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天到了，夜风凉了。蟋蟀在屋脚、在草丛唱着夏日里学会的歌，曼妙而悠长。白日里残留的暑气，蹲下来还能摸到。马路，看着自行车轮子的花纹发呆。栾树的豆豆们在路灯下乘凉，枝头的风最爱它们。 我终于劝动母亲去吃饺子。路上母亲边走边说，昨天晚上学校一个同事的母亲12点多走到宿舍区门口，传达室的人问她做什么，他说等他儿子，就站一会儿。好歹把老太太劝回去了，不到五点老太太又来到门口，就在那里站着，等。 母亲说，老家小学里一个姓吴的校长，从小母亲养大，考上中专回乡教书当校长了，他的母亲还天天到学校找他，有时候跑到教室外面敲门，课都上不下去。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太，穿着斜襟的青布褂子，常在学校铁大门外面或者里面站着。母亲说就是她。她老伴早死，就这一个儿子，街坊倒还不错，可家里其他人都挤兑娘俩，天天有人发狠说掐死她这棵独苗。她咬紧牙关几十年，终于等到儿子成人了。可年轻时候被人恐吓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老了，即使自己爬不动了，也要每天都看到孩子，看到儿子平安无事。 饺子上来了，一盘韭菜鸡蛋，一盘韭菜肉丁。我说妈再要个菜吧，母亲说饺子有馅儿，不吃菜了。我小时候你姥爷看这样就说豆腐皮儿卷驴肉还嫌没就头儿！准挨揍。 一盘饺子二十个，我剩三个的时候母亲还剩四个。她不吃了，看着我。看见我抬头了她说我吃不下了你吃了吧。我说我饱了，我这两个我也吃不下了啊。我给她夹过去，她又给我夹过来。我说那打包吧。母亲把剩下的饺子都吃了。 母亲把塑料餐具洗洗干净也带着了。这些一次性的透明餐具若放在30年前，那个母亲孤身一人带我离开老家的日子，就是高级货了。母亲说，她小时候端学校去的油灯都是用墨水瓶做。 这个暑假，旅游加上培训，在外时间长，直到今天下午回家才算不出去了。儿子长高了两厘米，妻子把她划的杠杠给我看，也给我在门框上划了一道。母亲在楼下摁铃了。她用红小豆煮了面棋儿，炖了豆角和土豆。拾掇完以后，坐在餐桌旁的沙发上，笑吟吟地看我们吃，一句一句地和我们聊家常。还有中午剩的冬瓜肉饺子，我吃了几个，真好吃。 晚饭后出去散步，看见同事的母亲拿着手机，往大门口走，屏幕亮着。她一定又在找儿子了。 秋天到了，夜风凉了。孩子们，快回家吧。 你 · 的 文侯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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