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朋友送我一爿猪肉，分付了众亲友之外，还有不少。五花可以炖妻子买的酸菜，后腿可以加了茴香八角桂皮肉蔻香叶煮一盆子留起来，肉夹馍和卤肉饭都能用上，只有当腰的肥肉无所用处，被刮下来放在案板上，轻轻地喘粗气。 若在30多年前，这些肥肉却有大用。母亲会烧旺了柴火，用大铁锅熬它们，满屋的油香。肥肉一点点瘦下去，母亲的笑容一点点浮现。待到炼完这些油，再次凝固的脂肪柔滑嫩白，就像《诗经 硕人》写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土地总是用自然的物产给文学以轻盈的灵感，让每一次吟诵都美丽动听，也贴近苍生。 上个世纪30年代，梁实秋先生在青岛顺兴楼吃到一道羹：一碗清汤，浮着一层尖尖的白白的东西。初不知何物，待到主人说此羹曰“西施舌”时，梁先生立刻觉得“含在口中有滑嫩柔软的感觉，尝试之下果然名不虚传”了。其实这“西施舌”不过是一种蛤蜊肉。 念着《诗经》的句子，把案板上这些肥肉炼成了“温泉水滑”，炼成了月白风清，炼出了母亲年轻的样子。 沥干油的肉，枯瘦如柴。 我凑上前去，青花的大瓷碗里，“吱吱”的声音传出来，窸窸窣窣地诉说若有所失。这个声音，叫“沧桑”。 就给自己的家人做一碗卤肉饭或猪油拌饭吧。 凡世喧嚣，即使在秦淮河畔，也听不见桨声看不见灯影。静下来，听听自己的心跳，都是悦耳的声音。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