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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回望关川》第十一章大年馑•黑霜绝杀① || 作者 马绍埔 朗诵 宇过天晴

 天南地北会宁人 2020-08-08
长篇历史小说《回望关川》连载!

《回望关川》第十一章大年馑·黑霜绝杀①

作者马绍埔  ||   朗诵宇过天晴


《回望关川》前期文字:

《〈回望关川《〈回望关川〉故事梗概、社会价值及出版审评《区域性民族融合的经典之旅——品味马绍埔的〈回望关川〈回望关川〉第一章进关川〈回望关川〉第二章风水·河工〈回望关川〉第三章白狼匪事〈回望关川〉第四章匪患》《〈回望关川〉第五章剿匪西山》《〈回望关川〉第六章成亲·地摇《〈回望关川〉第七章举荐老爷《〈回望关川〉第八章重建道堂》《〈回望关川〉第九章杀狼沟《〈回望关川〉第十章大年馑·劫粮保本

作者马绍埔

民国十五年公历1926年,冯玉祥为加强国民军在甘统治,开始打击地方实力派,削弱地方军阀对各地的控制力,将甘肃一分为三。成立了宁夏省、青海省,大肆整顿警务推行保甲,以加强统治。冯玉祥的系列动作激起地方军阀的仇视,民国十六、十七年间各地军阀混战,穷兵黩武大肆扩充军事实力,连征捐税多达120余项,至于各种临时摊派更是随心所欲没有定制,加上甘肃地瘠民贫,又适逢连年大旱,人们被迫挣扎在死亡线上。

把耕牛和骡马送走没有几天,就在人们忍着酷暑到山阴处寻着野菜填补着口粮的时候,一支征粮的部队从石峡窜了出来,包围了十字庄和熨斗坪庄,开始挨家挨户搜粮。原因是正月大雪期间,驻定西城国民军的粮草被陇东军刘福生部游击所劫,定西驻军戴靖宇团长气得暴跳如雷,便开始下令在防区各地搜粮。

这天晌午,马云骧正和苏阿訇、大师傅等人在道堂窑里诵经,纳尔利和尕喜的儿子飞奔进道堂院里前来报告,说部队搜粮来了,马云骧赶紧吩咐阿訇和大师傅掩藏好装粮食的窑口,一边赶紧摘去白帽来到庄里。

庄里的街道上十几个执着枪的大兵正押着杜华、杜逢春敲着锣吆喝着村民,马云骧镇定了一下情绪,径直朝着杜华他们走了过去,庄里人也都默默地站在两旁惊恐地盯着老爷。见马云骧过来,为首的一位军官模样的大兵,操着外地口音问着杜逢春。

“这位……就是你们的……保长?”杜逢春缩着身子点着头,马云骧一看情形便双手抱拳赶紧凑上前去。

“长官好!老总好!你们不要难为他们,喂,有啥事情有我来办嘛!你看看这么热的天,长官们一路上辛苦了!嘿嘿……辛苦了!”马云骧鞠着躬哈着腰给大兵赔着笑脸。军官模样的人冷着脸翻着眼皮,上下打量着马云骧,拱手说道:

“在下高某人!乃国民革命军孙良诚部戴团长手下,三营营长!此次前来收缴今明两年的地丁粮饷!还望保长大人能够包涵和配合!”高营长的舌头有些大,听到他阴阳怪气的河北口音,孩子们竟嗤嗤地笑了起来。

“好好!喂,我们配合,我们配合!”马云骧哈着腰点着头。

“只是!喂,只是!”马云骧盯着村副和庄头,三人交换着眼神。

“此次除过收粮,我们还要征用你们的牛马牲口,以打倒陇东军阀扭转乾坤!还望各位乡民予以支持!”高营长双手抱拳高声大嗓地给群众说教着,见马云骧的说辞有异就沉下脸看着马云骧。

“只是啥?”

