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任罗乐：论民间流散对联的价值和利用

逸◆远 2020-08-08

展开全文

如果把县级以上官场、庙宇、景点、志书、典籍、报刊、盛会等视为大雅之堂，那么，民间流散对联就是指：尚未登上这些大雅之堂的那些土生土长的乡土对联，包括民间春联、婚联、寿联、挽联、戏台联、庆贺联、地方庙宇联、地方景点联、题赠联、自勉联、杂联等等。它们的作者，多是名不见经传的老秀才和乡土人才，而正是他们所撰写的数以亿万计的民间实用对联，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堪称中华联苑中的奇珍瑰宝。但是，这些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至今多数仍然“养在深闺人未识。”在振兴中华楹联事业的今天，应当把民间流散对联的发掘和利用，提到重要议事日程，列入重要研究课题。

一、目前状况。

自明清以后，民间流散对联一直处于自生自灭状态，近几年待遇虽然有所改变，但仍在坐冷板凳，现状不容乐观。

一是认识偏见，使得民间流散对联难登大雅之堂。长期以来，从官方到文学艺术界，视对联为“雕虫小技”的偏见，是民间流散对联难登大雅之堂的主要障碍。以河津为例，明万历元年(1573)创修的《河津县志)，没有录辑一副对联，以后六修其志，也没有对联一席之地。时隔四百余年，到1989年重修《河津县志》时，才选录了24副对联，2001年重修《河津市志》时增加了7副，总共也只有3l副，与民间联作实际和对联的影响，极不相称。

二是发掘不力，以致诸多民间对联珍品被埋没。以河津戏台联为例，金、元、明、清时，河津全县大大小小戏台多达433个，若以每台一副开台联计算，当有400多副戏台联。但是，1989年《河津县志》只选录2副，1999年编辑的《中国对联集成河津卷》也只选录27副，其余的不乏上乘之作，但无人问津。笔者最近搜集到三位民国时期老秀才的对联集锦手抄本，其中就有不少鲜为人知的戏台佳联。类似情况，各地普遍存在，问题在于无人去组织发掘，致使不少珍品流散于民间，埋藏于书堆柜底，散落在偏僻乡村，不能重放光彩。

三是后继乏人，导致民间流散对联难以发挥自身价值。自古至今，不少人认为，对联的撰写与研究，只是少数专家的事，特别是明清时期，佳联与故事都荟集于才子一身，对于民间的老秀才，很少有人关心和过问，更谈不上支持与培养。随着楹联事业的发展与振兴，楹联撰写逐渐普及到基层，但是，对民间流散对联的发掘与研究，还是薄弱环节。特别是民间老一辈秀才年事已高，而后继者青黄不接，因此，对发掘和研究民间流散对联，并充分发挥其自身价值，带来相当大的困难。有鉴于此，笔者特陈述刍议，以期引起全社会重视。

二、实用价值。

造成上述现状的主要原因，是对民间流散对联的重要价值认识不足。《中国楹联报)和(民间对联故事)等报刊虽然作了不少介绍，但仍未引起普遍重视。通览手头堆放的部分民间流散对联集锦，细细品评个中韵味，其使用价值确实不可低估。

1、历史人文价值。历史是人民谱写的，生活在基层的老秀才，在实用对联中，用艺术的语言，浓缩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活生生的历史，给后世留下了宝贵的历史人文遗产。如清代河津县一位落第监生曾经撰写过一副咏河津联：

莫谓人弗杰：周卜子，汉马迁，隋传仲淹，明表敬轩，那几家硕士高贤，洵足接千秋道统；

漫言地不灵：东虎岗，西龙门，南来飞凤，北迎卧麟，这一带山清水秀，亦堪壮三晋观瞻。

这副高度概括河津历史人文的佳联，脍炙人口，广为传诵，可是，1989年才正式人编(河津县志)。作者理直气壮地把司马迁写入河津人文历史，与抗战时山西大学文学院院长张贯三先生撰写的院联“史学冠中华，汉宋以来双司马；经传昭万世，商周而上两尚书”，相得益彰，都雄辩地佐证了司马迁是河津人，其联作的历史人文价值不言而喻。

又如清代河津县午间里七村三社泰山庙戏台联(摘自河津市西卫村老秀才辑联)：

三晋强，三楚僭，吾三社全不取此。值盛明之明，含哺鼓腹，暂调箫管歌三祝；

七雄霸，七穆侈，俺七村岂敢效尤。处兴隆之地，说礼敦诗，聊借衣冠演七贤。

全联再现了历史上曾经辉煌一时的太平盛世的兴隆景象，表达了先民们对团结和谐淳朴风俗的美好追求，对研究河津历史人文，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对于构建和谐社会，淳化村俗民风，也有一定的借鉴价值。

