆就是麦子。黄土高坡上的麦子缺水,长势并不高,但麦芒尖利,麦秆上还时常缠着干枯的杂草,不时会扎破你的手或是扎伤你的腿。主要是很多人为了干活方便,一般都挽着裤腿。割麦子,要把割完的麦子一束一束的捆起来。你要先用两小束割完的麦穗对头一接,向右一拧接头,旋转一圈后反手一压,再把其它的麦秆抱成一捆,压在接好的麦束上,弯下身子,用膝盖顶着麦捆,用手使劲,捆紧后左右手同时压紧向右旋转,然后把接头相互一压就行。最后把十捆麦子一堆的码起来。通下边是八捆麦子,麦穗头全部朝上,竖着立起来,再把两捆麦子从根部像伞形似的分开,顺着戴在那八捆麦子的顶部,防止麦子全被雨淋或是被鸟雀啄食。

割完一天豌豆或麦子,等不到天黑,露在太阳下的胳膊就会被晒的又黑又红,而且还褪起一层一层的皮;手指甲盖下边也会被创起长长的倒茧,一绺一绺的,很是生疼。如果是老干活的庄稼人,他已习以为常。如果你没干过,会让你唏嘘良久,疼痛难忍。还有更让人难受的是麦土,随着汗水,溅起的麦土沾在身上,一种很难受的痒。有时皮肤都挠破了,但还是痒。

老家的秋收,让你体会到的不仅仅是辛劳的疼,还有那种辛劳的累。甚至有的人累的,嘴里嚼的馍都没有咽下,就倒在炕上打起了鼾声。

老家秋收还有最累的活儿,就是把在山梁上的麦子和豌豆全部拉到麦场里。现在的山上修了很多路,大多人家都用小型拖拉机或其它农用车拉了,很是省心。但那时,主要是用架子车拉。而架子车上山或是把粮食从地里拉到路上时,全靠牛或毛驴,因为在松软的土地里,两三个人是无力把装着几千公斤粮食的架子车拉出来的。但到了路上,就得卸下牛驴,全靠人拉。因为下山,架子车不需要使那么大的劲儿拉了,如果还把调皮或执拗的牛驴套在车辕里拽拉,人是不容易掌控的,反而容易出危险。

下山主要是靠有力气的人撑着前车辕,一人或两人踩着后车辕。若装的粮食多了,踩不着后车辕,就得拴上一根长长的绳子,一人在后边使劲拽着,然后一步一步的从山梁拉到平地。要是特别累了,就得有人扶着前车辕稍许休息,接着继续。其实在这个时间段,扛着前车辕的人基本是一步一步挪下山的。因为架子车从山上向下拉粮食,你千万不能跑,要不架子车分量重,它会推着你跑,人没有那么大的劲儿让架子车停下来,稍不注意,往往会造成车翻人被压住的悲剧。等麦子全部拉到场院里,再把一捆一捆的麦子成环状形的摞起来,形成一个圆形的丘囤,这样也是为了避免下雨后麦子全被淋湿。以便等到天晴人闲时,方便摊晒打碾,颗粒归仓。

老家的田地离家往往很远,一天时间,来回也就拉两三车子。一般拉麦子和豌豆的时,最好选择在阴天但没有雨的日子。要不,就是天晴的日子。但天晴的日子就得起得特别早,因为若等太阳出来,本已晒干了的麦穗或豆荚就容易折掉或裂开,这也是为了拉运时避免粮食浪费。

老家的秋晨,往往大雾漫天,几米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在雾中赶着牛耕地的男人的吆喝声或是训斥声。这时乳色的浓雾犹如白色的盖头苫住了整个黄土高原,失去了坡地,也失去了沟壑、河流和村庄,整个世界混沌一片,犹如进入了蒙昧时代。

秋天拉粮食,自己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和二哥去拉荞麦,那时的荞麦都种在最贫瘠的山梁上。而去山梁,基本上没有路,所谓的路,都是人们走的时间一长,踩出的一条小道,弯弯曲曲,盘旋而上。地也不平整,是坡形的,当我们把捆好的荞麦装上架子车时,已经累的有气无力。稍一歇息,就得把架子车从地里拉出去。虽然地没有翻耕,但必定不是路,我在车子的下方扶着,二哥一人扶着车辕,把绳子套在肩膀上使劲的拉。可是力气小,车子重,我们挪三步歇两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拉到地头。可地头下边,除去小道,就是一条大沟。加上车上的荞麦装的有点斜,再一次使劲时,车子竟翻了起来。幸亏我俩跑的快,要不我和二哥都会被车子拽走了。我们只能站在地头,傻傻的看着架子车左翻右滚,一直到了沟底。幸亏当时捆荞麦的绳子拴得还算结实,要不,一车荞麦全散花了。只是捆在最外层的荞麦粒,几乎全掉了。我和二哥在沟底费了很大的劲儿,并在两个邻居的帮忙下,才把荞麦运回了麦场。自然,在麦场等的焦急的父亲,把我俩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为什么拉的时候不少装点儿。

老家的秋天,是最丰硕的,也是最让人辛苦的。但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无论多么辛苦,都是生生不息。在这里,几间窑洞,几间瓦房,几棵白杨树或是黄土夯成围子的院墙,就是一个村落。人多的村落,大概有千人,少的村落,也就是一两家人。不过居住的地方,大同小异。就是都靠近有沟壑的地方,以方便人们的生活用水。不过老家的沟壑,在大多时间里是干涸的,但在连绵的秋雨或是暴雨中,却一反常态,显得波涛汹涌。夹杂着泥土的浑浊的流水,在千沟万壑中怒吼着,咆哮着,横冲直撞的,最后汇聚在沟底的土坝中。有的土坝经不起暴雨的冲击,往往溃堤,人们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洪水又顺着沟壑呼啸远去,有时稍不注意,还会带走岸边的庄稼或牛羊什么的。要是土坝没有溃堤,让洪水留了下来。那么,这水就成了牛羊饮水的最主要的来源。

而且等天放晴时,村里的男女老少就会涌进沟坝里,用一种长把的头上带一个筛子似的网盘,把从山上冲下来的柴草树枝,捞到或是运到坝堤上,等到晒干,再运回家去,成为家里的燃料,用来烧火做饭或是留在冬天用来烧炕。

老家在经过这样的一个季节,土地会歇息了,人也是。但这个季节,会让很多人变得峻黑而硬朗,老练而成熟,勤快而富裕。

老家的秋,常让人怀念!

 作者简介:马进思,70后,北京市中学高级教师,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昌平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在国内各类报刊、杂志上发表散文、诗歌五十多万字,并多次在全国、北京市和昌平区各类主题征文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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