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叶志俊|亲近农历(组章)

 新锐散文 2020-08-08

哈哈

丝路新散文

siluxinsanwen

1

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

亲近农历(组章)

 

正月

正月让喜庆的鞭炮声炸出了一片欢乐,正月让红红的春联和灯笼吟出了全是平仄押韵的阙段和诗行,正月让行走的拜年和祝福把一些坚冰和寒冷消融成一汩汩暖暖的乡音在乡村里涨溢着滚滚的春潮。

好不容易,天南地北,遥远的都市和乡村在这一个时段拉近了距离,搁浅在思念港湾里的乡愁终于升温了父子情,母子情,夫妻情。一些疏于议事日程的乡风民俗集中在这一个日子登台亮相,重走中华民族几千年传承的文化美德,这让正月一下提升了价值观和审美观。

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这是一段狂欢的日历。正月用社火,用龙灯,用高跷,用狮舞,用旱船的方式,舞蹈的方式,用民歌、小曲的方式让正月完全陶醉在浓浓的乡风民俗的画卷中。这一段时日,正月是一些窈窕淑女,她们身穿节日盛装,用秧歌用舞蹈用山歌在所有的村巷里把一个喜庆的乡村年,一个“瑞雪兆丰年”的新春刻画、烘托得如此主题鲜明。

正月是乡情自由发挥的日子。难得一见,难得一聚啊!利用这段休整待发的时间,正月就集中走村窜巷,走亲访友,让礼封,让祝福说着一句句烫烫的,暖暖的乡情。张家,“上海”进屋了;王家,“深圳”被迎进了门;村东,“北京”手拉着手寒暄着旷日的念想;村西,“山东”捶上一拳,继而荡出笑声的漩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就是正月在旺旺的火炉里煨烫的酽酽乡情。

正月,一册让我读着永远鲜活、清新的乡风!

清明

清明,农历的一个节气,乡俗里的一个永远的传承。

三月,大地春回,小草拱破地皮,春风拂拭渐绿的柳条,燕子从南方衔回一朵灿烂温馨的日子,乡村四野的桃杏李梨就穿上缤纷的艳装,齐刷刷地涂唇描眉,搽脂抹粉,把个三月打扮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清明这天,三月的农历已经整犁、浸种,不出几日,我的乡亲就手牵节令,驾辕日子,在阳光的缎被上犁开了一部板结的早春。于是,一声声脆亮亮的牛歌开始缠绕在山湾里,云朵上和太阳的脖颈间。我惊奇地发现日子在父亲的脚下在父亲的犁沟在清粼粼的水田里哗哗地翻阅着湿漉漉的未来和希望。在我眼里,山湾里的水田一下诗化了,它是父亲在这个春天里向命运向幸福写出的第一篇诗章。父亲的这种诗歌的散体一下让我的灵魂世界莺歌燕舞、艳阳高照、百花盛开。

清明,一个人文的回归,一个祭祖的回归,已经在中国传统的节日里被重重圈定。这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回归乡愁回归人文的集中体现。

这一天,我也同千千万万的为人子为人孙的一员一样,拨开荒草,拨开时光,拨开记忆,寻找渐行渐远的亲情。望着被风雨阳光剥蚀得模糊的墓碑,读着父亲的慈祥母亲的疼爱,我泪如雨下,声音颤抖。父亲母亲,今日又逢清明,不孝儿子特来叩拜祭奠您们!我颤抖地焚燃香蜡,点燃冥币,撒上水酒,为父母送上迟到的孝敬,而后挂一纸坟飘,培一锨新土,寄去我永远遗憾的哀思。

六月

“六月麦黄,绣女下床”这句农谚直击农历,直击丰收。这让我想到了一个风吹麦浪翻滚的丰收岁月。

此时此刻,我就突然看到乡村田野的金黄麦穗在骄阳里在微风里麦芒刺穹、籽粒暴突,一浪卷着一浪,自天边涌来;我似乎嗅到一股浓郁的麦香扑鼻而来,沁人肺腑;我似乎看到禾田银镰飞舞,麦子款款躺倒在农人怀抱里的那个陶醉的神态;我似乎看到父亲碾场时把太阳的光波碾碎在场院的那一幕;我似乎看到彪悍的乡亲扬场时在晴朗的天空里扬洒太阳雨的壮观景象......

六月,一个从农历深处钻出来的绣姑,她把日子绣成金黄,把乡村修得丰硕。这个时段,连脚步都在起跑。农历熟透了,农人的春梦熟透了,时令赶上了收获。三夏,一切都向它让路。夏收、夏种、夏插,一条连锁反应的快节奏,一下让乡村在一部农耕里拓展出新韵。麦收十亩,犁新千顷,秧绿一村。六月的绣姑就这样织绣着丰收的田垄,诗意的乡村。

我走进六月的封面上,呼吸着六月散发的麦香,手握一柄银镰,躬身麦浪,和麦子亲吻,和麦子拥抱。此刻,我立感麦子就是神灵,麦子就是父亲,麦子就是浓浓的乡情。我陶醉般地躺倒在麦秸上,望着六月如洗的晴空,亲如母亲的太阳,任风吹麦浪翻卷的浪涛压过来,淹没我,吞噬我,让我做一次土地的回归。