“长官!高长官!喂!我们在半月前就缴过粮征过牛马牲口了!这一次让我们拿啥缴呢?”马云骧的回答,令庄头和村副立刻反应过来,便赶紧点着头附和着。

“你胡说八道!我们从来没有到你这里收缴过粮食和牲口!再胡说老子的枪子可是不长眼的!”高营长横着鼻子瞪着眼睛吼了起来。

“莫要生气!莫要生气!高长官!喂照你这么一说我晓得了,我们是被陇东军给抢了!长官你看我们庄下去就是会宁地界,那可是陇东军的地盘,可陇东军硬说我们随他们管!今日你来得正好,我要问一下长官,我们到底归哪里管?不然一年到头要缴几次粮征多少牲口!这还让人能活吗?”马云骧佯装着悲愤,庄头杜华借机号啕大哭了起来。马云骧的话弄得高营长一时摸不清头脑,气得高营长恼羞成怒回头喊着手下。

“弟兄们!给我挨家挨户地搜,要搜不出粮食和牲口,我就拿你保长算账!”

大兵们挨家进去开始翻腾搜寻,不一会儿手下来报,见没有得到多少粮食,更没有见到骡马牲口,气急败坏的高营长提着马鞭恶狠狠地走到马云骧面前,停下了脚步突然发问。

“这么说,你们庄是隶属陇东匪军管辖了?”

“喂……喂!长官!我们老百姓确实晓不得啥龙冬军啥乖民军!反正是神仙打仗凡人遭难啊!”

众人都暗暗替老爷捏着一把汗,庄头杜华吓得双腿抖动站立不稳一下跌坐在地上,手里的锣“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将高营长也吓得连退了两步,马云骧弯腰拾起锣抬起头,目光平定地望着高营长,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周围的人们都虎着脸仇视着高营长,高营长一看情形,又害怕陇东军偷袭,他强作镇定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大声吼道:

“认清楚了!我们是国民革命军,是冯玉祥将军麾下!来驻守陇原地区清剿陇东军匪徒!凡日后有与陇东军勾结者,一律受军法处置!”

“长官!这一下,喂我们认清楚了,你们是正规军,正规军哪!”马云骧赶紧顺毛捋着高营长。

“对了!我们是正规军!是遵照孙中山先生三民主义训示的正规军!”高营长用鞭把推了一下帽沿,露着一口黄牙极力显示着正统的身份。

庄里百姓家里仅有的一点口粮,就这样被正规的国民军夺走了。闻先生盯着渐渐远去的部队骂道:

“呸!官长不体恤黎民百姓的死活,什么正规军、陇东军,都和土匪有啥区别?老人常说着哩,好儿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自古兵匪是一家!”闻先生气得浑身的肌肉抖动着。

“宁叫小儿离娘,不要朝里没王!喂,现在是猴儿穿裙子,一人一轮子!乱世年间就是这个样子!”马云骧也在感叹着。

庄里人们的生活一下紧张了起来,往日一日两餐只好改成了一日一餐,干饭改成稀饭,黄米饭改成了洋芋菜糊糊,村民们一下开始恐慌起来。马云骧、闻先生、谢文财和几个庄头、村副一合计,先放一部分粮接济庄民,庄里人看到老爷手里有粮,恐慌的情绪逐渐稳了下来。眼看着存粮难以维持到明年的夏收,马云骧、闻先生、梅师、谢文财和各庄的社头庄头、村副便齐聚在一起商议着对策。

“咱们虎口夺食弄来的粮食,喂若是按人头平分下去,再加上牛马牲口省下的麸皮、高粱、糜糠,再加上野菜洋芋,我看还是撑不到明年夏收!喂各位都是些撑头的掌柜,都商量一下把家里压柜柜的银钱都出一点,到外头买上些粮添补一下,就能挨到明年夏收!”马云骧说着他的想法。

“老爷说得在理,到这一阵子了银钱顶不上一口饭吃!”不爱说话的乔三点着头附和着。

“我和苏阿訇商量过了,喂我们道堂上还有几石口粮,银元有一百二十个,我这里有四十个,你们看自己的力程吧!”老爷说完,大家都沉默着,开始盘算各自的家底,闻先生正要说话,不料谢文财的一句话让在座的人都把惊奇的目光投向了他。

“老爷!先生!嘈这里就有粮食!”谢文财翻着眼皮压着嗓子盯着大家惊奇的眼神齐扫了一遍,便神色诡秘地问道:

