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爱好者 “泽漆,中药名。为大戟科草本植物泽漆Euphorbia helioscopia L.的地上部份。以全草入药。春夏采集全草,晒干入药。”——摘自百度百科,还特别注明“本词条由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医药名词术语成果转化与规范推广项目提供内容”。 “重拾自然”平台有众多研习植物的童鞋,很多人都知道大戟科成员很多都非良善之辈,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有毒。 我已经多次介绍过传统医学中采用的有毒植物,如半夏、曼陀罗、羊踯躅等,今天再介绍一种江南地区更为常见的有毒植物——泽漆。想不到官方的网站上提供的信息通篇不见一个“毒”字,不禁细思极恐。 在江南早春的满眼绿色中,泽漆的嫩绿是十分抢眼的,不仅是绿得明亮清澈,而且总苞片五出,非常像盛开的绿色花朵,因此有“五朵云”的别称;其实总苞片托着的花金色,极小,有几分像是黑暗处凝视你的猫眼,所以也被形象地叫做“猫儿眼”。 我们看到的花瓣,其实是泽漆的苞片 里面细碎的黄点,才是它真正的花 泽漆的大名无需费劲考证:泽者,水草丰沛之地;漆,指其茎干折断后有粘稠白浆如漆也。用大白话翻译过来,它就是一种喜欢生长在潮湿地带,体内带有白浆的植物。 泽漆的“漆”和传统概念上的用来涂刷在物体表面的那种生漆还是有共性的,那就是不小心粘在皮肤上都会引起痒痛的不适感,这是大自然的一种警告:我有毒,不好吃!但因为在江浙地区这种植物太常见了,不用来做药有点不符合常理。我们的老祖宗当然不会认识不到它所具有的毒性,但依然将其作为草药的材料,何故? 一、对毒性的认识观念的问题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传统医学有些理论认为治病就是以毒攻毒的过程,可见古代郎中是客观承认草药的毒副作用的,用药剂量也有成规可供墨守。可叹的是时至今日,人们反而无视毒副作用,甚至有用泽漆成分做注射针剂的,草药成分的中成药制品往往在毒副作用一栏写上“尚不明确”就允许上市。更有些自封的“中医”为片面追求疗效,罔顾毒副作用而超剂量使用有毒药物。 当有人对此提出质疑的时候,那些张口闭口祖宗的人,却又无视祖宗谨慎用药的告诫(我在半夏一文中有所阐述,有兴趣的看官可以了解一下,这里就不赘述了),美其名曰“大胆探索”,不思索疗效不显的根本原因,简单归因为人工种植的草药药效打折扣,此辈实乃败坏祖宗名声之徒。 二、古今对自然知识了解的程度有差别 在明代以前,古人对于泽漆这种植物的认知是含糊甚至错误的。认错药物在古代不是个例,也就意味着有可能给患者用的药并不是药书上提到的物种,这种吃错药的感觉是很可怕的(前面的推文“从曼陀罗看古代麻醉的本质”中有所提及)! 《本草经集注》载:“此是大戟苗,生时摘叶有白汁,故名泽漆。”《日华子》说:“此即大戟花,川泽中有,茎梗小,有叶,花黄,叶似嫩菜,四、五月采之。”其实他们都将不同的植物混淆成同一种了。 直到李时珍编撰《本草纲目》的时候,查找多方资料进行比对,才发现其中的谬误并加以有限的纠正(由于当时自然知识的有限,李老师纠错的同时也产生新的认识谬误)。想象一下,在此之前,有多少人成为试药的牺牲品! 随着科学的进步,人们对自然的认识也逐渐深入,有很多谬误得以纠正,如今依然有些人罔顾科学文明进步的事实,依然教条死守老祖宗的故纸堆而套用到现实已经日新月异的现代医学上,这不是发展继承,实际是对传统文化兼收并蓄,发展完善的观念的一种自造藩篱式的变相贬损。 三、出于无奈的选择 《本经》将泽漆列为下品药材,只有在遇到棘手的顽症痼疾的时候才谨慎选用,《日中子》也记载:“大戟苗(泽漆)泄人,不可为菜。” 