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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故事 || 作者 匍勤

 天南地北会宁人 2020-08-08

吃饭的故事

作者    ‖    匍勤


作者前期文字链接:

《我的老师张天水》《药瓶(散文)《黄蒿(外五首)》
 

作者匍勤,原名李景强,会宁土高人。农民。文学爱好者,现在定西打工。


一天跟朋友闲谝,他告诉我某某年青时能吃七、八海螺碗饭,乍一听,真令我啧啧!说实在的,二十四、五岁的时候,有次帮人家盖房,我也吃过五碗凉面一碗汤,而且是那种碗口有两道蓝边的靖远陶瓷碗,粗略估算,最起码也该有四斤,乖乖,六斤,怎样的盆子才能盛得下……

十多年前农历十月的一天,应村子一位同年龄伙伴的相约,到离家七、八公里的他表弟家装砂挣钱。

现在拉砂的车,动辄是十方、二十方的单双桥,或者是一铲三方的铲车,再或者是旋转吞吃自如的挖勺,可在我们那会,一辆半新旧的四轮,三五个人围多半个圈,每人执一把铁锹,空车来了,一阵七上八下的你丢我铲,一堆松软的砂就被装进车箱里,随着四轮哒哒哒声音远去,大家伙又坐在砂坑里吃吃喝喝,神聊海吹。

那年头川里人拉砂,就像过红白事,家庭条件好的可以宰一头猪,不行的也去市场称多半个猪,馒头蒸上几屉,油饼煎上几锅,糖茶烟也是整件整袋的批发,诸事齐备的时候,就单待找人这个东风具体实施了。

我们去的这家姓卢,老两口、小两口,还有两男一女三个孙子,不过都在二十里外的乡镇上学,除了礼拜六下午和礼拜天早上,平素很少见。

一座四合院,除了南边,东北西三面都是土木结构的房子,在九十年代初,这样的座落标志着这家人的衣食住行绝对不赖。

我们四个人被安排在西厢房住。进门靠左手的位置,有一盘三面靠墙的大土炕。冬天气候干燥,又少下雪,白天没人时不生炉火,一到天黑就把炉子架着,好在于炕是长煨着,因此屋子总是暖烘烘的。

装砂的人都有个感觉,好像主家专门请了一帮吃手……

天蒙蒙亮你就得起来,冬天日短夜长,时间不过也六点多了,忙忙的洗涮完后赶快熬上几盅罐罐茶,主人家的早饭业已备好,多时是大米饭炒菜。菜以又酥又香的炒洋芋丝为主。不过刚去时很不习惯这么早就吃饭,可一想到漫长的一整天,就只得扒拉一碗,有时甚至连半碗也吃不下。不过不打紧,蛇皮袋子里东家早已经给你备好了可供七八个人敞开肚皮,一天也吃不完的馒头或者油饼,并有食品袋装着的一干让嘴不得闲的副食——糖茶香烟。

那些年大板瓜籽价格异乎寻常的好,一斤六、七元的价格维持了数十年。一亩地,只要粪肥跟得上,稠稀适中,即使并不风调雨顺,务作好的怎么都要倒上两百多斤瓜籽,不行的也有一百来斤,拿现在的物价比,一亩地至少收入千数元,有三十来亩砂田,不小康也奔富裕户去了。

砂河村是靖远县高湾乡最南部的一个村,整个村处在南北两列山脉夹集的狭长沟道里,一条夏日山洪暴发时才有水的旱砂河,蜿蜒曲折穿过村中间,农户们务的地也就在靠近两山脚下冲积的坎台上,深深浅浅,足足绵延了四、五里路。

况且两山夹一沟,才让山洪带来的砂石分布在河床上。几百年来,同艰苦的大自然斗争的人们,发明了旱砂田。正是这一背子的河砂,才有了旱涝保收。而且这种富含硒的砂田,所产的大板瓜籽尤以籽粒饱满含油量高,一直以来是海内外营销老板的抢手货。

实际上,性温的籽瓜瓤也是一绝。

盛夏天吃西瓜,清凉又解暑,可真正务瓜的人宁愿喝开水也不喜吃西瓜……?