“嘈上川、中川一带,谁家的地最多?”谢文财噘着嘴暗示着大家。

“县光光!对!就是县光光家!”梅师肯定地点着头。

“噫……这就怪了!部队搜粮的时候我在呀?没有搜出来多少粮!这驴日的把粮食藏到哪去了?”村副杜逢春问着谢文财。

“人都说:家有千石粮,邻居百把秤!谢掌柜说有肯定有他的把握!”闻先生看着谢文财微点着头。

“看来还是闻先生明白!我早先和县光光杜凤义走得近,晓得他家有个地窖,多少年的粮食全藏在地窖里!依我看由我和梅师出面去借,谅他县光光不敢不借!”谢文财当着众人便夸下海口。

“哎呀!要是这样喂再好不过了!只是……只是人没尾巴没处捉,县光光那里你们去借,就说等年景过了由我负责给他还上就是了!”马云骧听到有粮一下来了精神,便感激地看着谢文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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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闻先生给谢文财又嘱咐了一下,谢文财便踌躇满志地和梅师前往县光光家直奔而去。到十字庄口青龙梁底下,二人正要向县光光杜凤义的团庄走去,一条黑狗从老远像箭一样直扑了上来,谢文财赶紧蹲身拾起土块吼骂了一声砸将过去,黑狗闪开身绕了一圈又扑了过来,谢文财怕伤了梅师老汉,从梅师手里夺过拄棍抡将起来又将黑狗驱赶开。狗咬人喊了半天,县光光杜凤义才歪着脑袋拢着袖筒从大门里走了出来,见是谢文财和梅师赶紧喝走了狗,堆着一脸的假笑迎了上来。

“哎哟!我还当是谁一个!是谢大掌柜和梅师老人家么,听见狗咬了半天,我还当是哪里来的要饭地了。失敬失敬了!”

“哼!叫花子失了棍,还叫人看狗的脸势!看来这狗日的还是喂得好!把狗日的饿它三天,看它还有精神咬人!?”谢文财话里夹枪带棒地骂着狗,和梅师随着杜凤义就进了杜家高墙深院的团庄。

喝过茶吃过干粮后,谢文财沉思了一会儿,扫了一眼梅师便盯着县光光开口了。

“嗯……兄弟你看!家有千贯,还有一时的不便!我……我……谢文财一辈子是不爱求人的人!今日我和梅师是受人之托,来向兄弟你借粮来了!”一个“借”字出口,谢文财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嘿嘿!谢大掌柜!你们是受人之托!?山神爷不放口唤,狼不敢咬羊!”县光光歪着瓜皮黑帽拢着袖子起身嘿嘿地阴笑着,趔着身子盯着谢文财的脸上下打量了起来,谢文财一时尴尬起来,四处张望着四面墙上的中堂吊屏。

“我们是受马老爷之托,特意来向你杜老爷借粮来了!”梅师见谢文财不便回答,就站起身双手抱拳恭维着杜凤义。

“嘿嘿!我的谢大掌柜地呀!山羊不和绵羊,鹰鹞不和豺狼!你咋和老回回走到一搭去了?哼!梅师老人家是把老回回当了靠山,好哄上些银子花一下,你谢文财咋三尺牛肋子朝外弯,做起糊涂事情来了?”

县光光一席话没有说完,气得梅师骂了一声“狗日的县光光”,再张不开口,扬着下巴瞪着眼指着杜凤义浑身抖动着。谢文财见梅师生气,站起身“啪”一声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碗筷、茶具震得咣咣当当翻了一地。

“狗日的县光光!你说我能成!不要失火带邻居地说梅师!”

“哼!他家去年九月二十五借我两斗麦,说好的五分利一年还,这眼看就一年了还没有还上!那一年老回回修啥道堂,他打得马老爷的旗号借了我两捆麦草送给老回回领了人情!今日个又跑到我的门上哄我来了!”县光光杜凤义指着梅师,伸着脖子瞪着斗鸡眼和谢文财对视着。

“县光光!这么说你今日是要打我的脸了?你不要狗咬皮袄胡扯,你给个话!这粮你到底借还是不借?”谢文财黑着脸扭头质问着县光光。

“哼!都让国民军搜得光光的了!我现在是水淹龙王庙,吾神保不住吾神着哩!还晓不得向谁借粮去哩!”县光光歪着脸嗫嚅着,又转过头对着梅师吼道:

“梅师!嘈两个可是写了约画了押,村副杜逢春做的保!两捆麦草暂时就不算了,这两斗麦五分利翻年就是四斗,到时候利滚利息滚息!你老人家可记清楚了!”

