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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4 读普鲁斯特的几点体会--终于读到《追忆似水年华》第一部

 读书当玩 2020-08-08

第三次去广州图书馆,专门直奔四楼后,往右边转,直接到靠近洗手间那边,第一排书架法国文学书架,最下面一排找书。期望会与前两次不一样,至少能找到一本能外借的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的第一部。

依然的失望,与前两次一模一样,只有一本《追忆似水年华》第一部,且是不外借的阅读本。

《追忆似水年华》的后面三部,已经读完了。书架上这三部,分别有好几本。偏偏是第一部,只有不准外借的阅读本。把这部书放进借书的推车里,事不过三,这次已经做好了准备,再借不到,便在图书馆里读完这部。

第一部叫《在斯万家这边》。普鲁斯特,喜欢以地名与人物作为叙述的原点,然后以之为起飞的“机场”,飞离机场后,便到处乱飞,最后也并不降落在原来的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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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买了两本去年的《新周刊》年度佳作汇集本。其中有篇文章,关于世界名著应当可以丢弃的排名。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被排了进去。其他的还有《呼啸山庄》与《百年孤独》等。

《新周刊》喜欢找新的视角,新的个体或是小群体的感受,用专门的视角与鸡汤式的话语,挑逗读者。

特定的大众情怀的视界里,或者说在重点只关怀个人直接利益与得失的语境中,说白了,纯科学与纯文学及纯哲学,已经失去了存在与推广的价值,他们只需要看得见,摸得着的应用的科学、文学、哲学。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那些去登珠穆朗玛峰的人,在“管用”的实用主义的人们心目中,就是吃饱了撑的。

我得承认,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特别的不好读。如果你按照习惯了的读小说的方式方法,需要在小说中理清人物与事件关系的话,那便是件自讨苦吃的事儿了。假若更进一步,研究进去,在散落的架子中,拆卸开来,再重新拼接,弄出一个《红楼梦》式的人物关系,以及从隐喻式诗句提炼出事件与人物之间的因果联系,那就可以说是陷入了沼泽地,越是刻意,越是会被淹没。

读普鲁斯特,别带上自己,也别带着对作者的任何的揣测,只带自己领略山水风景的一颗赤子之心,走到哪儿,观赏到哪儿,也别试图将这山水全部的放进肚子时,镶嵌在脑袋中。一路的走,一路的唱。走完了,唱够了,心就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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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焚香沐浴了(玩笑),真的是静气凝神全神贯注的读这部《追忆似水年华》了。我需要既快又质量高的阅读完这最后的一部书。

想读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得快要忘记了。要不是在别的书中又见到追捧人的高赞,可能会又一次的失之交臂。

老实的说,四部《追忆似水年华》全部读过后,特别是刚刚在图书馆读完的第一部《在斯万家这边》,给人全部的记忆与读感,我不知道普鲁斯特说了什么故事,也不知道他的成长清晰的脉络,只知道读的时候有种潜在的压迫式的兴奋,满天价的无法在别的小说中读到的带着万能视角与智识,又变幻莫测带有“万花筒”式的语言扑面而来,叫人有应接不暇和招架不住的快感。

有位过去敏思认识,遥远的读友问我,如何的去读普鲁斯特?她说已经买了《追忆似水年华》第一部好多年了,每回读过一点点,便放下了,崇敬之心从来没有衰减,只说作者伟大,作品伟大,可就是没有去通读。

我说,可能是阅读的方式方法出了问题。需要调整。我告诉她如此的去读:漫天价的撒雪,每一眼都是美景。而欣赏,只要看他笔下飘舞的姿态,不必一景多景的印在脑海里,并试图说出故事。好比见了个一生难见的美女,看她的面容身材步态与气质,而她的故事,在所见的一刻,是难以去了解的。更何况,美女自己的故事,故意的走着模棱两可的线路,印象派式的只展现当下的“炫丽”,而不留来路与去路的痕迹。

                    

读普鲁斯特,像是一场等积汗积脏,积累积苦许久之后,急盼的一场淋浴。

我知道,好多的小说,好多的书,洗不去身上的积汗与积脏,解不开积累与积苦。

当然,一场的《追忆似水年华》阅读,也是洗不那么干净彻底的,可毕竟是场久违的好痛快的热水澡。

读书,时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境。好多的书,捧在手里,书到不了心里,且无话可说。又有些的书,边读边有话想说,边读边感觉人在书中有涟漪中飘落,起起落落,像是赴一场的心灵按摩。

读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鱼贯而入,顺势而下,在文字的海洋中,在“万花筒”式的幻化里,脑袋中有一种精神式的压强直往外冲,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与小说并不相关,又是从小说文字中得来的无尽的表达。

我想到了太极拳,想到了瑜珈,想到了好多不同名字的气功。同时,还想到了道教阴阳与佛教小乘大乘。普鲁斯特叙述的功夫,似乎都与这些东东相关,且是顶尖高手。

普鲁斯特的小说与文字,特别的不好读,特别的不好懂,特别的自以为是。三个特别,正是他的特别之处。第一个特别,是因为他的小说与文字,的确是小众人的读物;第二个特别,是因为作者作品本身用意便是根本让你不懂;第三个自以为是,是因为作者的确有这样剑气逼人的本事。《追忆似水年华》有点像本不是拿出来发表的自得其乐的小说与文字,后来,或是作者又改变了主意,或者是别人劝说下拿出来示众的作品。