2、艺术价值。民间流散对联中，有许多艺术精品能与登上大雅之堂的佳联相媲美。比如，清代河津县固镇村戏台联(摘自韩晋贤先生《对联集锦))：

固中原是古，古岂同今，欲劝今还须演古；

镇右本从真，真休弄假，惟借假才可传真。

该联对仗工整，平仄协调，运用嵌名、析字、顶针等修辞手法，联艺炉火纯青，堪称艺术珍品，它对于研究对联格律，有着宝贵的借鉴价值，类似联作，在集锦中比比皆是。

3、科学价值。民间流散对联的作用，虽非科学家，但他们总结民间传统经验，在联作中阐述了不少朴素的科学道理，对时人和后人都有一定的启迪作用。比如：

良药千包，不如半服清凉散；

醇醪百解，难比一味太和汤。

(韩晋贤(对联集锦))

这是民国时期樊村老秀才任宗夏先生给樊村广益堂药店编写的对联，字里行间蕴含着清心健身的科学道理。又如：老秀才李克良先生撰写的舞台联：

蒲剧音起于击壤歌，五千年民族艺术，莫忘平阳康衢老；

舞台戏创自西厢记，六百载文化遗产，犹记解梁关汉卿。

全联概括了蒲剧的源流，对科学研究蒲剧的发展和历史，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又如樊村古时讲堂对联：

书宅两间，五经五典廿二史；

讲堂一座，四门四柱十六窗。

这副对联描绘了古时讲堂“四门四柱十六窗”的奇特样式，不仅凝结着厚重的古建筑艺术，而且对研究建筑科学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

4、励志修身价值。民间流散对联和其它对联一样，都具有陶治情操、净化心灵的作用，它不但在民间应酬中体现了自身的使用价值，而且在励志修身、崇廉尚俭中，也能起到潜移默化的启迪教育作用，这才是它被广大群众所喜闻乐见的自身价值的体现。比如：

广集群书，育贤才而治国；

益施妙药，备参术以活人。 (韩晋贤(对联集锦))

官要虚心，如能发符厘奸，须识我得情勿喜；

民宜守分，若到违条犯法，可怜汝无处求生。 (韩晋贤《对联集锦》)

上一副对联启发人们博览群书，重教兴学，下一副对联告诫官民秉公办事，遵纪守法，联作者可谓用心良苦，其联作价值显而易见。

5、旅游开发价值。民间流散对联中，包括不少地方景点联、地方庙宇联，这些对联对目前兴起的旅游开发事业，有着明显的参考价值。如河津薛仁贵故里“白袍洞”对联：“三箭定天山，将军威名千秋重；一戟安社稷，英雄气概万古新”(韩起吾撰)，河津台头庙对联：“此庄即世外桃源，那里去寻干净土；何日脱人间地狱，大家都庆太平春”(李亮工撰)，这两副对联包含着厚重的文化底蕴，对于开发薛仁贵故里和台头庙旅游景点，都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平心而论，这些流散于民间的景点对联，本身就是该景点的一个人文亮点，即就是不改一字，也能令游人陶醉。

三、补救措施。

民间流散对联的价值如此重要，应当引起上上下下的关注和重视。尤其要引起我们联界的关注。目前的重点，是发掘和利用。如何发掘民间流散对联，充分发挥其使用价值，笔者建议，首先，要统一认识，加强领导，从上到下层层组织人员，走访高年，虚心请教，让这些老秀才和乡土人才、活字典回忆自己心中的实用对联，并分门别类，汇集成册。其次，要翻箱倒柜，洗碑索迹，广泛搜集民间保存的对联手抄本和各种碑志、建筑物、景点的对联。再次，要利用报刊、电视台等传媒手段，广泛宣传搜集到的民间流散对联珍品，并组织专门人员潜心研究，从中吸取营养，古为今用，为中华楹联宝库增添珍品，让这些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重放光彩。各地目前正在着于编纂联卷，可下大力气在这方面做些工作，把能够搜集回来的作品尽量搜集起来。诚如是，则联坛如猛虎添翼，联林可锦上添花。

运城市楹联学会副会长河津市楹联学会名誉会长任罗乐

（文载《河东楹联》总32期2006年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