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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游 我的大学——纪念94年的聊师

 文侯读书 2020-08-08

        如果说民国是一个产生大师的时代,那现在便是一个大师远去的时代。百年之下,谁能永在人间?连环画失去了贺有直,京剧失去了梅葆玖,文学失去了陈忠实。别人的死亡对于芸芸众生算不了什么,只给善良者以缅怀的怅惘。

      接连几个大师离世,心里很空,五一小假,便出去走走。

      大学总是大师云集的地方,我的聊城大学虽然没有大师,但是老师们的学问行止都远超我芸芸众生。这座鲁西北平原上唯一的大学,我上学时叫聊城师范学院。

        一九八一年,聊城师范学院正式建立。学院成立第二年,季羡林就与翻译家戈宝权一齐来学院参加了八二级新生的开学典礼,接受了教授的聘任。季老在他的《还乡十记》中,专门有一篇题为《聊城师范学院》的散文记载了此行。我94年来上学时不知道季羡林是聊城临清人也就罢了,更不知道山东有聊城这个城市。我的班主任告诉我考上“聊师”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很冷,一个东北的城市在向我招手,有那么远的路需要在暑假之后去赶。这个94年驴车还在宽阔的柳园路上奔跑的城市,对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学生来说,足以消融掉他所有对于大学生活的美好憧憬。“聊城师范学院”是茅盾的题字,拙朴典雅,竖挂在水磨石的大门墩上。我从这里进入我的大学,季羡林先生一定也是从这里进学校的吧,那已经是12年前了。也就是在12年前,茅盾先生为1974年建校的“山东师范学院聊城分院”更名为“聊城师范学院”题字之后,溘然长逝。

       城市灯红酒绿的节奏总是更能吸引大学生,和“北上广”的大学相比,我的大学就像一个默默耕耘的老农,嘴唇紧咬,缄口不言。我常因为她想起罗中旭的油画《父亲》。印象里,季羡林先生也是田间老农的形象,一双布鞋,蓝布的衣裤。一只猫陪着他看书,写作。临清狮猫是清末临清城区回族群众用波斯猫与本地猫杂交选育的稀有品种,其貌似小狮子,有白狮猫、黑狮猫、鞭打绣球猫、花狮猫四种,季老养的是白狮猫,还是一眼黄一眼蓝的“鸳鸯眼”,世界猫类中,为临清白狮猫独具,季老爱它,情有所缘。


      5月1日我们一家三口经肥城平阴先来到了东阿,东阿的“中国阿胶博物馆”是季羡林题写的,季老的字枯瘦拙朴,同为山东人的书法家欧阳中石的字肥滑流畅;季老的字像老农以狄画地,冰泉冷涩弦凝绝;欧阳中石的字则好像是财主用流油的胖手指写的,间关莺语花底滑。于是,肥城汽车站、泰安的解放军第八十八医院也是欧阳先生作品。

       我的聊城大学中文系有严格的“三笔一话”训练,三笔指的是毛笔字钢笔字粉笔字,一话当然就是普通话。教我们毛笔书法的老师叫李宗念,留着小胡子,一口流利的聊城话。可惜我当年用功不勤,毛笔字至今拿不起来。我们94级倒出了几个写字好的,比如我们班的胡正法君,还有文秘班的丁培卫。丁培卫现在山东大学,前段时间当法官的校友王灿仑还传给我看他的作品。丁兄据说是山大工会主席,还带硕士研究生了,不知还有时间写字么。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我在校园里逛着,拍着照片。狂风大作起来,有下雨的意思,可惜图书馆没找到。2006年,聊城大学陷入了“高校豪华校门”事件,这个据说耗资8000万的南大门已经临界南外环,我上学时是一片村庄和果园。这个豪华的大门不属于一个94年来此上学的孩子,我和儿子只看了看属于那时的我的建筑,宿舍楼,中文系的教学楼,大礼堂。跨越徒骇河去东院搭起了一座彩虹桥,成了聊大的“廊桥”,开始上演五颜六色的爱情故事。在桥上据说可以看见与滕王阁、黄鹤楼齐名的光岳楼,这座明代建筑的南北轴心线上还有一座摩天轮,是否叫“聊城之眼”不得而知。当我们可以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是否会感谢工程师和建筑师;当我们的心灵好久没有仰视,是否会怀念那些正在老去和已经逝去的大师?图书馆找到了,在校医院的南面,一座新楼,我怀念的只是当年行政楼南面的那座旧楼。风挺大的,没看清又挂上了什么标牌。

       同宿舍的老四、小八设宴款待,老大也从茌平赶来相聚。席间说起我们的辅导员钟美兰老师,说起已经被拆的老食堂,还有课上滚到老师脚边的女生的毛线团,还有宿舍老三的离合悲欢。酒是“孟尝君”,低度浓香,入喉回甘,像那位战国公子的一生,雄起却低调;也像老四送我的茌平黑陶,触手厚重,黑墨无光。鲁西平原,就是这样一方水土,虽为洪钟大吕,却如瓦釜无声。

       出得“竹壶小居”,面前就是京杭大运河,华灯初上,槐花正香,画桥兰桨,欢歌疏狂。再西面就是东昌湖,水光灯影,一碧万顷。这样看着想着,心里暖和多了,这是喝了聊城的酒的缘故,还是故地重游老友情深,也不去细究,我且受用这无边的江北水城湖光月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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