梅师气得浑身僵硬,脸色黑青,抖着山羊胡子再也说不出话来。谢文财见县光光不买帐,激得面红耳赤失不下人,便咬着牙斩钉截铁地吼道:

“好!老人把话说了了!富死不要睡下吃,穷死不要跪下吃!你驴日的听清楚了,我谢文财是有仇必报的人,我哪怕就是吃柴咬草活活饿死,要我再踏进你县光光的门要粮吃,我就不是先人的儿了!梅师嘈走和这个短韩信没理可讲!”说罢,就拉着梅师摔门就走。

话说老爷、先生等坐在家里等着谢文财和梅师的信息,一直等到下午还不见人,村副杜逢春正在数落着县光光的吝啬和种种不是,大门吱扭一声谢老三垂头丧气走了进来,把情况汇报完,难为情地转身走了。听说梅师气得睡倒了,马云骧便站起身看着众人。

“县光光不仁,喂我们不能不义!走!咱看一下梅师要紧,再不要因为这些闲气把老汉放倒了!”

白晃晃的太阳,似乎要将干涸贫瘠的黄土高原晒焦,强光和酷暑让人透不过气来,整个山川茅草枯黄不见一丝绿色。面对连年绝收的庄稼,无望的人们开始抛家舍业,纷纷向昔日的米粮川关川一带涌来,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变得热闹起来。

家住在白录的董邦彦是来到关川的第一批饥民,在半饥半饱的苦日子里,他的父母先后离世而去,当家中仅有的一头草驴和半缸谷米被部队搜去之后,在无望中想起自己的一个堂妹莲莲嫁给了关川大户余家,便和余家阴凹的余家弟兄一起携妻负女直奔关川而来。到了崔家坪打听到余振邦带着几庄的牛马上了大山,余家兄弟又不愿去余寡妇家看脸色,便转身走了定西,留下董邦彦一家似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失去了方向。

强烈的饥饿时刻在侵扰着他们一家,女儿帆子饿得直哭,七八岁的孩子饿得走不动路,董邦彦两口子轮流背着女儿顺着羊肠小道到了关川河边。望着静静流淌的关川河水和两岸龟裂灰黄的土地,董邦彦长叹一声捧着咸涩的苦水喝了几口暂时压了压饥饿难耐的肠胃,便在河边寻起野菜来。寻了半天才寻到几棵蔫头歪脑的蒲公英,拿到河里淘洗之后喂进了孩子的口中,孩子立刻止住了哭泣,咀嚼着野菜,趁着孩子停止了哭闹,两口子赶紧沿河用石片翻寻着野菜。

此刻,焦躁不安的马云骧,正站在道堂窑大殿的后墙边满怀忧虑地望着灰黄迷茫的河滩。持续的旱情,绝收的庄稼,一天天减少的口粮,时刻搅动着他的内心,胡大啊,这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河滩上传来孩子的哭声把他引到了墙边,看到河滩里一家三口,正趴在地上翻寻着野菜。他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便呼喊着河湾里的人,挥着手让这一家人顺坡上来。

到夜饭吃过后,便和董邦彦就扯起了家常评说着年馑,当说到他当年带着余振邦和马由布到白录打土匪的事情,听董邦彦提到余振邦和马由布,一下令他感到几分亲切,再加上他是余振邦的亲戚和条理清晰的口风深受马云骧的欣赏。

“董邦彦!喂你的话说得紧成(条理清晰之意),看来你还是一个识文断字的秀才!”

“回老爷爸的话!我不是秀才,只是认得几个字会拨拉一下算盘而已!”

“喂你识字还会打算盘?”马云骧惊喜地看着董邦彦。

“老爷爸!我只是跟着阴阳识了些字。”董邦彦小心地回答着。

“好!喂你就留在我家里,给我看个文帖记个账啥的!”

董邦彦一听老爷要收留他一家,赶紧起身拉着婆娘孩子跪谢着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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