六月的乡村就这样把我赤化了。

农历的章节中数秋最炫目。

是岁月汲纳了天地精华?是日子饱蘸了时光的灵韵?秋山、四野以赤橙黄绿的艳妆浓抹登临农历的每一处角落,以她妩媚动人的风姿卓约亮相于这个迷人的世界。黄栌、枫树次第抹红了秋山的脸蛋,穿上了火红的连衣裙。她们隐居在村子的背后,母亲般地护佑着这个人脉旺盛的小村。近处,一棵棵柿树被风儿掀掉了黄叶,把满树簇拥的美好心灵亮晶晶地挚举在乡村的旷野,为田野撰写一篇篇秋词;一园园金橘藏在青枝绿叶中间向村庄眨巴着星星般的眼睛;玉米在坡地里喜得合不拢嘴唇,高粱一个个垂着涨红的脸蛋羞答答地想着一些秋天的心事。这些如北方的汉子南方的靓女们纷纷以冲锋的态势钻出丰收的阵容,让我的乡亲用激情去收割这个沉甸甸的回报。

秋是一把火,它烧燃了满山满坡的树叶,烧燃了一卷沉甸甸的秋色。此刻,农历八月从玉米地里钻出来,把一个季节的馈赠一背篓一背篓呈现在激情的山歌里;农历八月把一个红脸大汉的乡村用大碗的包谷烧灌醉在暮色的苍茫里。萤火虫提着小小的灯笼采撷着满村溢出的民歌、曲儿和丰收后沉醉的鼾声。此刻,我的乡亲正围坐在山一样的包谷堆周围用民俗里的另一种手法完成着粮食的进化过程。这是劳动之后的释放,劳动之后的无拘无束。打情骂俏,古老的对歌,精彩的搞笑已经让农历八月来了兴致,提开了感情的闸门,直到把赶热闹的月亮牢牢地拴在村里那棵高大的皂夹树上。

八月十五吃新米。我站在八月任何一组修饰词语里都能嗅到一股浓浓的稻香。我清清楚楚看到我的那些姐妹和嫂子挥舞着镰刀像舞蹈一样在稻浪之中一起一伏,沉甸甸的穗头正与她们的汗水亲吻;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的那些表叔和兄长他们抬出古老的半桶,古老的农耕方式往田间一放,这些彪形大汉,这些岁月的沧桑铸就得肌肉胀鼓的农二哥,他们有节奏地让这些黄灿灿的稻穗有了另一种抒情方式。嘭嗵嘭嗵,汗水和谷粒交相辉映,力量和节奏互相碰撞,蓝天下,农历就用这种快乐的劳动方式把一个沉甸甸的秋色打造成一个动感的八月。

站在八月的画册上,我还看到了那些婶子们大娘们在场院里用连枷击打着秋,用风车分泌着秋,用绳子串吊着秋,用筛子旋筛着秋,用竹席晾晒着秋。她们把醒目的秋发表在农家院里,让我笔下的文字一下有了敬仰、感恩和灵动。

腊月

腊月应该分为三部曲,腊八、小年、除夕。

如果把腊月看成是一部乡愁里的民俗片,腊八应该就是片头。这一天就拉开了年的序幕。乡村的年一直以来都被乡人看重,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黎民百姓,他们都会在腊月的前后纷纷涌向故乡这个大大的磁场,把乡愁浓缩在团圆的潮流中。腊八这天,我的母亲会像村里所有女人一样从市场上买回糯米、桂圆、红枣、花生、莲子、红糖煮成一锅黏稠可口的粥,送乡亲,喂果树。其实,在我看来,母亲煮出的是一部乡俗,一部传承,一部浓浓的乡情,一部邻里之间的和睦。喝着这碗粥,我就觉得母亲不是一般女性,她是一位菩萨的化身。这一碗八宝粥其实是一种乡情的反馈和感恩。于是,一股暖暖的情感融进我的血脉我的文字。

腊月二十三,年就触指可摸。乡人把它叫小年,也叫扫社。快快乐乐过大年,欢欢喜喜迎新春。这是农历这部古典卷宗里弘扬的主旋律。他们要过一个干干净净的年,一个一尘不染的年。我们家乡人把扫社叫扫扬尘。这天,我的乡亲就在年的深处清除农历封底上的旧尘,心灵角落里的阴霾,思想意识里的杂念,他们要扫除一切残存在年韵里的旧符,以一个亮堂、崭新的村容和乡人的精神风貌迎接新春的莅临。

除夕,是腊月的尾声,也是三百六十五个日子里推出的一集极富中国年味的浓情作品。除夕,终于把走散、远离故土的亲情和乡愁用真情唤回,即使是风雪交加,即使是远在万里的异乡,在一汪归乡的大潮中,一张机票,一张车票,一张船票纷纷挤上了父母妻儿长长的守望专列。直到那个梦中熟悉的村口,梦中袅袅的炊烟,梦中那条通人性会打滚的花狗在乡路上接回漂泊了一年的乡愁。至此,腊月圆了,中国的乡村圆了,年终于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此刻,所有的乡村母亲将一桌圆圆的期盼,丰盛的大餐和一桌唠叨、牵挂全部上齐,全部盛进腊月的特写镜头。这时,礼花、焰火盛开在夜空,鞭炮齐鸣在四野,春联洋溢着诗韵的墨香。爷爷高坐在乡风的首席,他正以一位长老的身份端坐在几千年尊老爱幼的传统里接受着子孙的叩拜和祝福。此刻,礼仪在碰杯,传统文明在碰杯。一个重回的中国美德就在一杯土酒里,一勺羊汤里,一句暖暖的方言里泛溢出涓涓奔流的情感大河!


作者简介:叶志俊,男,网名,云横秦岭,六十年代生人,祖籍陕西略阳,教师,汉中市作协会员。业余时间读书习文,先后有散文诗歌百余篇见诸《天津日报》、《烟台日报》、《中国西部》、《北极光》、《流派诗刊》、《画乡文化》、《陕西农村报》、《教师报》、《汉中日报》、《衮雪》等省内外十余家报刊和微信平台,多篇作品获省市级文学征文奖项。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