西瓜性凉味甜,吃得多了,嘴皮爱皴裂,尤其对于不断流汗的人,越吃越渴,而且易胃酸。但秋熟的籽瓜却不那样。

十一腊月,天寒地冻,正是风寒感冒流行季节,加之上顿下顿的大油大肉饭容易令人犯腻,都疾呼食欲太差。此时如果有一个肤皮泛黄或呈黑、且纹理淡绿的籽瓜,冰冻的也无不可,一经揩洗擦净后,用菜刀削去那层绿皮,然后装进盆子放到有炉火的屋子,等着消融后,那粉红中略略淡绿的籽瓜汁,稍稍加入少许白糖,真可谓是甜而不腻,腻而不燥,温润适口。对于久咳不止引起的喉干嗓疼,疗效极佳。

没有在大冬天的野外吃过籽瓜的人,一听说保准打激凌。可要你忍着冰得牙都疼的刺激吃上几次后,你就一样有了想吃的欲望,再与油饼花卷一同下肚,正所谓真正的冰冷才会激起一阵温热,正所谓苦中有乐吧!

由于昼短夜长,中午就没必要回去。于是主家便将包菜或者蒜苗炒肉端来,人各一碟,环而聚之,说笑争吵,也吃得尽兴。

都说出门在外,吃饱不想家。说的虽有些片面,但基本是可行的言辞。俗话也说千里做官为了吃穿。为人处世行事,利益都是最大化的,而最基本的利益就是吃饱,只有填饱肚子了,才谈得上付出与回报,才有剩余价值,才有好心请……

前面说了,这家的主人是老两口和小口。可我前后干了十来天,作为主要的老掌柜天天见,但天天似乎都在炕上。后来才了解到,原来老人是一退休的售货员。至于他是有病还是另有所为,就不得而知。反正儿子热火朝天机声隆隆的现场他一概不去,更从不过问。

倒是老太太,起早贪黑,院里院外洒扫收拾,还要给一大家子十二、三个人做饭蒸馍,想得出来,她一定比我们出力流汗的更忙。


灰豆饭又叫扁豆饭是我们方圆七八十里的一道风味美食。做的时候,先把扁豆簸净淘好,然后加水旺火煮,待水要开时,再撒些碱面(俗称灰,煮好的扁豆酥烂绵软,颜色酱红,汤味中即有扁豆沁人肺腑之香,又有碱面的浓郁醇正……大人娃娃都爱吃,尤其小孩还把煮烂的扁豆滗水后捞到碗里,拌以少许胡麻油、食盐,吃起来味道更酷。

因为一天到黑,不停地吃馍吃瓜,虽是上砂的辛苦活,但到顿数上(吃饭的时间)也吃不了多少。像我,每顿也就三碗上下。

两碗灰豆饭下肚,我本不想吃了。可外号老百姓的禄有信却要同我分吃一碗,他说今晚的灰豆饭是他吃过最香的,自己一碗吃不完,半碗给谁让来。经他这一说,我意犹未尽地把自己的碗

真的,要不是嘟囔着说话,我还真把坐在炕上的老人给忘记了,因每次吃饭,他从不主动跟我们一块吃,我有些纳闷,每次都是我们吃后他才吃,难道他是担忧做的饭少了吗?尔后我才知道,原来他年青时,被生产队安排到引黄(河)入靖(远)会(宁)电灌工程上。

只有八两粮的伙食,缺油少肉。硬硬梆梆的八方土,全凭人工。一天的架子车推拉下来,早饿得是前腔贴后腑,眼前直冒金星。

好在于他经过侦察才发现,揭开大灶上屋顶的瓦,用一根铁丝偷偷扎里面的包菜、洋芋凑合着吃,就少挨饿。

后来,他虽然熬了个供销社售货员的职位,但由于长期不合规律的吃吃喝喝,造成他的胃由浅表性胃炎逐渐发展到最后不得不切除三分之二之病灶,为此医生还一再叮嘱他,饭要煮得绵软稀烂,还不能碰生冷过热过辣的刺激物……

此刻,他带着几份怀疑甚而不屑的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都这么些年青人,半碗饭还推来搡去,换作我,吃不了(他)五六碗,我还真没毬干事了,跑来给他上砂……

确实,我们今天的衣食无忧、生活如意,莫不是无数前行者替我们遮风挡雨,嚼糠咽麸、卧薪尝胆以至他们宝贵的生命才换来的。而今,每每有一点失意挫折,我们便怨天尤人,相互猜忌,甚至失望怀疑,感觉这世界缺乏春风化雨,其实只要以脸向天,何处不是温暖阳光,不是春风化雨,不是缕缕鲜湿清新的空气,何处得不到他人的理解尊重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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