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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今年86岁了，去年查出恶性肿瘤，连哄带骗地去济南肿瘤医院做化疗，效果不错。奶奶一个劲儿的埋怨，花这么多钱干嘛，活到我这个岁数也够本了，该吃的都吃了，该看的都看了，可享上俺孙子孙女们的福了。 奶奶在妹妹那里住了三个月，现在老家调养身体。国庆节放假我去看她，奶奶正躺在床上呢，看见我慌忙起床下地。“来了，苹子啊！”可能是起得太猛了。身子有点儿晃，我赶紧上前扶住奶奶，奶奶高兴地抓住我的手，“渴了吧，饿了吧！”说着就去给我拿杯子倒水，“我自己来，哪能让您倒水给我喝呀。”我拿了两个杯子去刷。就这个空档里，奶奶又忙活起来了，“我给你留了两个大苹果，蜜儿甜，你尝尝。”奶奶拿了个大红苹果，拿到我跟前，我一看，苹果皮儿已经发皱了，毫无光泽，把儿那里也开始溃烂了。看样子是搁了很长时间了，奶奶就是这样，有好吃的，自己总舍不得吃，给我们姊妹仨留着。“行，一会儿我洗洗，咱俩一块儿吃。” 于是，我走到哪儿奶奶就跟到哪儿，像个小孩似的，还唠叨个没完，“这个是你二姑给我买的果子可好吃了，你尝尝！”“行，这么多，吃什么的是啊，一样一样地来，”我温和地对她说道，慢慢地把奶奶搀到椅子上坐下。 也就有几分钟，奶奶猛地站起来，像是又想起什么了，“哦，对了，你妹妹领着我去逛街，我买了两个发卡，咱俩一人一个。”她快步走进卧室，从一个包里找出一个发卡。“这个发卡，原先有点张乎，我给你缝了缝，你试试好看不？”我拿过来一看，发箍是黑色的，外面镶着黑色蕾丝边儿，挺素雅的，看来奶奶是精心给我挑选的。她的那个只是一个黑发箍，一点儿装饰都没有。我带上发卡，在镜子前一阵臭美，“真好看，我自己都买不到这么好看的卡子。”奶奶脸上笑开了花，“这可是我专门给你挑的。” “奶奶，跟我去泰安住一段时间吧。 “不去哪也不去，说不定哪会儿就不行了，可不能死在你那里，不好价，得死家里。”奶奶说得很轻松，我听得心里有点泛酸。 “航航想你了，想让你去陪他。” “那也不行，俺去了耽误他学习，你也这么忙。”又一口回绝了。 “我现在也不忙了，弟媳妇儿不是快生了吗？你又有重孙子了，咱不得去看看她呀！” “哎，对了，还能捞着看了啵？”奶奶眼圈有点发红，手拎起衣襟又放下，头扭到了一边儿。 “怎么看不上啊，这个月底就生，我妹妹，明年生三月里，还有我呢，你得看三个重孙子呢。”我赶紧安慰道。 “就是啊，你也要个呗！趁着年轻，多子多福，你看你们姊妹三个多好啊，能互相帮衬着。航航大了也有个亲戚走啊。”奶奶又着急催我了。 收拾好东西坐上车，在出村口的路上，奶奶喊“停车！”下了车，奶奶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和一个存折，原来是她的老年补助，她让我到马路对面的办事处取出来。一共是四百块钱，我把取出来的钱递给奶奶。这些钱怎么用，奶奶都想好了，“二百块钱给你弟媳妇的小孩的见面礼，二百块钱是给妹妹那个小孩的见面礼，你的明年再给，还能活到那时候了啵？”奶奶小心翼翼地把钱和存折放好，笑着对我说。 “怎么活不到啊，你身体这么壮。”我赶紧扭头看窗外，强忍着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窗外，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虽已是深秋，但依然枝叶繁茂，我们的车像穿行在一个巨大的绿色的时光隧道里。 我看到奶奶正在地里刨花生，风把奶奶的花白的头发吹得都凌乱了，她胡乱地往耳朵后面一抿，继续弯腰捡花生。 我看见奶奶回到家里，麻利地到厨房里烧火做饭，到现在我爱人都说他最喜欢吃奶奶用柴火锅炖的白菜豆腐，可香了！ 我看见奶奶，在大门底下剥玉米，困得都打盹了，都舍不得睡，说得赶紧剥完晒上，趁着天好。 邻居们看到了，都劝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认干干嘛。三个大学生挣的钱还不够你花呀，你命这么好。” 奶奶自豪地笑着回答，“他们上班也不容易啊，能干点就干点呗！” 车还在马路上飞驰，两旁的法桐飞速地向后移动，我好像看到时间在流逝，原先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说话高声大气，身体健壮的奶奶，如今却被病痛折磨得只有八十来斤，身体佝偻得只有一米五左右。奶奶太累了，她倚着我的肩膀睡着了，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我端详着奶奶的手，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只剩下了一层皮，包着嶙峋的骨头，皮下还有打吊瓶扎针时留下的瘀血，已经成了暗紫色。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奶奶，而此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有些粗重的呼吸，不再有力的心跳，我看到奶奶的嘴角竟然露出了微笑，是梦见重孙子了吧！我再也忍不住了，任由眼泪夺眶而出，肆意奔流…… 奶奶，老天爷一定会让好运一直伴随着您的！您的勤劳，您的无私的爱一定会化解您的病痛，让您长命百岁的！ 门前老树长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半生存了好多话，藏进了满头白发。生儿养女一辈子，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还没好好看看这世界，您眼睛就花了，柴米油盐多半辈子，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就让我，慢慢地陪着您走，轻轻地牵您的手，眼里有满满的温柔。暖暖的感觉，就像您当年牵我的手，走过童年，走进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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