在医疗资源极度匮乏的古代,一切有疗效的植物都会被尝试用来治病,而具有生物毒性的植物,多被用来试治顽固的痛痒、咳喘这样的病症,生物碱对机体的麻痹作用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缓解难受的感觉,这是情有可原的。 大家有这样的体会,被蚊子咬狠的时候会狂抓皮肤,甚至抓破皮肤,感觉反倒舒服一些,这就叫两害相较取其轻,难受的时候不惜付出一些小损害而求得大安逸。 还有一种情况,明知有毒的药物会被故意用来治疗严重的疾病,以毒攻毒的理论在这时候特别典型,如用砒霜治疗白血病,用半夏蟾酥、蜈蚣治疗癌症。本文主角泽漆也被认为可用于治疗肺癌、食管癌、胃癌、恶性淋巴瘤、肝癌等,并可用于治疗癌性胸水、腹水以及水肿。治好了功德无量,治不好本就束手无策的不治之症,病家也不会有什么激烈情绪。我多次引用的《救荒本草》中也提到泽漆: 泽漆一名漆茎,大戟苗也。生大山,川泽及冀州、鼎州、明州,今处处有之。……生时摘叶有白汁出,亦能啮人(接触皮肤有被咬那样的痛痒感觉),故以为名。味苦辛性微寒无毒,一云有小毒,一云性冷微毒,小豆为之使,恶薯蓣。今尝叶味带涩苦,食过回味甜。 想一想,到了要饿死人的地步,连树皮和土都挖来吃了,谁还顾得上毒副作用? 《救荒本草》本质上是一本在荒年推荐可食用野菜的专著,用现代科学知识去认识它,其中有很多推荐食用的野菜都是有毒的。另外如石蒜、商陆、苍耳(这些在重拾自然以前的推文中都分别有过介绍)都名列其中,不能怪我们的老祖宗无知,那时候的西方人对于自然的认识比我们的祖宗好不了多少。 古人概念中的野菜“大戟苗” 是不是跟豆苗有几分相似啊? 四、错误的类比和推论 有时候我们发现有人吃了某种东西没有挂掉,就以为这种东西对自己也是无害的。这种逻辑细想起来十分可笑,但确实会影响我们对某种物质时候有害的判断。 农村长大的朋友小时候都有不同程度的割草喂羊喂兔的经历,大家当时可能不能明辨哪种植物有毒,有时会将商陆、泽漆这类毒草混到饲草当中,既然动物吃了安然无恙,你凭啥说人吃了一定会死? 放养动物的场地上,可吃的野草被吃光了 留下的泽漆很突兀 我在动物园的观察中发现,羚羊和斑马不吃的泽漆和曼陀罗(见题图),会被山羊啃食,羊儿吃了有毒的草有时会出现流涎,脚步蹒跚等症状,但它们依然吃(见“羊踯躅”一文),运气不好就直接倒地了……所以某种动物拒食的毒药很可能是另一种动物的上瘾毒品。 为了向读者表明这一点,我还特意拍摄了金翅雀津津有味啄吃泽漆果实的视频。但这并不是为了表明泽漆无毒,而是想要说明:某些动物对于有毒食物的概念跟人类不同,不能因为动物吃了没事,人就一定也可以放心食用。很多鸟都吃有毒的种子,譬如乌桕和商陆的种子,它们的消化道短,代谢速度快,有些毒性尚未发作就被排出体外,所以在生理上鸟儿对于生物碱的机体适应性比人类强很多。 再举个比较接近现实生活的例子,家里的狗狗不能吃巧克力已经成为铲屎圈的共识,而巧克力恰是很多人的最爱,高品质巧克力中所含的可可碱和咖啡因即使少量也能导致狗狗死亡,适量摄入对人几乎无害。 所以要提醒大家,在吃这个大问题上,放进嘴里的东西一定要确保安全无虞,而不是吃不死就往死里吃。有资料表明,国人(尤其是药补成风的南方地区)肝癌发病率相比较高,肾病多发,检点一下彼此的生活习惯,我们在其他生活习惯上跟别人没有太大差别,但在什么都敢吃这一点上,我们是比较突出的。别让毒药慢慢啃噬健康! 很多宣传材料上都声称某些植物有毒,不能养在家里,极端的还告诫遇到泽漆要绕着走,千万不要碰。其实有很多东西,你不放到嘴里,它是伤不到你的。 譬如马路边常用的绿化植物夹竹桃也是剧毒的,人们并没有因此而斩净砍绝,只要你认识到它们的潜在风险,完全可以规避危险而享受其风采的,泽漆也是如此,它们看起来赏心悦目,还能成为小鸟的口粮…… 我已经告诉你泽漆有毒了,至于你吃不吃,那是你的事了,不是吗? 野草丛中,泽漆宛如明亮的朵云和神秘的猫眼,颜值很高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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