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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兔

 文侯读书 2020-08-08


有只兔子,名叫“花兔”。不是花心,而是因为他喜欢种花。
他用所有器皿和院里一小块土地种花,在每个季节种花。这个夏天,他从花市买回一包胡萝卜种子。
在金钱草的小脑袋高出水里蛇窑的钵沿时,邻居“菜兔”盯着花兔满院的牡丹说:“我认为你应该在院子里种些低矮可爱的小花。牡丹的植株太大——你也知道我在篱笆墙那边常被灿烂的大花朵晃了眼。”菜兔使劲眨了眨眼睛,转身离开,顺手从大陶缸里掐了朵蓝色的睡莲。
花兔盯着屋角一捆水芹,不明白菜兔是如何把这些清明之前就收获的东西保存这样鲜美的,但菜兔的建议还是让他动了心。
其实这些年,对于花花草草的栽培引起了不少同类的不解和嘲讽,即使他用余蝴蝶和蓝碧龙奇蝶两种兰花培育出“大唐盛世”,国际上获了奖,仍然被家乡的兔子指作不务正业。当然,邻居菜兔理解他。隔了篱笆,常喊他喝一盅。
一杯胡萝卜汁下肚,水芹叶子和胡萝卜渣渣拌了黄豆面,大火笼屉里蒸了。蘸着蒜泥儿吃了两个,花兔隔了酸枝木的花棂窗户,看夕阳的余晖给牡丹的园地凄美的残照。
如果卖花赚钱买些蔬菜米面回来,花兔的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可是他任由花开花谢,整天吟诗作赋,没卖过一枝花。兰花获奖的一万块钱,他花了八千买了个单反。如果给凋谢的花留下个影像就更好了,陪了自己那么久,应该可以更久。
妻子什么也没说过,只是没打算要孩子。木槿花开的时候,她悄悄摘些去换些白面,山坡上常有粗心的喜鹊和叫天子滚下来的蛋,和着一撮白面,几朵木槿花,一张香喷喷的饼,可以唱出好听的山歌儿。
水芹吃完的那天,花兔去花市了。转了好几圈儿,他记着菜兔的建议,也想听从。因为,这个老邻居今年10岁了,花兔确定他活不过美国新泽西州那只17岁的绒毛兔。作邻居这五六年,都是菜兔接济花兔一家。当然,每一天,菜兔家餐桌和茶几上都有一束鲜花,有时是紫色的勿忘草,有时是白色百合,有时是黄色的玫瑰。菜兔最喜欢一种叫“红拂”的玫瑰,听名字,就有一股侠气。花兔对这位邻居的爱好,很满意。
“低矮的花儿,可爱的花儿……”花兔买了两包花种:一包波斯菊,一包酢浆草。花市旁边就是菜市,溜直的莴苣、绿油油的小白菜、顶着花序的芦笋……菜兔的妻子系着花围裙,手上全是泥,正大声和每一个买菜的人说话,动作熟练地称重、系捆儿。菜兔的妻子比菜兔小三岁,她的左面颊有一小块粉,像那种粉红的康乃馨。
花兔扫了一眼,发了好大一会儿的呆。
霜降这天一大早,花兔从水汽氤氲的兰花大棚里钻出来,忽地看见了拔地而出的满园子的胡萝卜。橙红的颜色,像酢浆草一样矮小,像生活一样可爱。原来自己也会种菜,花兔很激动。
篱笆那边,菜兔的妻子领着小菜兔,像一丛波斯菊一样冷静。她告诉花兔,昨晚,菜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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