古典小说中常常说十八般的兵器与十八般的武艺。把这样的说法,嫁接的搬到普鲁斯特的身上,可以说是十八般兵器与十八般武艺,已经炉火纯青了。普鲁斯特曾经时常这样的做,在写给某些作家的信,或写某些作家的文学评论时,用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用你的兵器与武艺来说你评你,用你最精通的东东来“打你”,时常还叫人格外的服气,或是没有招架之力。

普鲁斯特的造诣,好比太极拳,打到最后,最高的套路与精华只剩下太极推手一样。而他的太极推手,看似简单的漫无边际的述说,但却里面暗藏着深深的套路与劲道。让人不敢随便上前与之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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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了吃午餐,直到下午两点多,屏气分三次,才读完。

《追忆似水年华》绝不能逐字逐句,逐段逐块的去咀嚼,只能是轻风拂杨柳,浓情伴气韵,在作者的文字才华的驾驭与表达中,领略其美其幻,感悟其孤其绝。

这次在广州图书馆借了一本王安忆的《长恨歌》。从八十年代末开始,直到前些年,好长时间,大约有几十年了,不主动的读中国的小说。当然除了借来的杂志上的小说。借这本书,是因为北京的一位同学说正在读这本书。还专门微信发了一段第一部第一节的《弄堂》给我。我读了之后,觉得文字很好,便借了回来。

可能是不应该读普鲁斯特。在图书馆读了普鲁斯特后,晚上回来再读《长恨歌》,《弄堂》还是一样的,可读的感觉,相差太大。

一旦有了《追忆似水年华》的叙述作为蓝天背景,再读别的东东,真有点小儿科的感觉。普鲁斯特的叙述是扑面而来,让人猝不及防式的。而相对之下,王安忆的表述,只是气象站上精致的采雨计量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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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斯特的回忆,可以借助任何的地点与人物,作为他叙述的“机场”,让自己才思与想象“起飞”。翅膀一旦展开,云里雾里,漫无边际,全部的叙述既天然的合理,又地然的合势,还人然的合情。

“当然,在我内心深处这样颤动的东西,应该是形象,是视觉的回忆,它同味道有关,想要跟随其后来到我的床前。但是,它挣扎的地方过于遥远,也过于模糊;我勉强看到暗淡的反光,其中混杂着色彩斑驳、难以捉摸的旋涡;但是,我无法看清其形状,不能请唯一能够作出解释的它来向我作出与它同时出现、形象不离散的伙伴--味道的见证,不能告诉我,这是过去的何种特殊情况,又是发生在哪个时代。”

“相同的时刻唤醒了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的回忆,吸引并激发它,使它微微升起,这回忆,这往日的时刻,是否上升到我清醒的意识之中?我不知道。现在我不再有任何感觉,它停了下来,也许又落了下去;谁知道审结是否会再次从黑暗中升起呢?我又试了十次,对它全神贯注。”

“突然,往事浮现在我的眼前。这味道,就是马德莱娜小蛋糕的味道。”

上面的三段描述,是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第一部中一个场景中的抽取的。如果,你只将他作为某个单纯的味道来理解,最后落在马德莱娜小姐的蛋糕上,那便真有点落入喋喋不休与无事生非,甚至是自寻烦恼的颓废状态了。

但假如从这个状态抽出身,跌宕出去,离开具体事件与人物的理解,甚至可以看成作者的创作原生态表征上的某个特征。在颤动的回忆与味道中飘落,在物与人的时空的堆叠中飞来飞去,在无聊无尽的叙述中,埋藏与潜伏让读者可以开掘与解码的快乐密钥与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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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鲁斯特曼妙的时空交织中,他的看似“杂乱无章”又“铺天盖地”式的叙述,读来在“毫无意义”处,生得从来没有获得过的格外特别的“无意义”处的“意义”。

在退步中退步,退步会成为进步;在颓废中颓废着,颓废便开成了精神的花朵;在无聊中无聊,无聊终变成了有聊;在杂乱中杂乱,杂乱反而秩序井然。

普鲁斯特说:“在我现在看来仍同生活中的许多小事情联系在一起,这生活是我们同时过的各种生活中最为曲折、插曲最多的生活,即我说的精神生活。也许这生活在我们心中无声无息地进行,而种种真理,为我们改变了它的意义和面貌,为我们开辟了新的道路,并早已发现它而做好了准备;这点以前我们并不知道;在我们看来,这些真理开始出现,只是在它们被我们清楚地看到的那一天或那一刻。”普鲁斯特,把他的叙述,当作接近真理的过程的小花小䓍,当作接近真理的山水河流,他的全部的故事,在深度的灰度里,也在晦涩的暗示中。

        2019年3月29日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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